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的泥土小路雖然沒有城裏的道路那麽硬實,卻多了一份濃濃的鄉土氣息。
這裏的清晨罕有車馬和喧嚣的人流,隻有甯靜的田野一望無際地向前延伸着。
薄郎君三人漫步鄉間土路之上,呼吸着這蘊含着泥土氣息的空氣,心裏格外的安甯。
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自在,使得薄郎君倍感惬意。
羅嬌嬌像隻小麻雀一般地叽叽喳喳。她看見一隻鳥、一叢野花,或是一抹淡淡的炊煙都能興奮地說半天。
姜玉隻是含笑傾聽着不語。他沿路采了一捧野花送給了羅嬌嬌。
羅嬌嬌捧着野花給薄郎君看。薄郎君隻是略微回頭瞅了姜玉一眼。
姜玉遂慢下腳步,極不情願地拉開了他與薄郎君和羅嬌嬌的距離。
羅嬌嬌并未感覺到姜玉的情緒變化。此時此刻,她的眼裏隻有薄郎君。
“我們到了!”
羅嬌嬌歡快地跑進了村子裏。一群孩子跟在她的身後跑跳着。
“對不起!”
羅嬌嬌将一位婦人手裏的洗衣棒槌給撞掉了。她歉意地拾起來道歉。
“不礙事!”
那位婦人看着羅嬌嬌紅紅的臉頰笑了一下。她看出來羅嬌嬌不是存心的。
“您到哪裏洗衣服?”
羅嬌嬌并未看到河流,于是便好奇地問道。
“過了那道坎,就有一條大河。”
婦人指向了自己的右手邊遠處的那道土坎。
羅嬌嬌很想過去看看,所以她回頭望向薄郎君。
薄郎君微微颔首,使得羅嬌嬌的臉上綻開了花兒一般明豔的笑容。她摟着婦人的胳膊,跟着人家去了河邊。
河面很寬,但水卻不深。有些地方的溪流隻是剛剛沒過了半尺高的石頭。
河水清澈見底,能清清楚楚地看見河底的魚蝦。
幾位洗衣的婦人談笑着捶打着鋪在石頭上的衣物。
“吳娘子!誰家的丫頭啊?”
一位藍衣垂髻的婦人看着羅嬌嬌面生,便笑着問道。
吳娘子放下手裏的盆兒并不搭話。一是她并不識得羅嬌嬌,二是她也不喜歡問話的尖酸刻薄之人。
“呦!莫不是城裏的貴戚來了!瞧不上我們幾個?”藍衣婦人把她身邊的人都捎帶着了。
“哪裏有?我阿姊瞧不上的隻一人!”羅嬌嬌站直了身子掐腰叫道。
那位婦人挑了一下眉頭,咬着牙根皮笑肉不笑地道:“呦!瞧您說的!鄉裏鄉親的,有什麽瞧得起,瞧不起的?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是不?”
“這話還中聽!”
羅嬌嬌不再與那婦人掰扯了。她還是對河裏的魚蝦更感興趣。
河裏的魚蝦看似靜止不動,可當撸胳膊挽袖子的羅嬌嬌伸手去抓時,用是差那麽一點點。
濕了衣裙和發梢的的羅嬌嬌忙活了半天,一條小魚也沒捉到。
旁邊的婦人們見了,不免嬉笑一回。
吳娘子讓羅嬌嬌用石頭壘了個石窠,魚兒在石窠裏轉圈地遊着,冷不防被羅嬌嬌捉在了手裏。她興奮地大叫起來:“看!我捉到了!”
站在遠處坎上的薄郎君和姜玉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這城裏的丫頭都似你這般模樣嗎?”藍衣婦人掩嘴笑了起來。
“我怎麽了?”
羅嬌嬌瞪着眼睛看着那藍衣婦人。
“沒怎麽着!看着就不像城裏的那些大家閨秀!”
