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狗知道，蘇曉之所以拼命攢錢，是爲了給自己還錢，也爲了給自己攢創業基金。
想當初，讀高中的時候，小妮子總共才兩萬多塊錢小金庫，卻比現在大方多了，放學後動不動就跟自己說，“小顧子，你是不是想吃零食了，本宮請你啊。”
尤其是看到超市打折的時候，哪怕自己故意說不要，她都會反複問，一直問到自己點頭說“想吃”了爲止。
那時的蘇曉，就如同一朵無憂無慮的閑雲，對金錢幾乎沒有概念。但現在，她開始知道攢錢、知道心疼，知道有些不該買的不能買，最明顯的是今年818的購物節，她連提都不提了，要是以前的話，她不熬夜搶點東西絕對睡不着。
這是一種變化，雖然這種變化是每個人都一定要經曆的，而且顧老狗也不認爲是什麽壞事，畢竟以後她要管理龐大的資産，如果對錢一直沒有概念也不行。
但，看到她這樣，顧老狗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心疼。
明知道這是她的人生必修課，而且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自己竟然會心疼。
一想到這裏，顧老狗就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大概自己已經被這小妮子“征服”了，對她的感情已經不是“喜歡”，而是“溺愛”了。
溺愛到，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
“大騙子，你笑什麽啊？”蘇曉帶着哭腔質問，“我都這樣了你還笑？”
顧老狗卻是忍不住又笑了一聲，然後握住她的小手，說道，“好啦，别哭了，這筆錢我回頭給你補上。下個月周達要給我發獎金，有一萬多塊呢。”
這當然是編來哄她的。
顧老狗甚至還打算，回頭再給克裏斯蒂娜打個電話，讓她也給找個理由給蘇曉發點，這樣她應該能心理平衡了。
要不然，這小妮子估計真的能心疼好幾天。
蘇曉聞言，終于停止了抽泣，眨着淚眼看着顧運。
“真的嗎？人家爲什麽要給你發獎金啊？”
“當然真的了！你也不想想，沒有我的秘方，周達那破店能賺這麽多錢嗎？”
蘇曉想了想，然後點頭道，“也對哦，那都是應該的！”
“本來就是！”
“可是，可是要是沒吃這一頓，我們這個月就可以存兩萬多了……”
“廢話，那是誰非要點那麽多的？”顧老狗忍着笑，故意嚴肅地說道，“好家夥，上來就是龍蝦鮑魚松茸魚子醬，要不是認識你，我還以爲你是飯托呢。”
蘇曉一聽，馬上又抽泣起來了。
“我、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小心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你幹嘛這麽兇，我不心疼嗎？”
一邊抽泣着，一邊又開始悄悄扒拉顧運的手。
“扒我手幹嘛？”顧老狗問。
蘇曉壓低聲音，弱弱地央求道，“你、你去看看，有什麽菜還沒有做的，沒做的趕緊退了吧！”
正巧，一個服務生經過，顧運就拉住他，故意問給蘇曉聽。
“請問，還有菜沒做嗎，沒做的話我們就退了。”
服務生當即一臉微笑，給出了标準的回答，“對不起先生，最後兩個菜也都已經在做了，應該是沒辦法退的。”
顧老狗沖蘇曉聳聳肩，表示無能爲力。
于是當服務生走後，蘇曉果斷停止了抽泣，梨花帶雨的小臉上一片怒容。
“不退就不退！反正都點了，那我們都把它吃完！大騙子，你趕緊吃，我剛吃了很多了！”
顧老狗笑着擡手，捏了下她的臉蛋，說道，“這就對了，菜既然點了就把它吃完，事要是錯了，咱們下不爲例，很簡單的事情，幹嘛要哭成那個樣子，不害羞嗎？”
說着，撕了塊紙巾，給蘇曉擦去了眼淚，又撕了塊新的紙巾，輕輕按住她的鼻子，說道，“哼一下。”
蘇曉覺得顧運把自己當小孩子一樣，有點想笑，但是看到顧運那溫柔的眼神，感動得又想哭了。
嗚嗚……自己太幸福了，怎麽能找到這麽好的男朋友啊……雖然總是無理取鬧，可是他一點都沒有嫌棄，每次都在包容自己……
嗯，所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以後一定百分百相信大騙子，就算看到再可疑的畫面，也絕對不許再小心眼去懷疑他！
我男朋友這麽優秀，有别的女生看上他很正常啊，這又不是他的錯，這明明就是證明自己的眼光好，而且也證明自己比其他女生更優秀！
