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兒沒有躲閃顧運的手，相反也伸出了自己手，輕輕地摟住了顧運的脖子。

這一刻，他們如真正的戀人一樣擁吻。

在完全不設防的情況下，顧老狗的雙手終于體驗了一次暢快的旅行。

隻是偶爾，陳菲兒會在輕輕地在顧運的肩膀上抓一下，然後又輕輕放開，實在被他弄疼了，就會輕咬着嘴唇打他一下，但總是下不了狠手。

像一隻野性而溫柔的小貓。

顧老狗曾說，接吻是兩個人氣息和唾液的交換，是确定彼此能否走長遠的重要指标，而現在他的體驗是，在這個主世界中，他吻到的陳菲兒更真實，也更甘甜。

他确定，身體不會說謊，這樣的女人，是自己一直想牽手走下去的——雖然，在和蘇曉、程微芸、林若茵親吻的時候，他也有這種感覺。

對顧老狗來說，現在的感覺很奇妙，既有點和前妻和好，小别勝新婚那種特别的愉悅感，又有好像不是和前妻，而是和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女人相擁的感覺，另外還帶着點……在這個世界真正展開成長之旅的期待。

他原本以爲自己對女人沒那麽感興趣了，然而感受着陳菲兒的氣息，他知道這根本就是扯淡。

他原本也以爲自己已經沒有興趣再去體驗陳菲兒的溫柔了，正如他在發布會上再見到陳菲兒時，隻是淡淡地從腦海中飄過“睡過”兩個字，覺得這輩子和她不會再有交集，但現在他也知道，那還是扯淡。

自己從來都隻是一個俗人，俗得不能再俗的普通人，無論是對待感情，還是擁有各種外人看來驚歎不已的能力，都并非自己天賦異禀，而是無非重複了太多同樣的事，總結了太多的失敗的、成功的經驗而已。

所以，當陳菲兒抱住自己時，自己明知道這麽做有風險，卻說不出拒絕。

此刻的陳菲兒，隻是閉着眼睛，溫柔地親着顧運，并沒有像顧運那樣，想那麽多。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用在公司時的理性來審視現在這個時刻，那麽一定會認爲很荒唐。

畢竟，自己和顧運，到現在爲止都沒有确認關系，甚至也沒有一次正式的約會、正式的告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發生了。

所以她隻能讓感性的一面來控制自己的思維。

從第一次見到這個男孩子起，自己就一直覺得他與衆不同。

當那天在晚宴間隙，知道他執着而卑微地喜歡着自己時，自己竟會莫名地心疼他，并且也莫名地愉悅着。

演過那麽多年的戀愛戲，正是在那天，她才真正了解到，一個自己欣賞的男孩子，正巧也喜歡自己，是一種多麽幸福的感覺。

原本她以爲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畢竟有太多現實條件決定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然而昨天顧運在她樓下的再次出現，讓她好不容易又平靜下來的心，又起了波瀾。

她覺得，顧運比自己勇敢。

然而，即便如此，自己也應該比他更知道，如果兩人在一起的結果是什麽。

他可以無所顧忌，而自己不能。

橫亘在他和自己之間的，不止有林若茵，不止有十二歲的年齡差，還有很多。

陳菲兒知道自己和顧運不可能，但是她不願意讓這個迄今爲止，自己生命中發生的美好故事，沒有結果。

尤其是，當顧運興奮地向她介紹那棟夢幻般的小樓，和那夢幻般的生活的時候，她越發覺得，自己真的不甘心，就這麽讓這故事結束了。

所以今天她就瘋了一次。

她想給顧運一個結果，也想給自己結果，哪怕這個結果隻有一個晚上。

陳菲兒沒有任何抵抗，因爲她舍不得抵抗，隻是躺倒在沙發上的那刻，她輕聲道，“去卧室吧。”

