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男子在邋遢法師的成全下,終于可以“近距離”地“守護”心上人了。
可幾天後,他發現自己這麽守着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啊。
于是那邋遢法師作法,牽出什麽前世姻緣,将他們兩人的命運綁定在一起。
男子便可以将蘇婉婉的魂魄在特定時間拉出體外…讓他在這段時間内給她留下“印象”,做成是每晚都會因爲思念他而生出的離魂之症。
那麽蘇員外肯定就會成全他們這段好事。
按照以前的經驗, 最好的結果就是,蘇員外不僅答應将女兒許配給小夥子,還會請法師作法讓其複生,然後給他母親安排大宅子和丫鬟等等…此後飛黃騰達。
更爲重要的是,還爲世間留下一段絕美的愛情佳話。
當然,就算最後沒能複生,這段因爲彼此癡情而亡,因爲思念而離魂的愛情也會披上凄美的外衣, 被人們津津樂道地傳頌。
不絕美就凄美, 反正怎樣都不虧。
……蘇家二老聽了女兒的話後,沉默許久,心中都有一句XXX想說:這個“故事”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呢?
對了,好像三十多年前就聽說某某官員的女兒就得了離魂之症,每回都會夢到一個對她守望的男子。
醒來後将這件事告訴父母,父母愛女心切,果真爲她去尋找。根據提供的幾個标志性東西,真找到了這樣一個人。
不過那男子也病了,細問之下,這病也來的很蹊跷——說是某天在某廟會上看到一個絕色的女子後,回來就爲其相思成疾,就病倒了。
然後每每夢中就會不知不覺來到那絕美女子的窗前……
人們紛紛感歎,這簡直是什麽神仙姻緣啊,要是這樣還不成全兩人在一起,簡直泯滅人性啊。
那官員也覺得這大概就是上天賜下的姻緣吧,于是便将女兒許配給那男子。
人們隻知道這些絕美故事的統一結局:他們美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但作爲經常和一衆夫人小姐們聚會的蘇母,她還知道人們所不知道的另一個結局:那位青年的确不負衆望,娶了那官員的女兒後順利進入仕途, 平步青雲,幾年後便成爲一個比嶽父更大的官。而且口碑極好。
因爲,據一些小道消息說,那位小姐成親後身體不好,經常病着,還沒有生育。
但丈夫不僅不離不棄,親自照顧她外,甚至連一個小妾都沒有納,對待嶽父嶽母也是非常的孝順……人們都說這男子真是重情重義。
後來也不知道因爲什麽,嶽父嶽母一家遭了事,家境敗落。
人們以爲他會連帶着也冷落妻子,結果一如從前,甚至爲此被降了官也在所不惜。
人們對他的敬佩五體投地。隻是,那小姐雖然遇到這樣癡情又善良的男子,自己卻沒有太多福氣。
自己本身身體不好,加上家中接連出事,成親不到十年就撒手人寰。
其父母不久也相繼去世。
男子悲痛欲絕, 本打算爲妻子守玉一輩子,奈何他是男子需要傳承香火,迫于無奈, 隻能答應成親。
上天垂憐這重情義的人,新妻娘家也是大富大貴人家,妻子也是溫柔賢淑,婚後夫妻琴瑟和鳴,子女成群,真真一段佳話啊。
……以前蘇母聽這些八卦的時候也很是感慨:有情人終成眷屬;又感慨天意弄人:那麽的深情厚意竟然沒能走到最後;欣慰這般美好的男子總算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隻是,當這“佳話”與女兒這件即将成爲“佳話”的事件對照起來,她覺出了别樣的味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如果她女兒從一開始就對夢中男子感到好奇,就像一部分到了一定年齡就會本能想男女之事的女子,對這闖入夢中的男子有好奇有好感的話,恐怕他們也會像那官員一樣,爲女兒去尋找符合夢中形象的男子,然後……
從時間推算的話,那個時候剛好是對方病倒之時,然後……
想到這裏,蘇母就感覺到從背脊升起一股寒意來。
因爲,撕開那層“佳話”的外衣,她看到的是:那官員極其女兒在後來不到十年時間遭逢巨變,家破人亡!