就是這樣滴！
心裏這麽想着，她就乖乖地“哼”了一聲，晶瑩的鼻涕水出來，被顧運一把抹去，但紙巾馬上就被蘇曉搶了過去，揉成一團放到邊上。
然後，那張笑臉又笑靥如花了。
“大騙子，你吃這個蝸牛，超好吃的，我……給你剩了半個。”
“還有這個鮑魚也不錯，快吃。”
“哇，大龍蝦也上來了呢，你快吃啊……”
蘇曉自己是吃不下了，于是就動手給顧運剝蝦，或者爲他把食物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開始“伺候”他吃飯。
顧運每吃一口，她都傻呵呵地笑一下，然後問他好不好吃。
很快，顧老狗也吃撐了，不過好在這種餐廳每份食物的分量都比較小，所以倒是沒浪費多少，基本都吃幹淨了。
服務員送來了熱毛巾，這回輪到蘇曉殷勤地給顧運擦嘴了。
擦完，摸着手上的戒指，蘇曉調皮地對顧運吐了吐舌頭，然後說道，“大騙子，今天我超開心的，而且也覺得我超幸福的。”
“是嗎，哭成那樣還幸福啊？”
“我那是……開心的哭，喜極而泣你不知道嗎？”
“哦，那就好。”顧老狗笑了笑，又道，“再次聲明啊，戒指真的隻花了100塊錢，随時可能脫漆掉色的，做個紀念就行，平常不要戴。”
在顧老狗看來，這對戒指其實一百都不值，在小攤上頂多值三十，别看現在锃亮的，但是掉色指日可待，所以爲了防止小妮子到時候尴尬，趕緊提醒她一下。
蘇曉聽完，卻是滿不在意地說道，“一百塊怎麽了，那也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正式禮物，我要每天都戴着。掉色就掉色，大不了……到時候去上個漆？”
“這玩意還能上漆？”顧老狗又被她逗笑了。
“笑什麽，”蘇曉認真地說道，“我在手機上看到過那種噴漆的，噴一噴就好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說了，實在不行那就讓它把漆掉光，這樣露出金屬的原色，戴在我手裏也肯定好看。”
“那行吧，你要戴就戴着，回頭等我有錢了，給你換一個好的。”
“多好的？”
“就是大大的那種，鑽戒，好不好？”
蘇曉頓時“噗嗤”一聲笑道，“我一個學生要大鑽戒幹什麽，你……”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頓時臉頰一紅。
他送大鑽戒的時候，那不就是……
蘇曉一想到這裏，臉上的绯紅更甚，眸子裏的秋水盈盈閃爍，泛着溫柔的光。
那一刻，她的腦海裏閃過無數唯美的畫面，那是任何女孩子從小到大，都會幻想的畫面。
于是，停頓一秒之後，她微低着頭，看着手上的戒指，又換了語氣，說道，“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用很大的，小小的就好了。”
顧老狗笑了笑，“行，你說了算。”
……
吃飽喝足，蘇曉摁了服務鈴，終于到了結賬的時候。
“您好，一共消費15780元，抹零的話，您給15700元就好了。”
服務生看着顧運，微笑地說道。
顧老狗也擡頭看着他，保持了體面的微笑。
“卡在我這兒呢。”
蘇曉趕緊把銀行卡遞給顧運，她覺得顧運現在一定很尴尬，所以要幫他解圍。
但是顧運其實一點都不尴尬。
本大爺吃飯，從來不自己掏錢，買衣服也不是自己掏錢的，不信你去問濱海銀泰廣場三樓男人的衣櫃專賣店賣衣服的那位小哥。
服務生看了看顧運，又看了看蘇曉，果斷不相信這卡是這位先生的。
爲什麽呢？
因爲那一對破戒指他仔細看過了，一眼假的貨，要是能超過八十自己就倒立刷盤子！
這麽摳的貨，能舍得花一萬多請人家吃飯？
拿着卡，服務生小哥心裏在咆哮。
哥們你特麽夠狠的。
帶着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來這麽高檔的餐廳吃飯，上來就牛皮哄哄地讓女孩子随便點…..逼都讓你裝完了，結果你還不用買單？
從頭到尾你就花了八十塊錢，然後就撬動了一頓一萬五的晚餐，還把女孩感動得當場哭出來……你特麽這是多少倍的杠杆啊，到底怎麽運作的，能不能教教我啊？
……
卡刷完了，蘇曉也收到了扣款15700的短信，心疼地又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把那張刷卡單據小心翼翼地折起來，放到自己的錢包裏。
這是血的教訓，但同時又是美好的紀念，所以要保存起來。
以後老了，再帶大騙子一起回憶今天的故事，肯定特别有趣吧。
