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這個聲音,知道是霧冰冰來了,忙從懷裏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邊的淚。
坐直身子轉過頭,沉下心來不再去想了,既然注定與言則璧無緣,那便算了,以後不必多做糾纏。
霧冰冰端着茶具走進來,同言則璧福身請安,轉身又恭敬有禮的向我福了福。
我眼波一閃,神色如常的笑道:“霧姑娘太客氣了,我一無封号,二無皇家身份,姑娘無須向我施禮。”
霧冰冰微微一怔,望着我的眼眸中帶了一絲詫色。
似是沒想到,我能這麽快調整情緒,剛才我同言則璧的話,想必她都聽去了。
這個時候進來,也是恰好的避免了我同言則璧的尴尬。想必她早看出我在言則璧眼裏的不同,這個時候進來緩解氣氛,言則璧心裏定是歡喜的。
果然言則璧看我神色如常,望着霧冰冰的眼裏,帶了一絲暖意:“你既來了,那就坐吧,一塊聽聽金姑娘的茶書。”
霧冰冰聞言,眉眼帶笑,那種開心不是裝出來的,她看着言則璧的眼神中都透着癡迷的神情。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在心裏歎了口氣,這個霧冰冰是徹底淪陷了,已經沒救了。
霧冰冰頗守規矩的緩步走到我身邊,在我身側坐好。
我挑了挑眉,她爲什麽不坐言則璧身邊?或是坐在中間的椅子上?我旁邊的地方這麽窄,有必要非湊過來跟我擠在一處麽?
瞥了眼言則璧才想通,她應該是剛才聽到了我跟言則璧的談話,不想這個時候惹我不快,再讓言則璧爲難,這個女人真是‘聰明’‘溫柔’‘識大體’!
從她進門開始,簡簡單單幾個動作幾句話,想來是在門外就設計好的。與我剛才的‘無理取鬧’一對比,若我們真同爲言則璧的女人,真是輕輕松松打的我無還手之力。
言則璧肯定會覺得,她溫柔娴靜,我恃寵而驕。而接下來就是打壓我的氣焰,對她多疼惜一些。而如果我是一般女子,還傻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吃虧在什麽地方呢,還會覺得霧冰冰很是守禮規矩。
這個霧冰冰真是高手!
一瞬間心頭火起……
我大方得體的笑了笑,柔聲道:“霧姑娘不覺的同我坐在一處,有點擠嗎?”
霧冰冰不知所措的看了我一眼。
我繼續道:“六殿下旁邊那麽寬的地方,冰冰姑娘爲何不坐那邊?”
霧冰冰聞言,低下頭羞澀道:“冰冰無恩準不敢坐在六殿下身側。”
我訝異的挑了下眉,自然道:“不敢?你們不是老熟人了嗎?”
言則璧不鹹不淡的瞥了我一眼。
霧冰冰勉強的笑了笑,低聲道:“烈姑娘說笑了,冰冰是什麽身份,豈有那個運氣,同六殿下相熟。”
我低頭喝了口茶,一語雙關道:“這話我同意,霧姑娘确實是吃了出身的虧,不然憑着這份聰明與心智,日後必穩穩是高門大院的當家主母。”
我心裏是不快的,本姑娘雖然不想要言則璧了,但是也輪不到你在這裏表演賢妻良母。就你那出身,就算比我再識大體,也上不得台面。你是不是戲太多了。
以爲就你霧冰冰聰明,我看不出來你那點小心思?你頂多就是一隻修煉成氣候的小狐狸,跑來跟我班門弄斧。
姐姐我可是一頭純真的野生望山頭狼,還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霧冰冰沒想到我竟這樣直接,直搗黃龍,一時面上青白交錯,望着我咬着唇一聲不發。
言則璧則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我回了他一個淺笑的表情。
心道:你看什麽看?她那點小心機你看不出來?滿肚子壞水的言則璧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聽弦外之音。要在今天鬧這出以前,霧冰冰端茶進來,言則璧肯定要轟她出去,現在倒好,還由得她登堂入室了,分明就是借着霧冰冰打壓我,讓我也知道收斂。你言則璧這是在調教我嗎??
我望着霧冰冰委屈的雙眼,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向來說話不知轉彎,我是真的贊賞姑娘的聰穎與心智,如果無意說到你的痛處,你莫見怪。”
也就幾秒鍾,霧冰冰臉色如常,笑道:“烈姑娘高擡我了,冰冰是什麽身份自己清楚,高門大院這輩子是無緣了。”
我見她神情低落,自己在心裏暗啐了一下自己,既然不想要言則璧,那還跟她扯這些二五八萬的做啥?
