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護國将軍府。
烈遠站在府邸庭廊之下,仰頭望着院内的烏青色槐柳沉思不語。
無逾拱手道:“請烈将軍放心,柔兒在定國侯府,有家父保護。”
烈遠眉眼微凜,轉頭看向沈無逾:“爲何不将小女帶回将軍府?”
沈無逾躊躇道:“今日有人要來這将軍府行兇,柔兒已有身孕,受不得驚吓。”
烈遠兩步上前,袖口的金色雕花映着豔陽閃出一刹金光,閃的無逾眼眸一痛,無逾繼續道:“無逾對柔兒并沒有非分之想,隻是關心她的安全。”
烈遠神色複雜的望着無逾,半晌緩和語氣道:“六殿下同沈世子一同來的,他人呢?”
沈無逾道:“言則璧去安排埋伏殺手的細節了。”
烈遠打量沈無逾那副單薄的身闆,沉聲道:“一會,你跟在我身邊,切記不可離我左右。”
“是。”
話音落,無逾微微靠近烈遠,将彼此的距離拉近了些。
無逾的眼眸中,有一絲暖意劃過,看來烈遠擔心他的安全,讓無逾很開心。
畫面一轉,烈遠坐于将軍府大廳内的主坐上,周圍兩側站滿了人,均是烈遠的親兵護衛。
烈遠給自己倒了杯熱茶,一邊慢飲,一邊靜候。
稍時,言則璧自外間匆匆而入,看見烈遠喜笑顔開道:“見過嶽父大人。”
烈遠眼眸一閃,笑道:“六殿下這稱呼叫早了。”
言則璧道:“這不是早晚的事,早叫早定下。”
無逾在一旁黯然了神色。
烈遠瞥眼瞧見沈無逾的神情,又神色複雜的飲了口熱茶。
言則璧神采飛揚道:“嶽父大人,柔兒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了,我想盡快迎她進門。”
烈遠眼波一閃:“好,等今日事閉,我晚些進宮時,同皇上提一下這件事。”
言則璧拱手喜道:“多謝嶽父大人。”
烈遠道:“六殿下思維缜密,埋伏事宜安排的妥當,不如将沈世子送回定國侯府吧,稍時,刀劍無眼,若傷了他,可不好。”
言則璧痞笑道:“也對,沈世子手無縛雞之力,不如先回府,同柔兒一起躲起來等。畢竟這種血腥之事,也不适宜沈世子這種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觀看,回頭再吓暈了。不如沈世子等事情結束了,陪同柔兒一塊從定國侯府回來。”
沈無逾冷下臉:“我不需要躲。”随後對烈遠道:“烈将軍,無逾可以照顧自己。”
烈遠眉頭微微一簇。
言則璧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
我沉下心,望着言則璧那雙暮色的眼,抿緊了唇,我心頭有一種預感,他想害死無逾。
我也不知道這種預感是怎麽來的,我看向一旁的烈遠,他也正望着言則璧若有所思,烈遠也看出來了嗎?
若言則璧真的想害死無逾,那我一定不會原諒他。絕對不會。
不多時,外間傳來腳步聲,誅風幾步走進屋内,拱手道:“回禀主子,他們準備動手的,前院後院,所有的小販全部聚攏到門口了。”
言則璧勾唇一笑:“好,很好,你們準備迎敵吧。”
話音剛落,一聲轟鳴的爆炸聲響起,整個将軍府的地闆都被震的微微晃動。
忽然從四面八方擁進許多定國侯府的暗衛,霎時将無逾圍成一個圈,無逾孤身站在圈中,神色并不見驚慌,隻是蹙眉不語。
烈遠神色微動:“他們竟然用火藥?”
言則璧淡定的拿穩了茶杯沉聲道:“嶽父大夫無需擔心,我已經在院内四處備足了水,就算他們用火藥也無大礙。”
烈遠看向言則璧,眼神微眯:“六殿下思慮周全。”
言則璧站起身負手而立,對誅風道:“進來的人,殺無赦。”
烈遠詫異道:“不留活口嗎?”
