庾慶:“太師叔和師父因長期耗損真元,折了壽元。”
周新元手中折扇開,對着自己面容連續扇風幾下,臉上的淚痕瞬間如煙般吹散,後驟然轉身,又走回了廳内,站在了席台前,質問:“什麽意思?”
庾慶落寞寞道:“以前我也不知道,師父臨終前托付觀内的一些前因後果時,我才知道了村裏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老頭,也就是阿士衡的父親阿節璋,原來大有來曆……”
有關阿節璋虞部郎中的身份及相關就此娓娓道來,玲珑觀和阿節璋的淵源則是從玲珑觀内的那座塔開始的。
玲珑觀内有一座三丈高的黑色鐵塔,名爲玲珑塔。塔上有層層飛檐,飛檐上皆挂有一種鈴铛,風吹鈴響隻是表面,對玲珑觀内門弟子來說,可入内聽音,乃是修煉音字訣的入門關鍵物。
多年前的某一天出現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鐵塔竟被一顆天外流星轟然擊倒,塔亦被擊毀。事關玲珑觀的傳承,玲珑觀費盡心血修複,卻因煉制材料特殊難覓,後找到了虞部郎中阿節璋,想借助虞部搜山攻山的能力尋找, 結果自然是阿節璋幫了這個大忙, 且行事方式上讓玲珑觀十分感激。
玲珑觀許諾報答!
若幹年後,阿節璋被罷官,離京前曾傳訊給玲珑觀,與玲珑觀有約, 玲珑觀會有高手去随扈接應。
誰想天有不測風雲, 負責前往接應的太師叔路遇舊時恩怨,被糾纏, 造成了一場慘劇, 導緻阿家幾乎被滅門。
總而言之就是太師叔去晚了,好在路上遇上了殺手針對阿家的截殺點, 被殺倒在地上未咽氣的阿節璋的随從向其求救, 太師叔才知剛好碰上了阿節璋遇險。
太師叔大驚之下立刻施展“音”字訣,找到了阿節璋的逃向,緊急趕了過去, 這才救下了父子二人。
不幸的是,待太師叔再趕去救其他人的時候已經晚了。
其實決定先救父子二人時,太師叔便已經做出了艱難抉擇。沒辦法,阿節璋一家子四散逃跑,殺手顯然是想讓這一家的死不走漏消息的,沒打算放過任何人, 亦四散追殺而去, 太師叔情急之下隻能顧其一,無法同時顧及所有人。
事後, 太師叔很遺憾,向阿節璋道明了詳情道歉,實在是苦無分身之術。
無比憤怒的太師叔能做到的是施展音字訣四處追殺, 沒有讓一個兇手跑掉,但未能逼供出幕後黑手, 因兇手也是被人收買來行兇的, 雇主隐匿了身份, 兇手自己也不知道雇主是誰。
那一次太師叔沒有對殺手留活口, 盡屠!
後來太師叔又去追查兇手團夥的頭目,欲順藤摸瓜找出幕後黑手, 結果去晚了,已被人先一步滅口。
那一次,阿士衡的母親、兄長和姐姐都死了,家仆護衛之類的也幾乎全都喪命, 一家子隻剩下了父子二人, 而阿節璋也受傷不輕, 落得個終生殘疾。
接應之事也成了玲珑觀心中揮之不去的内疚,一直耿耿于懷無法放下。
人家有大恩于玲珑觀, 你玲珑觀說會報恩,結果人家相信你玲珑觀, 且做了你玲珑觀的指望,誰知玲珑觀卻因自身失誤未能及時趕到,害人家來不及做其它準備,導緻家破人亡。
後來, 太師叔爲了救身受重傷的阿節璋也算是折了壽。
阿節璋的殘軀本活不到幼子長大成人,是太師叔那些年來一直在以一身修爲給阿節璋的身體調理疏導。說白了, 就是太師叔一直在憑一身修爲給阿節璋續命。
本還可以再活些年頭的太師叔, 因真元長期虧耗, 導緻壽元大減, 反倒先阿節璋一步去了。
太師叔去後, 觀主師父又接手了太師叔的事,同樣在以一身修爲給阿節璋續命。
最終,随着身體的衰老,舊傷反複煎熬下的阿節璋還是油盡燈枯了,再怎麽幫忙調理也無濟于事,于一年前逝去了。
觀主師父也步了太師叔的後塵,并未比阿節璋多活太久,庾慶出山前幾個月才去的。
臨終前托付,玲珑觀欠人家的,無論如何都要順利将阿士衡護送到京,完成阿節璋最後的心願。
觀主師父臨終前是想讓自己師弟周新元護送阿士衡的,因爲周新元實力更強, 護送起來更穩妥, 然而周新元神出鬼沒的,除非自己回山,否則連他這個掌門師兄也找不到師弟的聯系方式。
爲了穩妥起見, 隻好把事情交代給了弟子庾慶。
首先是小弟子畢竟是真傳内門弟子, 修爲高過另三位徒弟,保護力更強。其次是那三位徒弟不太敢與官方打交道,早年都還俗過,那三位是惹出了事不得已才躲回山的,說白了就是朝廷的通緝犯。
結果是,太師叔的失誤殘了阿節璋,他庾慶的失誤又殘了阿節璋的兒子,這叫什麽事?