藍衣婦人撇了撇嘴角,用力地捶打着自己衣物。
“大家閨秀有什麽好?”
羅嬌嬌被人戳中了軟肋,蹲下身子将手裏掙紮着的魚兒放到了河水裏。
魚兒進了水,擺了擺尾巴不見了蹤影。
“别跟她一般見識!她仗着自己的夫君是鄉裏推薦的士子,平時說話就覺着高人一等!”
吳娘子好心地勸着羅嬌嬌。
“士子?”
羅嬌嬌眨了眨眼睛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是裏正的女兒!推薦名額自然是她家的郎君!”
吳娘子的聲音很小,透着一絲的無奈。她的夫君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才子,到頭來還是得不到推薦名額。
羅嬌嬌發現了吳娘子的異樣。她見吳娘子将洗好的衣物放在盆裏,然後用圍兜擦了擦手,便知道她要回去了。
吳娘子起身看了一眼藍衣婦人,然後端起盆子走向了土坎。
羅嬌嬌提着裙擺跟了上去。她走到土坎上站住了腳。
“我們去她家看看!”
薄郎君悄聲對羅嬌嬌道。
“嗯!”
羅嬌嬌也覺得吳娘子的一提到“士子”二字,她的情緒就不對。
吳娘子見羅嬌嬌三人一直跟着自己到了家門口,便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們。
“我們路過貴地,想進去歇歇腳,讨碗水喝。”
薄郎君向吳娘子施了一禮。吳娘子也沒說什麽?她回了一禮,然後打開了院門請羅嬌嬌三人進去了。
“呦!您是不是因爲我兄長沒有成爲士子看不上他了?在哪兒勾搭上了這麽高貴的人兒的?”
一位和羅嬌嬌年紀相仿的丫頭一見薄郎君三人就劈頭蓋臉地數落起吳娘子來了。
“小姑子怎麽說話呢?人家是路過此地,進來讨碗水喝的!”
吳娘子蹙着眉尖兒解釋着。她确實對裏正舉才不公而煩心,這幾日也冷着一張臉,但她沒想到小姑子竟然如此說她。
“燕兒!不得無禮!”
一位面頰瘦削的高個子郎君走出了屋門。他看見薄郎君三人,恭敬地施了一禮。
薄郎君回禮後問那郎君今年他們鄉舉可否公正。
“公正什麽呀?我們的裏正保舉自己的女婿,臨鄉的聽說收了鄉裏富戶的錢财舉薦了一個草包!”
燕兒口無遮攔地叫道。不過羅嬌嬌倒是喜歡燕兒這有什麽說什麽的脾性。
“果真如此?”
薄郎君看向了面前低頭不語的吳郎君。
“我兄長可是盂縣十裏八鄉有名的才子!憑什麽就不能入仕?”
燕兒憤憤然道。
“燕兒!家裏來了貴客,說話小點聲。”
屋裏傳來了老婦人的咳嗽聲。吳郎君趕緊起身走進了屋中。吳娘子端了熱水也進去了。
“我娘都氣病了!我兄長也瘦了一圈!都是那裏正給害的!”
燕兒跺了一下腳,跑進了屋子裏。
“郎君!我們這次倒是沒白來,撞個正着!”
姜玉抱着胳膊看着吳郎君家裏那低矮的房舍道。
“想不到察舉制竟然有這樣的弊端!這麽多年耽誤了多少人才!”薄郎君握緊了拳頭。
吳娘子端着水盆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爲什麽不去舉報?”
薄郎君直視吳娘子的面孔。他最不理解的就是這個。
“年年舉報無果,還落得個刁民的下場!誰還繼續做這樣的傻事?”
吳娘子端着水盆,低着頭走向了後院。
薄郎君頓時怔住了。吳娘子說的沒錯!若不是羅嬌嬌看了那堆自己從來不看的文書,那麽這種不公還将繼續下去!
症結居然就在自己下屬那裏!薄郎君隻覺得血往上頂,氣往上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