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芸一手拿着電話，一手緊攥着，手心裏微微有些出汗。

心又突突地直跳，在溫網和克裏斯對陣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她的房門是關着的，但是并不妨礙這個問題還背負着另外兩個人的期待。

程中原和周曉紅耳朵貼在門口聽了已經不是一小會兒了。

程微芸之前整理行李箱那會兒門還沒關呢，但是當手機鈴聲響起後就關了門，程中原夫妻兩個多人精啊，一猜就知道是誰打來的，于是不約而同地把耳朵貼在門上旁聽了起來。

是旁聽，父母和孩子之間的事，不能說“偷”。

有一說一，平常他們倆是不會這樣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畢竟程微芸在節目上說了有喜歡的人了，所以這個時候顧運打電話來，他們認爲很可能就是談感情問題的。

作爲父母，他們怎麽可能不關心一下？

其實周曉紅倒還好，她隻是希望女兒也能被喜歡的人喜歡，然後也覺得顧運不錯，僅此而已。

但是程中原心裏可是藏着翁婿倆聯手再造一個頂晨集團的宏偉藍圖的，所以期待感比周曉紅可高多了，甚至都不輸于程微芸。

雖然聽不到顧運在電話裏說了啥，但是他們隐約是能聽到程微芸說話的，通過程微芸的話，他們也大抵能推測出現在劇情已經發展到關鍵時刻了。

女兒在問人家要一個答案。

話說到這份上，顧老狗已經無法回避這個問題了，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也隻有一個。

隻能答應，不能拒絕。

程微芸不惜在節目上變相表白，可見她對顧運的感情已經很深了，這個時候顧運如果明确拒絕她，那麽萬一程微芸是持劍人，就很可能會真的開始轉變。

顧老狗不知道持劍人的出現是瞬間的，還是要先啓動一個機制慢慢轉變的，但他知道一旦轉變開始，就很難再停下來。

所以不能明着拒絕程微芸。

但顧老狗認爲，可以用更巧妙的辦法，讓程微芸知難而退。

于是想了想，說道，“程微芸，你知道我爲什麽一直單身嗎，因爲對我來說，感情是很嚴肅的一件事情。我想要的感情，是那種很純粹的，彼此之間隻有對方的，你明白嗎？”

程微芸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明白，感情……本來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頓了頓，又下了決心，急忙補充道，“我、我心裏，就是隻有你啊！”

顧老狗歎了口氣，“我知道，其實……我也沒辦法撒謊，說對你沒感覺。”

程微芸聽到這話，清冷的臉上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攥着的拳頭一下子松開了。

然而當她明白過來顧運這句話意味着什麽的時候，她的手又一下捏緊了，這回卻是因爲那突如其來的開心與莫名興奮下的緊張。

自己喜歡的男生，恰好也喜歡自己，這是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卻也是讓她忽然呼吸困難的事情。

她的腦袋空空的，這一刻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卻在這時，顧運又道，“可是程微芸，現在我必須坦誠地告訴你一些事情。”

程微芸使勁地點了點頭，說道，“嗯，你說。”

“你應該知道，其實蘇曉，還有我那個妹妹林若茵……”顧老狗說到這裏，又長歎了一口氣，“她們也喜歡我。”

程微芸怔了怔，随後又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早就看出來了。”

“而且她們爲了和我在一起，一個考上了京都大學，另外一個就在人大。”

“啊？”程微芸一聲驚歎，“啊這……”

“我知道這會讓你覺得困擾，同樣的我也很困擾。不知道我妹妹有抑郁症的事情你聽說過麽？”

“抑郁症？”

“對，她從小父母離異，後來母親又找了男朋友，隻剩下她自己一個人生活，所以漸漸地就……我不喜歡她，但是我不能傷害她，所以我除了和她保持必要的距離以外，還需要以哥哥的身份照顧她，甚至無法否認她對我的感情，因爲她的抑郁症已經很嚴重了。”

程微芸兩道水墨般的秀眉漸漸凝聚起來，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有些問題對她而言顯然已經超綱了。

