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雷同學還在試圖讨好自己的姐夫、公司的大領導顧先生，不但忍着肉痛墊了100多塊錢去市場買了魚和肉，還老老實實地蹲廚房清洗。

其實他家裏是請了阿姨的，人家一早就來了，但是程大雷也沒讓她動手。

因爲他現在有個大膽的想法。

那就是通過姐夫這層關系，向自己老姐求個情，或者說通過走公司實控人這個後門，向公司的總裁施壓——多少給自己漲點工資。

3000塊錢一月實在太少了，說難聽點的，如今在古鎮收垃圾的都不止這個錢，那些飲料瓶、紙闆箱什麽收得他都眼紅，有好幾次他都想通過後勤部把這活兒攬過來，可終究是礙于面子，說不出口。

也是，他程大雷現在好歹也算精英階層，是一家在很多投資機構眼裏，估值已上百億的企業的高層領導，還是名義上程家的主要繼承人，要是跟一個收破爛的搶生意，傳出去不光程雪晴會發火，他爺爺程煜也可能會氣得從輪椅上站起來。

可也正因爲這層身份在，他的開銷才很大。

雖說那些老闆經常請他，可他也是個好面子的人，怎麽能老是吃人家的？十次裏頭總要自己付一次吧？

于是，他那三千塊錢工資，基本上都是在到手的三天之内就花完了，而且大都是一次性花完的——内什麽，吃頓飯、唱個歌要連三千都不到，能對得起他這身份？

所以程大雷現在欠了十幾萬的各種網貸，幾乎每個月都要找周達、紅綠燈他們周轉，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

再不漲工資，他都準備要盜賣家裏陳列的裝飾品了——不開玩笑，鹹魚賬号他都開通了。

程大雷賣力地洗完一塊豬肉，見顧運進來，趕緊又拿一把刀開始一根根刮上面殘存的豬毛，就如同他進辦公室的時候，他那些手下會猛然調出PPT做沉思狀一樣——程大雷每每看到這個，都是看破不說破，畢竟都是爲了生活，那份艱辛他太能感同身受了。

“姐夫，你看還缺點啥不？”

把洗好的黃花魚、豬肉和一些蔬菜擺開展示了下，程大雷卑微地問道。

顧老狗點點頭，頗是滿意地說道，“還可以的，辛苦了。”

“嗨，這你就客氣了不是？”

程大雷洗了洗手，往圍裙上一擦，頗有些老實本分的樣子，頓了頓之後，終于開口了。

“姐夫啊，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呗？”

“說吧，我聽聽。”

“你看啊，我現在好歹也是公司高層，加上管着營銷部，平常迎來送往的也比較多，所以開銷很大，這個你知道吧？”

“知道，但是營銷部招待客戶，不是可以報銷麽？”

“是可以報銷，可是現在公司嚴控成本，審核很緊啊！”程大雷一臉憤憤然道，“我姐經常不給我批！新商戶還好點，要是老商戶她基本都拒絕，尤其是娛樂項目，一概不批。姐夫，你說現在這年頭，跟客戶娛樂娛樂，洗個澡唱個歌什麽的，是不是很正常？”

“正常。”顧運點點頭，“可是批不批全憑你姐主觀判斷，我說了也未必管用吧？”

“那不批也行，起碼給我漲點工資吧？我用自己的工資去應酬總可以吧？”程大雷開始激動了，提高了音量說道，“我現在工資才三千！你知道咱們運營經理的工資有多少了嗎？上個月連獎金帶工資，三萬多了，還是稅後！我好歹也是副總，跟他一個水平不多吧？”

顧老狗早知道程大雷想提這個了，說真的他也覺得程大雷蠻可憐的，好歹也是公司高層，一月就這點工資，在那些老闆面前确實寒碜了點。

不過又想起昨晚他翹着二郎腿，拖鞋在他腳尖晃動的場景，他就又可憐不起來了。

都是他自己作的啊。

自己隻來一次就看到這場面了，可想而知平時這貨是怎麽氣他姐的，程雪晴隻是偶爾拿衣架揍他，沒把他趕出去，脾氣應該算很好了。

“大雷啊，你有沒有想過，你有今天，也有你自己的原因？”顧老狗語重心長地問道。

“我？”程大雷一瞪眼，“我能有什麽原因啊，我對我姐不知道有多好，現在工作也勤勤懇懇，可我姐就是當沒看見啊，你說她是不是中原第一盲俠？”