那麽落到他們自己頭上,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結局?!
……蘇婉婉見母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情變得驚恐起來,然後突然抱着她,緊緊的。
她現在身體略略好些,但感覺這力量像是要把她揉進對方身體一樣。她強忍着不适,任由母親抱着。
她想,一定是這段時間父母太過爲她操心的緣故,順勢輕撫對方後背:“娘,婉兒已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不怕…”
…………
枔靖在從蘇員外這裏獲得第一筆大供奉之後,便立馬趕往西蘆山。
這邋遢法師古怪的很,看起來是促成姻緣,是多麽美好又神聖的詞彙,但總覺得其中透着陰謀的味道。
在枔靖看來,若是雙方彼此情投意合你情我願,不管是跨物種還是跨陰陽,她都可以成全。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女子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憑什麽你突然闖入我的“夢境”,你說喜歡我癡情與我,然後我就必須回應你,還必須要嫁給你才行?
敢情我就沒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就是爲了成全你的人生你的癡情而生的咯?
這樣凄美愛情還是不要了吧。
偏偏這邋遢法師還要竭力促成,這就大大的有問題了——她感覺自己終于找到這次試練的核心:糾正扭曲的愛情價值觀。
枔靖有了決斷便立刻行動,哪知道這法師也不簡單。
這家夥因爲前幾次想讓蘇員外一家“識時務”,結果都被無情地拒絕,便存了心讓他們遭點罪,這樣才能更信服他。想要什麽條件還不随便他開?!
而且所有的關鍵隻是将靈符接觸到蘇婉婉就行,不管是他親自陪同回去還是怎樣,都必須他們自己人做。
哪知就這麽一晚上的功夫,情況就變了。
他通過自己施法的水鏡觀察到,這蘇員外不僅沒有按照他說的沾上蘇婉婉的鮮血并放置床頭,反而裝進袋子裏用櫃子鎖了起來,他自己則跑去那破觀裏求一截枯樹樁?
那樹精當年不是被他施法滅了嗎?這些年一直都相安無事,從來沒聽說那裏再鬧過什麽了,他怎麽突然到那裏去?
難道是……
他立馬想到他好不容易挑中的那男青年,家境落魄但生的極俊朗颀長,名落孫山但懷有野心,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色,并懂得隐忍。
因爲好色才能因爲看見一個美麗女子而喜歡上并不可自拔,才有接下來的一切。
但,也正因爲色,所以當失去身體在現實中的禮教律法束縛後,也會存在很多不可控的因素。
比如他會利用自己鬼魂的優勢而做出一些…有身體時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因爲這個時候不需要“發乎情止乎禮”那些給别人看的東西了,可以完全按照自己本心去做事的話,誰會在乎什麽情啊禮之類的。
即便以他的法力也無法約束鬼魂的這個行爲,畢竟他隻能利用人性,并不能夠改變對方的本性。
所以便給了對方抹掉某些“不好”的記憶的方法,一切都很順利……
唔,現在還是出事了,那肯定是這男鬼搞出來的。
他立馬将對方的鬼魂招了過來,這一詢問才知道那樹樁果真出幺蛾子了!
這還得了,若是讓樹樁插手的話,這事肯定要黃。
他現在趕去蘇員外家已經來不及了,隻能遠遠程操控!
法師讓男鬼先去蘇家給他們施壓,他才能讓他們乖乖取出靈符作法…
…枔靖趕到邋遢法師的草廬時,對方正在施法,于是上去就打了起來。
她現在的力量差不多隻有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再除去對方因爲身體生命磁場抵消一大半,枔靖每一拳隻相當于普通人的力量。
就這樣,兩人打的不可開交。
這法師身上法器不少,不時拿出一把銅錢朝枔靖砸過來,要麽就是十幾根棺材釘,要麽是木劍,黃符……
對方操控這些手段還欠一些火候,有些飛到半空就自己掉落了。
法師沒想到自己還沒去找樹樁裏的東西算賬,對方竟自己找上門了來了。
而且,十年不見,對方這修爲怎麽變得這麽厲害了?