蘇曉挽着顧運的胳膊，頭時不時地在他的肩上靠一下，從餐廳走出來。
問，“才八點多，接下去我們去做點什麽呢？”
顧老狗看了她一眼，正要建議她去做點愛做的事呢，卻隻見對面跑來一個理着短發、穿着一身黑牛仔褲、黑夾克的年輕人。
“我靠，顧哥！蘇曉！這也太巧了吧，在這裏碰見你們？”
顧老狗和蘇夏都愣了下，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竟然是王浩！
王浩現在一身朋克風，牛仔褲都帶鐵釘的，夾克袖子上銀光閃閃，腰裏别着一根鐵鏈子，耳朵上也打了耳洞，戴着一粒閃閃發光的耳釘。
更過分的是，這貨似乎隐約打了眼影……就眼皮子上面，一圈淡淡的黑。
完美“變身”的王浩，看着一臉懵的顧運和蘇曉，有點不解地說道，“不是，楞什麽啊你們？我，王浩！你們不會認不出來吧？”
顧老狗看看蘇曉，故意問道，“這貨是王浩？”
蘇曉搖搖頭，很配合地說道，“不是很像哦，認錯人了吧？”
王浩急了，“我靠，我變化有這麽大嗎，你們都認不出來了？”
頓了頓，突然又自言自語道，“這麽說，我轉型還挺成功的？”
蘇曉先忍不住笑了出來，“王浩，你怎麽想的啊，爲什麽要變成這樣，還打耳釘？”
王浩嘿嘿一笑，“這你就不懂了吧。算了，我不跟你說，有些問題隻适合男生之間探讨。顧哥，你看呢，我這一身是不是很有型，很顯眼？”
顧老狗頗是爲難地點點頭，“倒是挺顯眼。不過你要是來這個的話，想必背後高人指點，我應該又跟你探讨不上了。”
不用說，這貨不是加入了哪個群，就是又獲得了什麽秘籍，以他顧老狗的幾十萬年修爲，大抵也拉不回來了。
果然，王浩說道，“還是顧哥了解我，我現在加入了我們學校的朋克社，有專門的造型顧問。”
“可是我覺得好奇怪啊，你眼睛上面塗的是什麽啊，男孩子也化妝嗎？”蘇曉忍不住問道。
“這不叫化妝，這叫修飾。”王浩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你說化妝也可以，男孩子也需要化妝的，我們的理念要改變。你看電視裏的男明星，哪個上台不化妝的？”
蘇曉笑了笑，覺得或許王浩說得也對，于是就不說話了。
但是，自己還是喜歡顧運這樣，不化妝就很帥的。
王浩又道，“走吧，既然都過來了，去我家裏坐坐。”
“你家？”蘇曉問道，“你不會在這裏買了房子吧？”
“沒有，我租的房子，不過還不錯，主要是幹淨。”王浩笑着說道，“你們知道的，我有點潔癖嘛。”
顧老狗眯眼看了王浩一下，心想你特麽還有潔癖？什麽時候感染的？當初坐在角落，摳完鼻子把東西往椅子上一抹的人，是不是你？
但是轉念一想，又明白了。
哦，這貨現在開始做人設了……身邊人一個都放過，要全方位打造人設。
好吧，果然有大師指導。
王浩的出租房就在新世界附近，因爲他們的學校離這也不遠。
那是一棟比較老的單元樓，電梯都沒有，不過走道确實還算幹淨。
開了門以後，是個一室一廳的獨立小單元，看上去整理地倒還算整齊。
在玄關處，王浩很鄭重地脫了鞋子，然後才走進去。
這麽一來，顧老狗和蘇曉也隻好脫了鞋子。
然後蘇曉看着略有些陳舊的木地闆，問道，“沒有拖鞋嗎？”
王浩大手一揮，說道，“沒有，我喜歡光腳踩在木地闆上。這種老的木地闆，就要光腳才有感覺。你們也試試，放心我有潔癖，很幹淨的。”
無奈，兩人也隻好脫了襪子，然後光腳進入了客廳。
“怎麽樣，很有感覺吧？這叫儀式感，生活不能缺這個。”王浩笑着說道。
“呵呵……”
蘇曉和顧運隻好陪着假笑，實在不知道儀式感是從哪來的。
“這裏景色也很好的，還有陽台，你們過來看看，陽台上看出去，視野是不是很大……”
王浩熱情地給顧運和蘇曉介紹，兩人也隻好跟着他在并不大的屋子裏轉悠了一圈。
終于介紹完了，王浩這才把他們帶到自己的卧室。
卧室裏有張床，一個電腦桌，一個衣櫃，以及一個圓形的小矮桌。
指了指小矮桌，王浩說道，“坐，我給你們去沖兩杯咖啡。”
蘇曉猶豫了下，“坐地上嗎？”
“對啊，坐地上舒服。”
王浩說完就走了出去。
然後蘇曉就快哭了，拉着顧運的手，說什麽都不肯坐。
“就坐一會兒吧。”顧老狗說道，“坐一會兒就走。”
蘇曉直搖頭，“我不坐，我真的不坐。”
說着，她把自己的腳擡了起來，給顧運看腳底。
可憐小妮子，腳面潔白如玉，腳底卻一片雀黑，像是抹了一層煤灰一樣……
“我就覺得這不幹淨，他非要光腳，非要光腳……什麽儀式感，黑暗儀式嗎？”
帶着哭腔，蘇曉一臉無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