顧老狗心想，你能在第一時間想出這麽靈動的比喻……在程雪晴眼裏，你又何嘗不是中原第一賤客呢？

“昨晚的事你都忘記了嗎？”顧老狗問道，“你爲什麽非要這樣對你姐呢？”

“我昨晚怎麽了？”

“你再想想”，顧老狗歎氣，“或者找找那種你是卧龍鳳雛，你姐手上沒人，得求着你去工作的感覺，應該能想起來。”

“我……”

程大雷皺着眉仔細回憶了一會兒，忽然臉色猛地一變，看樣子終究是想起一些昨晚的事了。

“顧哥，我昨晚是不是說什麽不該說的了？”

顧老狗想了想，很中肯地說道，“該不該說我不知道，但是那種狀态……反正我目前在你姐面前都不敢這樣，應該說你昨晚很勇，感覺沒個幾千萬資産打底你也說不出那種話來。”

程大雷猛地一拍腦殼，“嘶”地吸了一口懊悔的涼氣，然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涼涼了。

“我想起來了……姐夫，這回你一定要幫我，我姐她肯定要報複了！起碼一個月緊閉起啊，上次緊閉就已經快把我憋瘋了，再這樣下去我精神會出問題的。”

程大雷請求地十分誠懇，且絕望。

顧老狗非常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開始點火做菜。

“姐夫？”

“行了，我盡量。”

“好，好，你一定要幫忙啊。那什麽，漲工資的事情，也試着幫我說說……不行你直接跟财務去說吧，我姐可能不同意。”

……

顧老狗做了四菜一湯，雪菜黃花魚、香菇炒青菜、東坡肉、番茄炒雞蛋，外加一碗土豆排骨湯，賣相當然是極好的，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連家裏的阿姨都忍不住直誇。

菜都做完的時候，就差不多中午12點了，程雪晴果然守時，正好到。

車門是程大雷去開的，開門的時候也講究，手擋在頂沿上，腰是彎的，臉上挂着廉價的微笑，從門口一直微笑到飯廳。

不過程雪晴除了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外，也沒再理他。

程雪晴看上去很趕時間，進屋後連高跟鞋也沒換，直接就來到了餐廳。

不過看到那一桌菜之後，還是露出了微笑，穿着職業裝的她，笑起來總是很職業的姿态，但看向顧運時，眼角似乎多了一絲淡淡的妩媚。

“看上去蠻不錯的，做了很久嗎？”

“不久，也就兩個多小時而已。”

“兩個多小時還不久啊？”

程雪晴略帶驚訝，畢竟兩個多小時，就是一個員工一上午的工作時間，要是再劃水摸魚一會兒，可能還不到這個時間。

所以上午的工作效率往往都很低，造成晚上大家又加班的情況，可又無法苛求，畢竟在哪個公司都是這樣，那麽能不能把本就要産生的加班費當作獎勵，讓員工愉快地在上午……

等下，我在想什麽？

顧運替程雪晴拉開椅子，然後說道，“久不久，看給誰做了。”

程雪晴看了眼顧運那溫柔的眼神，終于把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全部都抛置于腦後了，又聞着美食的香氣，覺得似乎有一種暖洋洋的氣息籠罩着全身。

心想，這就是談戀愛的感覺吧。

很喜歡這種感覺，難怪有些人爲了戀愛，連工作都不管了。

程雪晴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看着跟前的那條魚說道，“聽一個廚師說，做魚是最考驗一個廚師功力的，我先嘗嘗這條魚吧。”

說完，她夾了一塊，放到嘴裏。

顧老狗就坐在她對面，笑吟吟地看着她。

毫無意外的，程雪晴白皙精緻的臉上，很快就綻放出心滿意足地笑容。

“果然是顧大廚，我們古鎮美食的傳承人。”

雪菜黃花魚的味道真的很棒，如果不是顧及下形象的話，程雪晴還想立即動第二筷、第三筷。

“想吃的話，我以後隻要有時間，都可以給你做。”

程雪晴回味着魚的鮮香，聽着對面那個總是氣自己的男人，難得的說着溫暖的話，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爲了準時回來吃飯，這一上午緊趕慢趕地開會，真是太值了。