她不知道這種情況自己該說什麽，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介意還是不介意這種事？

于是她把這個問題先放到了一邊，然後問，“那蘇曉呢？”

“蘇曉……”顧老狗本來想也想說蘇曉有抑郁症的，但是細想一下說兩個人都有抑郁症就有點太特麽巧了，就算程微芸是個木頭也會懷疑的。

于是趕緊換了個借口，“蘇曉其實倒還好，就是一根筋。你還記得在我家的時候麽，其實那天我幾乎已經是明着跟她說不喜歡她，要她别幫我了，可她還是不肯。”

程微芸回憶了下，說道，“哦，原來那天你是那個意思……啊對，你跟她說有些事不能太勉強了之類的，應該就是那個意思。”

顧老狗一腦門子汗，心想合着你現在才琢磨出來，那你那天在聽個什麽？

不過現在能承認這點也好。

于是繼續說道，“對，你也看到了，蘇曉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其實我已經拒絕很多次了，但是拒絕一次她哭一次，哭完還來找我……我也真的不想再傷害她了，所以隻能先拖着，希望兩校分隔，她能慢慢把我忘掉。”

“這…….”

“所以啊，程微芸。”顧老狗語重心長地說道，“正如我所說，我想要的感情是純粹的，因此我沒辦法在這個狀态下跟你在一起，因爲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那麽，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當我安頓好她們兩個以後，如果你還喜歡我，我就來找你。”

話說到這裏，顧老狗還是很滿意的。

畢竟這麽一來，既沒有拒絕程微芸，她即便生氣難過也是有限度的，不至于因愛生恨，又利用林若茵和蘇曉設了道防火牆，光明正大地不和她在一起。

想想自己也是蠻機智的。

程微芸聽完顧運的話，凝久無語。

信息量太大，她有點處理不過來了。

但是她隐約知道，顧運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而且對待感情，他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負責。

總之……好善良的男生啊。

腦袋亂亂的，思路整理不過來，這個時候就好像是在場上打球，在球速快的情況下，根本來不及思考，隻能憑本能做出決斷。

程微芸對自己的本能判斷是很自信的。

而且她認爲既然顧運向自己表白了，那麽自己就應該給他一個明确的回複。

不要等以後，爲什麽要等以後呢？

自己喜歡他，他也喜歡自己，這難道還不夠嗎？

于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抛開所有複雜的念頭，幹淨而直白地說道，“不用等以後，既然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那我現在就是你女朋友。”

“……”

顧老狗有點不敢相信，這都不介意？

“我相信你能處理好和蘇曉、林若茵的關系的。”程微芸又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和她們在一起，我不能因爲我喜歡你，就讓你強行和她們斷絕關系，那樣的話……我好像很壞的樣子，我不要當那種人。”

“你确定？”

“我确定啊，隻要你……自己有底線就好了。”

“等下，你是不是沒明白我意思？”

“我明白的，就是我們在一起，但是不讓蘇曉和林若茵知道。”

程微芸很确定地說道。

顧老狗徹底震驚了。

程微芸的大度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現在意識到，程微芸加入修羅場豪華套餐，已經勢在必行了。

畢竟程微芸一個女孩子，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要是再推三阻四，那就是明擺着之前的話都是在騙她。

這比從一開始就拒絕更糟糕。

顧老狗一聲長歎。

這樣的話，産線上無論如何也得再排一排了，多少得勻點産能出來，給程微芸。

真特麽累啊。

……

短暫的消沉之後，顧老狗不得不又重新打起精神。

人，還是要往積極的方向看的。

雖然程微芸也即将加入了豪華套餐，但是起碼她答應不讓蘇曉和林若茵知道，也承認自己和蘇曉、林若茵在一起有各種無奈的因素，所以萬一爆發修羅場，她這邊還好處理一點。

也算是個小小的收獲吧。

另外，程微芸這麽大度的話，怎麽還有點覺得……她可以作爲和諧後宮計劃的小幫手呢？

那得好好疼她了啊。

“顧運，你還在聽嗎？”程微芸又道，“怎麽不說話了？”

“不是，我就是……很感動。”

“那你就是答應了？”

