枔靖此刻心中是五味雜陳,這就是神位對于一個陰魂的重要性啊,不僅是陰魂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份憑證,更是一切之所寄。
人們看透了神明的本質,利用多過于敬畏,于是如那轲家,覺得這個守護神沒用了,便毫不猶豫将其牌位扔到這偏僻深溝裏。
木頭的牌位掉落中磕在堅硬的崖壁上, 最後又重重砸在溝底的尖銳石棱上,碎裂成一塊一塊的。
陰魂抱着的是最大的一片碎塊,不過中間還有一條裂縫,将他的魂體都庇不住。
枔靖不由得眉心輕鎖:看這個家夥落魄如此,也沒有留戀人間的念頭,這般艱苦了爲什麽還不進入輪回?反而繼續抱着這塊破了的牌位,死守這涼薄的凡人間呢?
莫名,她心有戚戚,竟浮起難以言喻的悲哀之情。
其實所謂的神明對于凡人而言不過如此,比如她這個土地神在她接手時也比這好不了多少。
因爲逐漸失去“作用”,人們自然而然就會淡忘,也不會給與供奉。當然她比這個家夥幸運的是,她有神牌,還有一個葫蘆聚靈瓶讓她完成了資本原始積累,有了翻身的可能。
不過,站在凡人的立場上,人們信仰真正有能力并且能幫助到自己的不管是陰魂也好鬼怪也罷成爲自己的神明,這沒錯啊。如果對方已經不能幫到自己了,那麽憑什麽還要去敬奉還要去信仰?抛棄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想明白就好。
枔靖意念一動便下到溝底,小辛緊随其後。
好一會, 牌位上的陰魂才後知後覺發現來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家夥,且已經到自己近旁了,不由得瑟縮一下,本能地往縫隙裏擠了擠,當然并沒什麽用。
枔靖這個時候沒有撐着神力光環,但是進入地靈級後魂體比普通陰魂更加凝實,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強大的魂力氣息。
枔靖看了眼對方,朝四周一掃,看到另外幾塊木闆碎片,隐約可以認出原本牌位上幾個字:轲家守護神之神位
咦,這個稱呼倒是有些奇怪呢。
也就是說這個陰魂連一個獨立的名字都沒有,隻要他存在就必須與轲家綁定在一起,隻有轲家敬奉他時才能存在并且成爲所謂的守護神。
這也就理解爲什麽轲家将他抛棄,便落到如此地步。
所以,轲家人的死亡就是他對他們的報複?
枔靖站在那陰魂面前,說道:“我想知道轲家這幾天死的死瘋的瘋,是不是你做的?”
那陰魂不答反問:“你,就是那個土地神?呵呵,既然你已經得到他們的信仰了, 你還來找我幹什麽?是想看我的笑話?”
枔靖沒搭話, 不知道說什麽好。看對方凄然一笑的樣子,不管她現在說什麽都更像是一個勝利者的顯擺。
過了一會,那陰魂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才繼續說道:“對了,剛才你說……轲家人瘋了死了?”
枔靖道:“沒錯,我正是爲此事而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實話。我就是那個即将成爲這一片區域信仰的土地神,我手中也有可以直接查驗一個人生平功過的法器,對于普通人或者普通陰魂被因果靈鏡照一下沒有大礙,但是對于此刻的你,因果靈鏡恐怕會影響到你的記憶。”
雖然是競争關系,枔靖仍舊不免有些黯然。
剛才她用本質之眼看對方的屬性,功德一欄是“?”。表示要麽是她實力不夠查看不了,要麽是對方的功過沒有定論。
很顯然,眼前這個陰魂屬于後者,再加上對方這幅樣子,枔靖不想一來就斷了對方的機緣。
那陰魂聽了她的話又嘿嘿苦笑兩聲:“罷了,我已經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就算是我把那些記憶帶走也沒有任何意義,你既然想成爲轲家的守護神,我便告訴你我的故事吧。”
枔靖點點頭,攤了下手,“你請便。”
陰魂說道:“如果我說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成爲别人的守護神,甚至…連我自己怎麽當上守護神的都不知道,你信嗎?”
枔靖隻是靜靜地聽着看着,沒有搭話。
陰魂于是繼續講訴他的故事:
一個被城裏乞丐排擠出來的瘸腿小叫花隻能冒着嚴寒來到更爲偏僻的鄉村乞讨,村裏人本來就沒啥餘糧,加上冬天無法生産都指望着家裏的那點糧食挨日子,自然沒有讨到什麽,又冷又餓終于倒在一個散發出陣陣狗肉香的破爛窩棚前。
當小叫花醒來感覺自己渾身包裹在一張溫暖的被子裏,一個人給他喂着熱乎乎的肉湯,他猛地抱過碗狼吞虎咽地吃了,對那人充滿無限感激。
然後他隻記得那人說: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從此以後都要爲我所用,否則便會天打雷劈萬劫不複!
小叫花聽着那人語氣凜冽如寒風般,讓他莫名有種刺骨般的畏懼之感,但是内心卻莫名湧起陣陣暖流,甚至是感動涕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再然後,他便發現自己進入到一個非常神奇的空間裏。
在這裏不再有刺骨的冷風呼嘯,也不再有饑餓,每過一段時間在這個空間就會憑空出現一些他從來沒吃過的美味佳食物。
那個聲音再次跟他說,現在他被敬奉爲守護神了,隻要他庇佑着對方,對方就會讓他永遠過着這種不再有寒冷和饑餓的日子,甚至還能長生不老。
直到這一刻,這個小叫花仍舊有些懵懂,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即便在枔靖的本質之眼中,這個陰魂也隻剩下一抹淡淡的人形虛影,完全看不出對方本體靈魂竟是一個十四五的少年。
沒錯,他就是那個莫名其妙被人收入這神位中,并供奉爲守護神的小叫花。
陰魂幽幽的聲音繼續如泣如訴地在陰森的溝底響起:“那就是我從普通乞丐變成這一家守護神的過程,我後來想,其中肯定還發生了很多事情,隻是不管我怎麽去想都是一片空白。”
枔靖輕輕“哦”了一聲,之前打探的消息,說轲家的祖上隻是一個很普通的農民,後來發迹了才搬到城郊定居。
“普通的農民”?未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