“姐，你再嘗嘗這東坡肉，絕對好吃！對了，肉是我買來的，也是我洗的哈，你放心吃。”程大雷不失時機地刷了下存在感。

程雪晴瞥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入座的程大雷，心裏就“咦”了一聲。

這個外人是怎麽混進來的？

“程大雷，今天上午你又曠工半天，再這樣下去這個月3000塊都沒了。”程雪晴公事公辦地說道。

必須公事公辦，畢竟顧運還在，不适合動手。

程大雷一聽，頓時喊冤道，“我不是曠工，我，我那是陪老闆外出公幹。”

“老闆？”程雪晴皺了皺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她就想起來了，自己男朋友不就是公司的老闆麽？

當程雪晴的視線停到顧運身上時，程大雷的求救視線也停到了他的臉上。

爲了能吃頓安生的午飯，顧老狗隻好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上午我們就工作中的若幹問題做了一些非常坦誠的溝通……”

程雪晴微微一笑，說道，“哦，那好的。”

溫柔嘛，還有面子什麽的，是要給足男朋友的。

至于談工作？誰信你們。

程大雷簡直驚呆了，自己老姐竟然這麽好說話？

爲什麽以前沒看出來呢？

于是趕緊抓住機會，使勁朝顧運飛各種眼神，拜托的、乞求的、谄媚的、妩媚的都來了一遍……

姐夫，你趕緊提漲工資的事情啊！

三萬不行，漲到兩萬都行！

實在不行，我給你10%回扣！

可惜顧老狗再也不理他了。

……

吃完午飯，程雪晴刷了牙漱了口，仔細地整理了下衣服後，對顧運說道，“我要回去了，下午一點半有兩個旅遊局的領導過來考察，是關于市旅遊局的專項支持的，很重要。”

顧老狗點點頭，“那行，我送你過去吧，反正下午也沒事。”

程雪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美好的微笑，“好啊，正好我也不想開車。”

“等下，我去換個鞋子。”程大雷連忙說道，“等我五分鍾。”

程雪晴看都沒看程大雷，直接就說道，“你不用去了，在家好好反省下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是說工作。最近你的工作存在哪些問題你自己知道，寫一份不少于3000字的報告給我。”

程大雷當時就慘叫了起來。

“三千字？姐，你不能這樣，我是你親弟啊！”

程雪晴仿佛沒聽到，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顧老狗拍了拍他的肩，說了聲“加油”，然後也出去了。

車上。

程雪晴對着後視鏡，拿出了口紅，準備重新抹一下。在家裏她基本不化妝，但是在公司，她一定會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緻，從妝容到穿着都不能有一絲瑕疵，她覺得這代表公司形象。

不過準備塗抹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馬上又轉頭看向顧運。

問，“你要親我嗎？”

“啊？”顧老狗正準備踩油門呢，一聽這話登時懵了一下，“現在？”

“對啊。”程雪晴點了點頭，又道，“趁我還沒擦口紅，你可以親我，擦了口紅就不能親了，吃口紅對身體不好，而且親吻的話容易花。”

顧老狗使勁睜着狗眼，細細看程雪晴，發現她竟然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沒錯，她說得很冷靜，非常冷靜。

“我也是第一次親吻，沒什麽經驗，不過沒關系，戀愛和親吻，我們都可以慢慢學習，對嗎？人生很長，我們要學習的也有很多，我們一起努力。”

程雪晴繼續說着，語氣很誠懇，但總覺得她是在開會作報告。

顧老狗：“……”

程雪晴覺得既然在一起了，這些話當然可以坦誠地講出來，畢竟情侶之間就應該無話不說的，不是麽？

另外，這些話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暧昧”的話了，這是程雪晴有意而爲之的，因爲有時候暧昧也很重要，這是戀人之間的正向反饋。

程雪晴決定做一個工作和感情都兼顧的女人，不能總給顧運冷冰冰的感覺。

然而她發現，自己說了這麽多，顧運竟然毫無反應？

不應該啊，是不夠暧昧嗎？

于是想了想之後，她又說道，“我沒太多時間哦，最多隻有十分鍾。你要親的話快點，不要的話，那我就擦口紅了。”

顧老狗看着那張精緻的臉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因爲他發現，自己又被整不會了。

巧合的是，還是程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