言則璧笑道:“嶽父大人,活口,則璧已經準備好了。”
烈遠驚愕的看着言則璧道:“六殿下做事齊備。”
外間刺耳的蕭殺聲,伴随着刀劍的铿锵聲,在将軍府硝煙彌漫的空氣中自由穿梭,言則璧神色從容的在大殿内走來走去,直到殺手中,有幾個身手了得之人逼近了将軍府。
言則璧忽然側身而立,躲過了殺手們扔進來的一個布包,布包落地後,在将軍府的大廳内炸出一串黑煙。
烈遠所在的主坐,最是遭殃,黑煙直奔他而去,隻見烈遠一個翻身,躲到椅座後,而言則璧眼疾手快将袍子脫下,蓋在了烈遠的頭上。
言則璧狗腿道:“此煙有毒,嶽父大人閉氣。”
霎時,大廳内一陣混亂,我縱身一飄,躍到了無逾身邊,瞧見無逾站在一衆暗衛的包圍圈裏,還算安全。
看見無逾無事,我才長出了一口氣,誰料我剛放松了心情,隻見從無逾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也就五六歲的年紀,他身形快到我幾乎看不清,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圓形包裹,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勢,将那包裹扔進由無逾暗衛鑄成的圓圈裏,那包裹在落地的一瞬間,身旁的黑鷹眼快如電,隻見他一聲驚叫,快速下蹲,抓起無逾的雙腿,用力一舉,竟硬生生将無逾舉過了頭頂。
“砰”的一聲巨響,那包裹落地的一瞬間,在暗衛圍成的人牆中,爆炸了。
一瞬間,黑鷹的下身被炸個粉碎,周遭圍着的暗衛,皆被炸飛出去。而無逾慘白着一張臉,跌坐在地上,雙腿的膝蓋,已經被轟炸的見了白骨。
身在黑煙中的烈遠,聽到爆炸聲,吓的肝膽俱裂,吼道:“沈世子,是你那邊嗎?”
無逾看樣子,想回應一下烈遠,可剛一張嘴,就兩眼一黑,整個人昏倒在青石地上。
而他身旁的黑鷹,怒睜着一雙圓眼,死死的瞪着言則璧的方向,口中咬着血牙,不知在咒罵什麽。
幾乎在同時,我看見投遞炸彈的小孩,在濃濃的黑煙中,對言則璧打了一個手勢,言則璧輕咳了一聲,那小孩瞬間消失無蹤。
我望着無逾那張躺在地上,蒼白到透明的臉,心痛到無法呼吸。
無逾的暗衛已經全部炸倒昏迷。
就在此時,白鴉從外間飛身進來,他幾步跑到無逾身邊,先是摸了摸無逾的脈搏,随後長出了口氣。
又轉頭看向黑鷹,一滴淚劃過白鴉的面頰,可他現在顧不上難過。
白鴉拉起黑鷹,迫不及待的摸向黑鷹的脈搏,随後對趕過來的言則璧艱難道:“黑鷹已經死了,我們世子還有脈息,我要趕快送世子回府醫治。”
言則璧佯裝急聲道:“快,我同誅風陪你一起。”
白鴉顧不上黑煙缭繞,他率先一步,抱起無逾,就向大門外沖去,一陣嗆煙襲來,白鴉趕忙閉氣,一個閃身,跳躍到了言則璧身邊。
言則璧揮動衣袖擋住了嗆煙。
言則璧盯着無逾對白鴉道:“你怎麽退回來了?”
白鴉咬牙道:“煙内有毒,世子扛不住。”
言則璧道:“你打頭陣,清毒,我抱着沈無逾在後面跟着你。”
白鴉點頭:“好,我來清毒,六殿下跟緊我。”
白鴉說完将無逾遞到言則璧手裏。
言則璧抱穩無逾後,白鴉揮手開始撒粉末。
言則璧回頭看了眼大廳内的黑煙,不理會一旁焦急喊話的烈遠,把無逾扔到地上,從腰間抽出匕首,向白鴉的後背心,就是一刀。
哧。
刀劍插進血肉的聲音,白鴉不敢置信的回過頭,盯着言則璧那雙暗眸隐晦的雙眼,張大了嘴,緩緩的倒在了血泊中。
言則璧将白鴉殺死,随後拔出匕首,臉上挂着得意的笑,欲轉身刺向無逾。
我心提在半空中,哭嚷着撲到無逾的身上,愚蠢的想阻止這一些,言則璧這個畜生,他怎麽能動手殺無逾?!