竟然擁有實物的力量?
他更生了要滅掉對方的心思——還隻是一個靈體便這麽厲害,若是等再次修煉出人形,那這個天下都要變天了。
大戰幾十個回合後,法師法力不濟,而且身上的生命磁場也變弱,對方攻擊更強,這樣下去不等他滅了對方,自己就被對方幹掉了啊。
他想逃,可枔靖好不容易逮着這個禍首,怎會讓其逃掉。
法師肉身肯定是跑不掉,眼下隻有一個方法——引渡魂魄。
他用自己一絲法力在蘇家顯靈,讓蘇員外将靈符拿進蘇婉婉的院子…靈符無法穿過那層詭異的結界,但凡人卻可以帶進去。
他不是不想直接引渡到蘇員外身上的,對方靈魂和身體完美融合,一時間根本無法寄身。
而蘇婉婉則不一樣,這一個月來每天晚上都被男鬼抽出魂魄,現在魂魄和身體還不穩定,加上又是陰柔之身,正适合引渡。
到時候他就潛伏在對方體内,這樹精除非把蘇婉婉殺了,否則根本奈何不了他!
這主意是極好,奈何枔靖的戰鬥力将他美夢擊碎。
枔靖一拳打在法師的眉心,小拳拳直接穿透腦袋,将其魂魄打出了身體。
不等對方再次鑽回去,就被另一隻小手一把揪住,砰砰砰,又是幾拳。
拳拳到靈魂,然後就散了。
枔靖用一團神力将其包裹,托在掌心将其灼燒煉化,就連魂魄也逃不掉,隻剩下一絲絲精純能量,張口一吸,吞了。
轉過身,一把火将這草廬燒了,然後朝蘇婉婉家奔去。
那男鬼之所以能一開始搞出那麽大動靜,除了因爲自己怨恨生成的強大鬼力之外,還因爲有法師爲他撐腰。
法師被滅,他失去了支撐,加上他攻了那麽久都沒能攻破那層防禦,都無法近婉兒身旁,便有些的洩氣。
他從法師幻影消失的那一聲慘叫中敏銳覺察出,對方肯定遭遇不測。
連法師那麽厲害都被幹,他還留在這裏幹什麽?撤呼!
男鬼本能地往自己墳茔裏逃,剛剛縮在裏面,就感覺整個房子都燒了起來,連帶着自己魂魄也被灼燒。
他痛苦地哇哇大叫,連喊饒命,“我隻是因爲愛慕蘇小姐美貌而已,爲什麽要這樣對我?難道喜歡一個人也有錯嗎?”
枔靖懶得理會,她又不是來搞宣傳的,更不是爲了說服對方。
思想和靈魂一樣,已經定型了的思想根本不可能用三言兩語讓對方改觀。
當鬼魂時不是各種爲所欲爲嗎?現在将那些龌蹉行徑撇得一幹二淨,還那麽理直氣壯?
滅了吧。
枔靖将手中一縷精純能量吸了,神情平淡無波。
她對自己的子民心懷柔情,敵人除外。
很顯然,這個鬼不是自己的子民,因爲他和自己不是一個道的。
兩次戰鬥,枔靖的實力小小提升了一些,馬不停蹄趕去蘇婉婉家。
問題不大,溜達一圈便返回樹樁。
剛剛在煉化法師魂魄的時候,她好像從對方顯露出來的記憶中知道一些關于樹樁的信息。
看來這柳樹裏原本的精怪頗有些來曆,以及她被滅的背後也不怎麽簡單啊。
她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以及仔細檢索一下那個神位。
蘇家突然烏雲密布妖風大作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十裏八鄉,不過蘇家女兒的離魂之症已經好了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人們紛紛好奇:
之前坊間不是有傳言蘇家女兒是因爲思春,想念一個男子才得了離魂之症的嗎?
天天在夢裏跟男子私會,除非将她許配給她思念的那個男子才能把這病治好!
可,現在也沒聽說蘇家把女兒許配給哪戶人家啊?怎麽突然就好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