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去看看您的長子麽?”
薄郎君的話使得方侯爺猛地擡起頭道:
“不可能是他!他已經癡傻多年!”
方侯爺繼而搖搖頭歎息一聲,眼中現出了悲苦的神色。
“也許他被醫好了也說不定!”
薄郎君的眼眸中透着深意,使得方侯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震動了一下。
四目相對,凝視良久。
“本侯是有很長時間未去看看他了!”
方侯爺自己也不知上次去看望自己的長子是在什麽時候了!
侯府的後園深處有一座僻靜的小院。院外有幾叢細竹。
秋日漸濃,竹葉尖兒已經開始泛黃。
黑色的圓拱形門緊閉,銅門環上鏽迹斑斑。
方侯爺示意他的貼身侍衛阮月打開院門。
阮月剛走到了院門前,就聽見三少主的聲音傳來:
“父親!兄長的病最怕人多打擾!”
方卓易匆匆走近他的父親面前施禮勸道。
“馮躍随我和侯爺進去,夫人就等在門外吧!”
薄郎君扭頭對身邊的羅嬌嬌道。
“嗯!”
愛湊熱鬧的羅嬌嬌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張庭尉也留下吧!”
方侯爺說罷,看向了阮月。
阮月會意,輕輕地推開了院門。
一條幽深的路徑一直向前延伸着,看不清盡頭,因爲院子裏的樹木很是茂密。
這院裏的樹似乎并未被昨夜的秋雨所洗禮一般,依舊枝葉繁茂。
地上也無一片落葉,路徑上的石子縫裏有一些暗綠色的青苔。
“這些樹太濃密了些,遮蔽了日陽,應該修整一番才是!”
方侯爺邊走邊望着頭頂隐約從樹葉縫隙中透出來的微弱光線喃喃自語。
路徑的盡頭是拐向右邊的回廊。因常年不見日光的緣故,回廊上的雕欄畫棟的邊角都長了黴斑。
“該修繕了!”
方侯爺似乎有些自責地咕哝了一句。
穿過回廊,眼前不覺一亮。
一水榭突兀于池塘之上。簾幔飄飄之中隐約坐着一位披發之人,日陽的光亮使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很俊逸。
簾幔飄起處,可見坐着之人身着白袍紅錦緞的袍裙下擺。
“是他麽?”
方侯爺的喉嚨有些發緊,眼眶濕潤了起來。
薄郎君陪着方侯爺走上了水榭。
馮躍與阮月分别立在通往水榭的木質棧道口處的兩邊。他們的眼神卻随着方侯爺和薄郎君的背影而去。
薄郎君随方侯爺轉到方卓雲面前時,不由得仔細端詳了一下正在低頭畫着池塘裏的那葉扁舟。
眉若煙柳入鬓三分,鼻如懸膽,唇薄似刀刻。
“請讓開!你們擋住了我的視線!”
方卓雲的聲音如金玉落盤,圓潤中不失清朗。
他一擡眼間,星眸如水,不染塵埃。
好一個俊朗之人!薄郎君不由得在心裏贊歎。
方侯爺移步一旁,默默地注視着自己的長子。他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喜歡穿銀色的铠甲,騎栗色大馬。他的神情頗爲冷峻,目光敏銳。
在對敵作戰時,将自己傳給他的槍法使得無比娴熟,令敵膽寒。
可是,一場慘烈的戰役,使得英姿勃勃的他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似乎不認識自己這個父親了。
方侯爺思及于此,心口窩就像堵着一般的難受。
“畫得還真不賴!”
薄郎君注意到方卓雲握筆的手指繭皮挺厚,便知他一直在練槍法或劍法。
一個癡傻之人絕不會改記得自己的武功路數,或是繼續練習功法!那麽這個方卓雲到底是被治好了呢?還是一直裝瘋賣傻呢?
薄郎君有意試探,所以他走到了方卓雲的身後去拿他手中的筆杆。
方卓雲本能地用手中的筆去點薄郎君的肘部麻穴。薄郎君翻轉手臂去奪那支毛筆,不料方卓雲的筆點向薄郎君的眉心。
薄郎君身子後移數尺,躲過筆尖後直接拉住了方卓雲的手臂。
方卓雲不得不站起來與薄郎君較量。
薄郎君這時才發現方卓雲比自己還高大一些。
方侯爺已經看出自己的兒子病好了。他欣喜之餘,走上前來道:
“别傷了和氣!住手罷!”
薄郎君與方卓雲同時收了手。
“孩兒見過父親!”
方卓雲拱手施禮。
“好!好!”
方侯爺激動的連說兩個好字,然後拉着兒子的手臂,望着他的臉看了又看。
“父親怎麽會有空來這裏呢?”
方卓雲的話語之中飽含責怪之意。
“都是爲父不好!”
方侯爺歉然地拭了拭額頭的汗。
“這位是……”
方卓雲并不識得薄郎君。
“他是當朝的國舅爺!皇上親娘舅!”
方侯爺鄭重地對兒子道。
“不知國舅爺來我們府内所爲何事?”
方卓雲的神情中現出一抹訝然之色。
“府内門客吳偲和你的叔父先後意外死亡,令爲父感到不安!國舅爺奉旨協助庭尉府查案!”
方侯爺的眼中露出一絲憂慮。
“難不成父親認爲此事與兒有關?”
方卓雲的柳眉倒立,眸中蘊涵着怒意。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是因爲懷疑而來的!
“是薄某懷疑你病症已好,所以你父親才親自前來探望。”
薄郎君的解釋令方卓雲冷哼一聲。
“既如此,國舅爺已見過在下,可還覺得那門客吳偲和我的叔父的死與我有關?”
方卓雲咬着牙根怒道。
“給您診治疾病的郎中在何處?”
薄郎君并不理會方卓雲的态度,而是繼續詢問。
“他住在雲中館内!”
方卓雲一聽薄郎君提到了曲郎中,他的神色慢慢地恢複如常。
吳偲前幾日曾與曲郎中大吵一場,令當時正在這個水榭上練功的方卓雲十分的不快。
他皺着眉頭走到雲中館内,卻隻看見了曲郎中獨自一人在制作藥丸。
他知道自己并未聽錯。照如此看來,吳偲的死與曲郎中脫不了幹系。
“煩請世子帶路!”
薄郎君的話令方卓雲的臉色變了變,但他還是帶着他和自己的父親去了雲中館。
“見過少主!我師傅不在!”
一位十四五歲的藥童向方卓雲施禮。
“可知他去了哪裏?”
方卓雲的心裏有些意外。
“師傅說給您配藥還缺幾味藥材,他去山裏采藥去了。”
藥童恭敬地回答。
“可知他去了哪座山?”
薄郎君動問道。在他看來,那去郎中八成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師傅沒說!”
藥童擡頭看向薄郎君。
“他平日裏愛去那座山采藥?”
薄郎君追問。
“就是城裏的那座西嶽華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