“啊，我……除了感動和高興，還能說什麽呢？”

“那就是答應了對嗎？”

程木頭執着地追問，沒有什麽矯情的話語，隻堅持要一個明确的答案，這聽上去根本不是在談戀愛，而是在談生意。

可她卻是那麽認真，認真到讓你感覺，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什麽又是呢？

現在的程微芸，終于是真正的程微芸了。

是那個會問出“家裏水管還好嗎”的程微芸，是那個聽說你肚子疼會送出熱水袋的程微芸，更是那個要不是實在太漂亮又太可愛，肯定會直到沒有男朋友的程微芸。

顧老狗突然笑了。

他忽然很想問自己，這樣的程微芸，你真的沒有動過一點點心麽？

她，應該得到一個更好的回複。

于是調整了下語氣，他說道，“程微芸，這話應該是由男生來問你的。你，可以答應我，做我女朋友嗎？”

“可以！”程微芸忽然鼻子一酸，她也不知道爲什麽自己要有這種情緒，可是突然之間就這樣了。

“我可以的，我答應你！”

程微芸認真地重複，似乎深怕顧運沒聽清，或者有一絲絲的不确信。

顧運想讓程微芸傲嬌一次，矜持一次，然而程微芸卻輕易地把這個機會毀掉了。

故作矜持，或許本就不在她的字典裏。

程微芸開心地坐到了床上，現在她終于可以完全放松了。

又道，“那我過兩天可以來找你嗎？”

顧老狗忙道，“這兩天不行，因爲會有很多狗仔盯着你的。”顧老狗想了想，說道，“你再忍一兩個月吧，等事情平息一點，你再來比較好。”

程微芸想了想，說道，“我不怕他們啊，我是打球的，又不是偶像明星。你怕嗎？”

“我怕啊，要是我和你的事被坐實了，那我就不能安安靜靜地當學霸了，他們會天天來找我。”

“哦，也對，那……反正我們的關系現在是不能公開了？”

“廢話，當然不能了！”

“可是我有點想發個微博，就是那種……我發一個‘我們’，然後你也發一個‘我們’之類的。”

“.…..你能想到的浪漫是不是就這個？”

“我暫且隻想到這個，不是很酷嗎？”

“一點都不酷。”

“哦，那好吧。”

……

顧運挂了電話，想去上個衛生間，卻剛一開門，就看到盧瑞松、陸亦鳴、葉金波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

不用想，這三個貨肯定是偷聽了有一會兒了。

顧老狗才不管老大、老二什麽的，直接一人一腳踹屁股上。

然後也不解釋，直接去廁所。

挨了踢盧瑞松三人一點都不生氣，進了寝室一關門，就開始讨論。

盧瑞松道，“你們剛剛聽清楚了嗎？老三好像是跟程微芸确定關系了啊！”

陸亦鳴皺着眉道，“聽清楚嘛呀，他站在離門最遠的地方，就隐約能聽到嗡嗡聲。”

“反正我覺得是确定了。”盧瑞松一臉确信地說道，“你們想啊，那是程微芸啊，人家都開了金口了，老三能拒絕？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陸亦鳴點頭，“也對啊，嗎的，要是程微芸跟我表白，我都能給她跪下。”

“跪啥，跪鍵盤？”盧瑞松笑道。

“鍵盤哪夠，起碼跪榴蓮。”陸亦鳴歎氣道，“不行，說什麽也得讓老三把程微芸帶過來啊。她現在，那也算是我們弟妹不是？”

盧瑞松坐在床上，開啓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風扇對着自己吹，然後說道，“那得看老三願不願意了。我覺得，程微芸既然肯在電視上跟老三表白，那老三要想帶她參加寝室聚會，她肯定願意的。”

這時，葉金波又插話了。

“要是程微芸以後能來一次我的遊戲直播間就好了，那我的人氣一定飛漲。”

盧瑞松笑道，“你就想吧，你這是商業活動，人家是要出場費的，她這樣的怎麽也得百八十萬的，你出得起？”

葉金波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那顧哥不開直播真可惜了……他開的話，程微芸一定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