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沒出手。”
什麽?
兩人望她。
郝靈指指血菩提:“他殺了第一個人後,遇到一個有真本事的高僧。高僧看出他殺孽纏身,想感化他,結果——”郝靈一拍手:“好好一串佛珠都成了他炫耀的工具,我想,他大概是在向神佛挑釁:佛又怎樣,做魔更逍遙。”
“那現在是——”鹽阿郎問。
郝靈嘴角一勾:“大約老和尚是悔了,他要給他沉重一棒,算是報複吧。”
什麽意思?
行刑定在午時,争取在午時三刻讓他魂消魄散。
午時一到,郝靈嘿嘿嘿的笑,笑得兩人莫名其妙。
鹽阿郎:“不要自己一個人看熱鬧,我也看。”
衛弋表示同上。
“其實沒什麽好看。”雖說如此,但郝靈還是拍了拍袖子,袖口青龍白虎一躍而出,蹲上兩人的腦袋,肉乎乎的小爪爪在兩人來不及反應時按過眼皮。
鹽阿郎呲牙跳腳,不知道老子不喜歡貓這種生物嗎。
衛弋卻是穩穩當當,難得的舒心歡喜,看,青龍多穩,跟他的腦袋絕配呀。不是衆目睽睽,他已經擡手去撸。
然後兩人視野起了變化,陰風戚戚,哀叫陣陣,鹽阿郎打了個冷戰。衛弋很鎮定,畢竟戰場上什麽慘相沒見過。
血菩提身處陰風陣中,一道手指高能看出是和尚人影的虛像浮在他臉前,盤腿低頭,手持佛珠,似聽到佛音袅袅。
下一刻,虛像起身,一步一步邁向血菩提的面部,一晃進了去。
血菩提什麽也看不到,有心人卻發現血菩提的氣質似乎頃刻間發生了微妙的改變,突然他就不是個殺人犯了,變得清風朗月佛光普照了?
白尚書揉揉眼,看了又看,猶疑的找左相印證。
左相也正看過來,一臉濃重,顯然他也看出了。
然後兩人齊齊一個扭頭,唰唰看向郝靈,見她一臉的看好戲,還有衛弋鹽阿郎兩人也在認真看着血菩提,也不知看出什麽來。
心裏有數了,遂淡定下來。
而鹽阿郎和衛弋什麽也看不出來,隻覺得這時候的血菩提有些幸福?
“你們說,最毒的毒藥是什麽?”郝靈饒有興緻的問。
“砒霜。”沒見識的鹽阿郎立即道。
“人心吧。”衛弋想了想才道,一開口就比鹽阿郎高出多少境界去。
鹽阿郎翻白眼。
郝靈笑吟吟道:“對黑暗裏長出來永見不得光的髒污來說,陽光,才是最毒的毒藥。”
兩人一愣,再看血菩提詭異的平和甯靜,突然悟了。
老和尚這是——
“老和尚有些門道,感化不成,強行灌頂。讓血菩提體會自己體會過的一切,啧,毒啊。我怎麽沒想到?其他受害人的經曆隻是讓血菩提痛、讓他怕,老和尚要的是讓他——悔。”
唉。
郝靈歎息:“你們說,這些和尚,固執的很。他們怎麽就不能承認這世上有純善就有純惡呢?非得感化非得向善非得迷途知返,萬一他眼中的迷途其實才是人家的正途呢?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有善種的。”
在他們那,反社會人格一旦冒頭,立即被檢測到帶走,帶到一個專門容納這類人的星球。
無情嗎?
哪怕這些人其實還沒做出什麽大危害來。
給他們個機會?
不可能的,曆史上給出的機會還少嗎?結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後悔後悔和後悔。
真的有人生下來就是爲了爲惡,那是他們的使命,基因改造藥劑都改不掉的詭異使命。
甚至這類人成立的黑暗組織,生生不息一直存在着。
郝靈有些懷疑,害死自己的兇手裏,有沒有那個組織的影子。
靈靈靈:“你得罪的人那麽多?”
郝靈:“沒辦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讓我這麽出色。”
靈靈靈沒再出聲,數據中樞一串串數據飛速閃過,它在計算再死一次的概率,總覺得不會小。
劊子手已經在行刑,是位白了張飛胡的老年漢子。
白尚書特地去請的,就怕年輕人下手沒輕沒重,讓血菩提少挨一刀。
被返聘回來的劊子手很興奮,他有些年頭不做這個了,畢竟是殺人,哪怕奉旨,可有時候砍的人不是不讓人同情的,因此這行有個規矩,陽氣最盛的年紀就退休,對應行刑的午時不過三,都是爲了不被厲鬼纏上。
可這次不一樣,這犯人罄竹難書天理難容,殺他,是積德。
爽快接了活,小薄刀片下去,血菩提本能一聲慘叫。
他離着最近,當然發現血菩提的異常,老人家見多識廣的,大概明白他這是怨鬼上身了,反正一刀确定該疼的還是疼他就放心了,一刀一刀又一刀。
血菩提隻覺自己被砍成兩半,一半在天堂,沐浴佛光,感受從未有過的祥和喜悅,一半在地獄,萬鬼啃噬。
慘叫連連,一聲比一聲慘痛,聽得圍觀群衆們血脈噴張。
該,該死,這樣的惡人就該這樣一刀一刀剮死,老天還是有公理的,衙門還是能公正的,皇帝還是英明神武的。
就該讓壞人都看看,看看他們還敢不敢作惡。
午時三刻,最後一刀剮下,血菩提吐出最後一口氣。
“我錯.”
劊子手仔細看他一眼,再無之前那種祥和的感覺,明了那隻附身的“怨鬼”已然去了,向上複命。
衛弋鹽阿郎眼裏,有個虛化的血菩提從被剮成骨頭架的血菩提身上飄出來,滿臉淚水,木木呆呆未看清當下處境一眼,轟一下,下頭血菩提身體裏飛出一片飛蛾來,那些灰撲撲的蛾子沙沙叫着沖進血菩提的魂體,瞬間将他淹沒不見,裏頭傳來桀桀的啃食聲。
這次連衛弋都抖了抖手,啃噬魂魄啊,親眼見着了,竟真的有。
有官兵将血菩提的屍身收拾走,大約找地方挖坑埋掉吧,萬一野狗吞了惡人肉變成惡狗吃人怎麽辦?
一攤血水徒留。
血菩提的魂魄被啃食幹淨,飛蛾一哄而散,雪花一樣融化在空氣中。
青龍白虎跳回郝靈袖裏,衛弋鹽阿郎再看不見别的什麽。
左相上前,手捧明黃聖旨,呼啦啦所有人跪下。
郝靈呆了一下,随鹽阿郎一起學着衛弋那樣單膝跪地。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郝靈擡頭看眼天空,挑了挑眉,有些意思。
日頭過了正午,陽光一閃一閃,風從四面來,風吹雲動,陰影投下。
“——欽此。”
左相合上明黃聖旨,許是站的最高,他第一個覺察到臉上的涼意,豁然擡頭。
天空,碎末灑下,帶着簌簌大軍。
“下雪了——”
“落雪了——”
“終于下雪了——”
人群叫起來,跳起來,無數人伸手朝向空中,去抓那姗姗來遲的雪花。
笑,叫,鬧。
神佛保佑,皇帝保佑,惡人得誅,天降甘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