似乎，在那個地方才更合理。

她仍在爲自己的“瘋”，尋找更多的合理性。

……

……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陳菲兒已經起來了，而顧運還在酣睡。

她給自己做了一碗西紅柿打鹵面，煎了一個雞蛋，蓋在面條上面，這樣看起來不錯。

未施粉黛的臉上，依然精緻而美麗，卻略顯一絲疲憊，畢竟昨晚沒睡好。

端着面走到靠落地窗的白色餐桌前，放下面，看了眼窗外馬路上早起的人們來來往往，她坐到了白色的餐椅上。

坐上去的時候，她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心裏嗔罵了一句，小壞蛋。

之後，她抿了抿嘴唇，又看着窗外的行人發了會呆。

直到，遠處的高樓林立的地平線上，有了晨曦的霞光。

太陽升起來了，是新的一天了。

陳菲兒提醒了下自己，開始低頭吃面。

她神色如常，猶如這偌大的屋子依舊隻有她一人，而昨晚也什麽都沒有發生。

安靜地吃碗面，她擦了擦嘴，又輕手輕腳地上樓，在卧室隔壁的衣帽間拿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又輕手輕腳地下樓。

化了淡妝，抹了和今天的衣服相配的口紅，看着鏡子裏更加精緻的自己，陳菲兒卻沒有一絲愉悅，反而有些緊張地看着自己的眼角。

還好，沒有找到魚尾紋。

這些年，保養的還是不錯的。

心情有好了一些，陳菲兒決定換衣服的時候，忽然想起還躺在卧室的顧運。

她改了主意，放下了手裏的衣服，又回到了廚房。

昨晚，終究是沒吃到他做的飯。

反倒是，自己被吃了。

小壞蛋。

給他做碗面吧，就像……很多情侶之間會做的那樣。

陳菲兒這麽想着，然而打開冰箱的瞬間，她又停住了。

輕輕地抿了抿嘴唇，她終于放棄了這個打算，又回到房間，換了衣服。

走到玄關換好了今天的高跟鞋，打開門，在出門的一刹那，她又忍不住遲疑了下。

關上這扇門以後，我們……就不應該再見面了！

可是，這就是原本的結局啊！

他可以沖動，可以青春無忌，可以不顧一切地去愛一個人，自己難道也可以像他這樣，陪他一直瘋下去嗎？

他十八，自己……實歲二十九。

當他四十，春華正茂之時，自己已是五十多歲的半百老人了。

他這樣的男孩子，身邊永遠不缺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與其在那時大家彼此爲難，還不如在趁現在，自己依舊美好的時候，大家體面地說再見。

至少，在自己的人生裏，也曾經出現過一個如此美好的男孩子、如此美好的回憶，如此美好的夜晚。

這就夠了。

在娛樂圈呆了這麽久，陳菲兒看過太多的人和事，所以很清楚自己若是當斷不斷，會迎來怎樣的結局。

更何況，顧運有更适合他的，比如林若茵。

陳菲兒想到這裏，輕輕地關上了門。

她轉身，走到電梯口，安靜地等電梯。

然而昨晚的一幕幕，仿若不肯散場的小電影，一遍遍地在她的腦海呈現，那小壞蛋溫柔，那小壞蛋氣息，那小壞蛋微笑，無論她任何努力，都揮之不去。

陳菲兒發現自己糟糕了，現在非常的糟糕。

因爲喜歡，好像變成了愛。

這種愛似乎由來已久，深深地根植在了自己的心裏，而且很有要發芽、破土、開枝散葉之勢。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微笑了一下，自己給自己打氣。

陳菲兒是不會那麽脆弱的，這點整個娛樂圈都知道，所以今天也不能例外哦。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一如往常的昏暗，在這個太陽剛出來的時刻，人還不算多。

陳菲兒一臉平靜地走到自己車子跟前，打開了車門，坐進駕駛室，然後“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車裏，突然安靜地可怕，仿佛這一刻，她與世隔絕了。

陳菲兒打開了音響，裏面開始播放她喜歡的歌。

她感覺這樣就好多了，于是系上了安全帶，換了平底鞋。

然而，當她的手放到方向盤時，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有一滴晶瑩的液體。

然後是兩滴、三滴。

陳菲兒緊咬着嘴唇，嘴唇卻不安分地微微顫動着，她倔強地抹去了那幾滴液體，打算立即啓動汽車，然後離開這裏。

可是，她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整個停車場仿佛一個扭曲了時空的黑洞，随時随地都要将她吞噬進去。

陳菲兒終于徹底崩潰了，頭緩緩地靠在了方向盤上，一隻手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肆意地流淌下來。