說到一碗靈米飯招來妖邪誤傷了阿士衡,迫不得已來替考的事,唉聲歎氣的庾慶可謂是一臉衰樣。
周新元沉默不語,他知道阿節璋是他師父親自帶回九坡村的,當年就懷疑過可能是有什麽來曆的,他問過自己師父,但是師父沒告訴他,沒想到背後還隐藏了這樣的緣故,更沒想到師父還有在背後默默爲阿節璋續命。
現在他大概明白了師父爲什麽不讓自己知道,知徒莫若師,自己知道了肯定會阻止師父爲阿節璋續命,他甚至可能會悄悄把阿節璋給弄死!
也終于明白了庾慶這厮爲何也會兩難,跑了,便毀了阿士衡的前程,便負了師父的臨終遺命!
現場安靜了許久,周新元忽冒出一句,“師兄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你?”
庾慶:“沒有,傳給你了。”觀察小師叔的反應。
周新元眉頭一挑,“沒有特殊情況,掌門之位不會給音字訣弟子。當我不知道師兄爲什麽逼你練字?怕玲珑觀觀主的字拿出去丢人!”
“嘎…”庾慶嗓子眼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猶如呱呱叫的鴨子被人掐了脖子,繼而又歎道:“傳是傳給了我,可你知道我師父臨終前搞出了什麽事不?”
周新元倒是有點好奇,一副拭目以待、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師父把我們師兄弟幾個叫到一起,當着那三隻傻鳥的面把掌門之位傳給了我,傳就傳吧,他又說掌門之位‘有德者居之’,隻要誰能打赢我,誰就可以當掌門。還有,掌門手上掌管的一些家财,按理說應該交給我這個繼任掌門的,師父卻分成了四份,讓我們四個平分了,搞的我裏外不是人。現在那三個傻鳥一個勁的反對我做掌門!”
“你沒揍他們吧?”
“打不赢我。現在等着你回去搶我掌門之位,指望你給他們出口惡氣呢。師叔,你也不用搶,咱們誰跟誰,隻要你願意,掌門之位我随時轉讓給你。”
“天天使喚人掃個地,種幾畦菜就是掌門了?山野破觀的,窮的老鼠都不願登門,晚上看星星,白天懵傻呆,我是守不住的,你留着自己玩吧,等我膩了這紅塵再考慮回去的事。”
周新元鄙夷了一番,複又沉吟道:“師兄那樣做…你畢竟年輕,資曆又淺,更沒有德望,師兄又不能告知他們有關内門弟子的真相,隻好找個借口把位置傳你。都是師兄的弟子,他也不好讓其他弟子寒了心,故而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樣子。直接把其他人弄跑了,你這光杆掌門做的還有意思嗎?”
“唉!”庾慶歎口氣,擺手道:“這個已經不重要了,眼前的事才要命,你拿個主意吧。”
周新元默了默,知道了庾慶的難處,但這事明擺着還有蹊跷之處,“我就不明白了,洩露考題可不是小事,那丫頭好好的幹嘛送考題給你?”
庾慶唉道:“師叔,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别滿腦子的女人行不行?我說了是男的,不是丫頭!”
周新元:“好,那小子幹嘛送考題給你?”
庾慶:“說是報答救命之恩,我救過他幾次命。”
周新元好奇,“怎麽回事?”
庾慶隐隐感覺這位小師叔好像對蟲兒比較感興趣,現在也無心多想,就把相識後共患難的經過大緻上講了遍,隐瞞了文華書院猜字謎拿第一的事,隻說後來發現蟲兒被抓走了,然後跑去救人,誤入妖界抓了火蟋蟀再脫身等等。
基本都是真相,唯獨隐沒了所有和錢财有關的事,把事情鬧成這樣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然而小師叔太了解他了,深知其爲人,爲個剛認識沒什麽交情的人,想盡辦法出了囚車籠子的第一件事不是逃命,居然是去冒險救蟲兒,聽到這裏他就覺得不對勁了,就已經豎起了一邊眉頭等着庾慶繼續編下去。
等庾慶說完了,他才冷冷道:“你确定你都老實交代了?”
庾慶眨了眨眼,“這個時候了,我哪能跟你開玩笑。”
周新元手中扇子一收,杵在了桌上,“我仔細想了一下,值此門派緊要關頭,身爲玲珑觀弟子有責任肩負重任,既然你也覺得我做掌門更合适,那好吧,你即刻退位,我現在接任便是。”
之前還因老掌門的過世而悲戚戚的兩人,現在已渾然不當回事了。
“呃…”庾慶有些傻眼,對方真要的話,他内心不舍,愣愣道:“師叔,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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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