何況爲了鑲玉她也算犧牲不淺,雖然她不是爲了鑲玉犧牲,而是爲了言則璧犧牲。
我緩了緩情緒,誠心的感謝她:“藝伎台的事,還沒找個機會,好好謝謝你。”
霧冰冰沒想到我會突然轉變,眼裏有點堤防之色,也不怪她,剛才我那幾句話,确實字字洪荒之力,現在人家有些戒備也在情理之中。
霧冰冰低頭輕聲道:“烈姑娘客氣了,烈姑娘才思敏捷,冰冰甘拜下風。”
看她低眉順目的樣子,我一時有些自責,我剛才同她置的那門子氣,跑到古代來,跟古代女人爲了個男人置氣,真是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算了,你來我往,給她一個在言則璧面前,表現的機會。
想到這,我往後一靠,懶懶道:“做琴妓還行嗎?可有人爲難你?”
霧冰冰詫異的擡眼望我,似是沒想到我會提到這個話題,剛才兩輪的交鋒,她已經知道我不是個善茬,不好遇予,想來剛才心裏一直在琢磨,隻要不惹我不快就好,沒成想我卻主動丢給她一個可以讓言則璧注意的機會。
言則璧望着我的眼波也一閃,聰明如他,隻要是我懂的,他一定懂。
“多謝烈小姐關心,冰冰還好,金大人一直在照拂我,偶爾有些客人愛鬧場,也會很快擺平。”
我接了她的話頭:“你琴彈的那麽好,還有人鬧場?”
霧冰冰爲難道:“論彈琴冰冰還可以,就是有些曲子被人彈的多了,人聽得多了,自然沒什麽新意,彈的再好,也會有客人不滿意。”
我拿了一個果脯放到嘴裏,一邊嚼一邊随意道:“一會我給你譜兩個新的曲子,你彈彈試試,看看這的客人喜不喜歡。”
霧冰冰臉上劃過一絲錯愕:“烈姑娘不光會寫文本,還會譜曲嗎?”
我點點頭随意道:“以前沒事譜着玩的,還湊合。”
言罷,霧冰冰再欲張口,我擺手打斷她,指了指下面的舞台:“先聽鑲玉說書,一會我再給你寫曲。”
言則璧看着我的臉,眼神帶着探究,一臉的若有所思。我也沒空理他,老娘不喜歡你了,就不想裝了!我管你怎麽想。
隻見,舞台大燈砰砰砰三聲炸響,金鑲玉從預備間一個飛身上台,幹淨利索的站在舞台中央。我眼帶笑意的喝了口茶,這個鑲玉真是不管在什麽地方,都願意秀她的功夫。
沒成想我一口茶剛喝到嘴裏,就看見金鑲玉這個漿糊腦袋,又在台上翻了一個漂亮的回旋跟頭,然後接了一個漂亮的回旋踢,我被她搞的一臉震驚。一口茶沒含住,全噴在前面的窗台上。
霧冰冰輕笑着把手帕遞給我:“烈姑娘,你沒事吧。”
我清咳着擺了擺手,心裏忍不住哀嚎,這個出場一定是金鑲玉自己設計的,如果這個出場的設計,恒秋也有份,我下個月一定扣他工錢。
金鑲玉站在舞台中央,緩緩掃視下方,擺了一個堂堂正正的姿勢,台下的一衆客人看的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所措。
我難受的捂住了臉,實在看不下去了,這還沒開始說呢,就這個樣子,我真不敢想,她說書什麽樣。
誰料接下來的說書,竟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雖然聽上去還有些刻闆生硬,但是很明顯鑲玉把本子背的極熟,複述下來完全沒有卡克停頓,基本上一氣喝成。
我們三個坐在包房裏,安靜的聽了半個時辰的陳瓶兒勾搭管家,西門審打篇,終于在最後一句‘陳瓶兒被關押柴房三天,不給水糧’這句話後結束了這場茶書,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我與此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霧冰冰興奮道:“這陳瓶兒也算有膽有識的奇女子,真是一時難以評測此事對錯。”
我淡薄道:“這世間的事原本就是這樣,那裏有什麽對錯,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言罷,言則璧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鑲玉站在台上,雙手成拳,對台下施了一禮道:“多謝諸位捧場,三天後是鑲玉第三次登台,到時懇請諸位大爺再次光臨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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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