原來，自己終究做不到，想象中的那麽堅強。

……

顧老狗是在聽到陳菲兒的關門聲後，才從床上坐起來的。

他其實早就醒了，陳菲兒起床穿衣服的時候他就醒了，隻是假裝還在睡覺而已。

之所以沒有打擾陳菲兒，是因爲他知道，陳菲兒爲什麽要起這麽早。

她是不想跟自己說再見。

因爲，他們可能會成爲再也不見的陌生人。

顧老狗曆經風月無數，并不是沒有碰到過一夜雨露但朝起陌路的情況，這種情況未必都是放蕩的一夜情，在很多動蕩、身不由己的年代裏，這可能是戀人間的最佳選擇。

其實陳菲兒這麽做，是有迹可循的。

從她突然邀請自己來家裏，又在車上說自污是個随便的女人，顧運其實就已經感覺到她想這麽做了。

顧老狗有時候确是有點狗，但他絕非冷血的人。

在這一刻，他忽然有種久别重逢的愛人又要離開自己的失落感，這種失落感讓他有些難受。

于是他從還帶着陳菲兒香味的大床上起來，走到盥洗室洗了把臉，看陳菲兒也沒有給自己準備毛巾，便抽了紙巾随手一擦。

作爲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昨晚似乎有些過于貪婪了，但也并沒有讓他有腰酸的迹象，隻是連晚飯都沒吃，一晚上就吃了幾塊水果而已，肚子實在很餓。

走到樓下，不出意外也沒有他的早飯，顧老狗不由輕歎了口氣，這女人看來是一點念想都不想給自己留啊。

理性上說，顧老狗知道這是最佳的結局，自己既重溫了無數個夢中，陳菲兒的溫柔，又不用承擔任何風險，不必往産線上加人。

可爲什麽，心裏還是有一種稱得上強烈的失去感呢？

是因爲，她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女人嗎？

顧老狗認爲答案應該不是這個。

走到廚房，打開冰箱，他看到冰箱***茄、胡蘿蔔、乃至拆開的幹面條，都剩下一半，而且湊在一起，仿佛就是爲自己準備的。

顧運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決定拿出來，給自己做一碗面，吃完。

然後，離開這裏。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下，一條微信悄然而至。

“顧運，你醒了嗎？如果醒了，記得早點去趕飛機。昨晚我問你的問題，你不需要回答，因爲其實我不關心。昨晚的事，你也不要在意，成年人的世界，發生這些并不代表喜歡或者愛。好好學習，等你畢業後，我們再見吧。”

陳菲兒的分手短信。

顧老狗把手機揣進了口袋，然後苦澀地一笑。

這女人，總是自以爲是。

發這樣一條微信，她是想告訴自己，她的确是個随便的女人，在不喜歡自己的情況下，也可以跟自己上床麽？

不惜自污，也要讓自己斷了對她的念想麽？

大概她覺得，這樣自己會好受一些吧。

陳菲兒，果然還是那個陳菲兒啊……這個在外面無數人想呵護的女人，在自己這，總是反過來把自己當不懂事的孩子呵護，每次出了問題，她都想自己扛下一切。

哪怕，自己出軌後，她也舍不得别人來說自己一句。

真是……又聰明又笨的女人啊。

她有沒有想過，她敢如此放心地給自己發這樣的信息，就足以構成喜歡自己的證據了麽？

在娛樂圈這麽久，能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她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信息，如果被曝光，會對她的演藝生涯造成多大的打擊。

不光她知道，甚至連初入娛樂圈的菜鳥都知道。

而她敢給自己發這樣的信息，就說明她已經對自己不設任何防備之心了，這……也已經不是“有點喜歡”就能達到的程度了。

這一刻，顧老狗心的被莫名地拉扯了一下。

他一度以爲憑借在夢中的萬世輪回，自己是淩駕于全人類的存在，但是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未必留得住。

産線，真的不能再加了啊！

可是看着那條微信，顧老狗似乎能看到陳菲兒在按下發送鍵時的表情。

他不忍心，也很不甘心。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盤算着，是不是有可能，在謹慎操作的基礎上，在某種特殊的前提下，可以相對安全地、比較保險地，悄麽雞兒的，不動聲色地，刀口舔血地，富貴險中求地......再開上一條産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