可沒有實體的我,根本沒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我睚眦欲裂的盯着言則璧,眼見他手中的匕首就那樣直直的刺向無逾……
我絕望的哭嚷道:“言則璧,你敢,這刀下去,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突然,身邊黑影一閃,烈遠忽然閃身而出,他一掌打落言則璧手中的匕首,眼中帶着震怒,瞪着言則璧一言不發。
言則璧沒成想烈遠來的如此快,當下額頭見汗,吱嗚道:“嶽父大人……”
烈遠沒理會言則璧,而是抱起無逾對自己的貼身侍衛道:“快派車,送沈世子回府。”
“是。”
言則璧抿緊唇,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之色。
我知道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麽,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沈無逾就必死無疑了。
我站在言則璧身側,冷冷的看着這個男人,我忽然覺的,我竟從來沒真的認識過他。
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言則璧,不是真的言則璧。
烈遠見侍衛将無逾抱走後,才臉色陰沉的望着言則璧冷聲道:“六殿下,沈世子前來助你,你怎可如此恩将仇報?”
言則璧抿緊了唇瞪着烈遠,一言不發,誅風站在言則璧身後,望着烈遠滿臉的戒備之态,那樣子好似随時想要動手一般。
我恨恨的瞪着言則璧,他敢跟我爹動手?他敢?!
言則璧要是敢殺我爹滅口,我就殺了言則璧。
烈遠望着誅風的戒備之色,不怒反笑:“怎麽?六殿下這是想殺了老夫滅口嗎?”
言則璧臉色鐵青的搖頭道:“嶽父大人說笑了,則璧就算再混賬,也不敢弑父。”
烈遠眼波一閃道:“今日的事,均是你故意安排的吧?你不是爲了引皇後動手吧?你是爲了借皇後的手,除掉沈世子。”
言則璧神色尴尬道:“嶽父大人英明。”
“爲何要這樣做?”
言則璧嚅嗫不語。
烈遠厲聲呵斥道:“我問你爲何要這樣做?”
言則璧吱嗚道:“他總是纏着柔兒。”
烈遠聞言,怒不可遏道:“六殿下,定國侯府世代忠良之臣,沈無逾是個難得的大才,日後他必會是大遼的能臣,你爲了兒女私情,争風吃醋,便對忠臣之後痛下殺手?你簡直是荒唐!”
言則璧低垂下頭,淡淡道:“嶽父大人要将此事告訴永和皇帝嗎?”
烈遠厲聲道:“言則璧,永和皇帝這四個字是你叫的嗎?陛下是你父皇。”
言則璧眼神一暗,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垂首不語。
烈遠看了言則璧良久,終是緩緩的歎了口氣,開口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聰明要用在正地方,切記不可自作聰明,将自己引上歧途。今日之事……就此揭過,日後行事,絕不可如此糊塗。”
言則璧聞言,豁然擡頭,看向烈遠,神色一呆。
甯折不彎的烈遠,竟然打算放過言則璧?打算包庇言則璧,就此揭過此事?黑不提白不提就這樣算了?
這……這不是烈遠的性格啊。
言則璧怔怔道:“嶽父大人,不打算将此事告訴……父皇嗎?”
烈遠怒不可遏的反問道:“你說呢?我會爲了沈無逾去陛下面前指控你嗎?柔兒現在腹中懷着你的骨肉。言則璧,我烈遠就這麽一個女兒!”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烈遠涕不成聲,我明白爲什麽烈遠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此刻的烈遠,爲了我,違反了他一貫做人的原則。
言則璧聞言,眼帶感動的低頭輕聲道:“嶽父大人息怒,都怪則璧不好,則璧一時糊塗,則璧錯了。”
烈遠無奈道:“你真知錯了才好,柔兒腹中已有你的骨肉,爲了孩子,日後也該多行善事。”
言則璧低頭輕聲道:“則璧謹遵嶽父大人教誨。則璧,謝嶽父大人庇佑。”
烈遠黑着一張臉,吩咐道:“記得,仔細查看定國侯府剩餘的下人,勿要……留活口,知道嗎?”
言則璧感動的望着烈遠,低聲道:“則璧明白,則璧這就去。”
燕安作品,感謝觀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