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城牆黝黑,仿若一排穿着铠甲的士兵筆直地伫立着。
城外的客棧依舊亮着燈火。薄郎君的馬車就停在一家客棧門前。
客棧不大,最好的客房在薄郎君看來也太寒酸。
“将就一宿吧!恐怕也睡不安穩。前兩計如果不成,最起碼讓我們進不了城,他們好繼續下手。”
秦離的話使得薄郎君不再糾結客房的好賴了。他默默地走進房間,坐在了幾案後沉思。
“這連環計接下來是什麽?”羅嬌嬌既好奇,又不安。
“他們不會再有機會了!”薄郎君起身進了内室。
秦離的臉色在燭火下顯得很蒼白,他的目光中透着蒼涼和無奈的神色。他每次搶先出手,目的就是使雙方不至于有太大的傷亡。可是,有些事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秦師傅!床我已經給您鋪好了!”
羅嬌嬌見夜已經深了,秦離還坐在茶桌旁一動不動,仿佛一座石像一般,便走到他的身前關切地看着他。
“你去睡吧!”
秦離眨了一下眼睛幽幽地道。
“郎君也是爲了我們的安危着想,你不要怪他好嗎?”羅嬌嬌坐在了茶桌旁給秦離煮茶。
“不要喝這裏的茶水!”秦離深吸了一口氣道。
“難不成這茶水裏有毒?”羅嬌嬌驚訝地放下了手裏的茶壺。
“走!睡覺!”
秦離起身向羅嬌嬌伸出了手臂。羅嬌嬌拉着秦離的手站了起來。
羅嬌嬌躺在榻上徹底地失眠了。她現在不知道去了秦家堡會是什麽樣子的。他們這還沒到呢?就已經被算計了多次。
第二天,羅嬌嬌一上馬車就睡着了。秦離也困頓地倚着身後的車壁打盹。
薄郎君看着羅嬌嬌二人微微地歎了口氣。昨夜他的侍衛和暗衛們與秦家堡派來的死士在距他們所住客棧不遠處的林子裏進行了一場慘烈的血戰。
雖然秦家堡派來的人最終因死傷過半放棄了他們此次的任務,可是據姜玉禀報,薄府的侍衛也傷亡慘重。
通過此次交手,秦家堡已經摸清了自己的部分實力,這對薄郎君等人入堡勸說實爲不力。
他們雖然投鼠忌器,但還是行動了。這說明他們不會輕易罷手。也許會像秦離所言,他們到秦家堡之日,便是他們起兵之時。
薄郎君要賭的是秦離不會改變自己的初衷和秦家堡的堡主心中還有顧慮,會在和他見面後再行定奪是否反叛。
一切皆是未知之數,如果賭輸了,大家将會殊死一搏。他的隐衛有兩隊已經由栾沖帶着提前去了秦家堡,剩下的兩隊暗中随行。
薄府的侍衛隊幾乎全部出動,府内隻有李正和當值的侍衛及隐衛留守。
此次行動,薄郎君冒着很大的風險。如果有人洩密給皇城,告他知情不報,那後果不言而喻。
秦離當然明了這一切,所以他在竭力配合薄郎君行動。
秦家堡的堡主當然也知道薄郎君的心思是好的,不然他大可不必跑這麽一趟,隻要秘奏朝廷發兵剿滅了他們即可,何必再冒險呢?可是他籌備了十多年,就這麽放棄,心中委實不甘。
堡中的二堡主和三堡主已經派人去想方設法劫回他們的少主。他們的想法是,隻要少主安全回歸,就可以即刻起兵。
堡主竭力說服他們不可輕舉妄動,可是這兩人陰奉陽違,離了他的眼就派人去了。
管家唐濤來報,說是二堡主派出的死士隻回來了少部分。
“少主一行到了哪裏?”堡主坐在案子後揉了揉額頭。
“快到濟南郡了!”唐濤給堡主端了奶茶。
“堡裏的防禦都做好了嗎?”
“萬無一失!但少主在他們手裏,該如何是好?”
秦離是唐濤一手帶大的,所以他不容許他有任何閃失。
“不要傷了來人的性命!一起關起來就是了!”堡主端起奶茶喝了一大口,卻突然咳嗽了起來。
“奴扶您歇着吧!”唐濤走到堡主身邊,扶着他站了起來。
“這身子骨,不中用了!否則那兩個兔崽子,怎麽敢胡來!咳咳!”堡主的臉頰因劇烈的幹咳而紅紫。
唐管家将他的主子扶着躺好。他拉好幔帳剛要離開,堡主那枯瘦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把那兩個借無令私自帶人出堡,損失慘重爲由關起來!”
“是!”
唐濤心中雖驚訝萬分,但也不得不執行堡主的命令。在他的記憶中,堡主對他的這兩個兄弟是百般縱容和護佑。無論他們惹出多大的禍,他都替他們兜着。
二堡主和三堡主回到堡裏之後,沒敢來見他們的拜把子兄長。隻想着躲過這一兩天,等兄長的氣消了,他們再去請罪。
他們壓根就沒想到唐濤會奉堡主之命,将他們抓進了大牢關了起來。
“唐濤!你去跟堡主說說,我們再也不敢了,請他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放我們出去吧!”二堡主抓着鐵栅欄沖已經走遠了的唐濤叫道。
“别喊了!他氣消了,自然就會放我們出去。”三堡主坐在草墊子上不耐煩地道。
“我是真沒想到那些人那麽厲害!這回死了這麽多人,兄長一定是氣急了!”
二堡主沮喪地坐在了三堡主的身邊。
“做都做了!我們認罰便是!”
三堡主其實心裏對自己被抓之事很是氣惱。他既後悔自己一時頭腦發熱不計後果行事,又惱他的兄長真把他們關進了大牢。
唐濤忙了大半天,又将堡内的各處查看了一番,然後他去向堡主複命。
堡主小憩了一會兒就醒了。他起身走到外間坐下了。
那卷看了許多遍的地圖就在手邊放着。他随手打開,眼睛盯着皇城握緊了拳頭。
“多少年的心血,爲的就是有朝一日殺回皇城!可是如今看來恐怕是一場空了!”
急火攻心的堡主忽覺自己喉頭一甜,咳出一口血來。
“堡主!”
剛走進堡主屋子裏的唐濤猛然瞥見他的主子咳血,不由得驚叫一聲。
“我的病情不得向他人透露半分!”堡主神色凝重地看着唐濤。
“我去找郎中!”
唐濤轉身大步而出,他的眼淚在那一刹那奪眶而出。
“少主!您可知堡主時日無多了!”
秦離坐着薄郎君的馬車正由濟南郡趕往東萊郡。離秦家堡越近,他的心情越發的沉重,就像有一座大山壓在胸口一般。
當年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那個令他心生恐懼和彷徨之地,現如今不得不回來面對那件午夜夢回時驚得渾身是汗的因身世所要背負的強加在他身上的使命。
他不願、不想,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