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顧老狗選擇了否認，但是盧瑞松、葉金波和陸亦鳴三人的震驚依然沒有絲毫減退，相反因爲變相證實了這件事，他們變得越發的躁動，就像山洪來臨前抱着松果的三隻松鼠。

震撼、驚訝、茫然、難以置信，同時又帶着深深的膜拜。

之前陸亦鳴和盧瑞松口口聲聲說要刀了那個“欺騙”林若茵感情的渣男，要把他的作案工具剪下來丢馬桶裏扔掉，但是當真的發現這個“渣男”就在自己眼前，跟自己睡一個屋的時候，卻是除了想敬煙敬酒，再沒别的情緒了。

這跟很多看渣男類小說的書友是何其相像，一邊嘴裏喊着要刀了主角，一邊心裏想着讓我來。

陸亦鳴幾乎是顫抖着嗓音問道，“顧哥，你能不能說說，你是怎麽泡到……啊呸，你是怎麽讓程微芸喜歡上你的？”

陸亦鳴覺得用“泡”字也太不尊重程微芸了，确切的說，是不尊重自己那被扼殺的青春幻想，所以改了口。

“對對，跟我們講講呗！”盧瑞松也兩眼放光地說道，“程微芸爲什麽會喜歡你？你到底喜不喜歡她啊？”

連葉金波都重重地點了點頭，“對！顧哥你能說說嗎？”

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燒，而燃料的是他們曾經充滿無限遐想的女神，這一刻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酸中帶痛，痛中帶苦，苦中又帶着濃烈的探究欲，怎麽也止不住。

顧老狗自然不想談這個話題，一是不想拿程微芸的隐私來當談資，這對她不公平，甚至對不起她手寫的那首詩——她是如此的認真，卻被網上那些娛記、網友拿來消費就算了，自己怎麽能再拿來做談資？

而另一方面，他也實在是不忍心在這幾個小朋友心裏戳刀了。

他們強裝笑顔的樣子，很容易就讓顧老狗想起，很多年以前在某處某地流行典妻的時候，典戶把自家老婆送到主家，回頭見面還舔着笑臉問自家老婆好不好。

那是何等的殘忍，所謂殺人誅心也不過與此。

所以那時他一般都會很善良地說挺好的。

當然，那種事他隻幹過一次，原本隻是想體驗下的，然而自從那次以後，他就再也無法直視這種笑容了。

所以，他決定還是趕緊撤了。

“我說了，那都是胡編亂造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顧老狗淡淡道，“我回寝室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直接起身，正要轉身回去時，又想起什麽，對三人說道，“這個事情别到處亂說，别管是不是真的，你們要當我是兄弟，就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别人來編排我是不是？”

“不是啊老三，這事情你覺得還瞞得住嗎？同學們一查新生表就能查出來的啊。”陸亦鳴說道。

顧老狗一瞪眼，“他們查歸他們查，特麽總比你們主動喊‘在這呢’強吧？”

盧瑞松想了想，忙點頭道，“也對，咱們得幫幫老三……等下，但是老三，你倒是先跟我們講……”

盧瑞松話還沒說完呢，卻見顧運已經走遠了。

陸亦鳴使勁地撓了撓頭皮，顯得越發得躁了，說道，“不行，晚上回去非問個明白不可。老大、老四，晚上我打頭陣，你們一定要配合我啊！”

盧瑞松點點頭，“好，必須的！”

頓了頓，他忽然又小聲道，“欸，你們說，要是老三真跟程微芸在一起了，咱是不是能請程微芸吃個飯呢？能跟她吃個飯，爺這青春也算有個落幕了啊！啊不對，是重啓！”

“那可不可以合照？”葉金波連忙補了一句。

“我說你們兩個有沒有點出息啊？”陸亦鳴一臉的鄙視，鼻孔的氣都差點嗤到兩人臉上了，卻是過了一秒之後，說道，“那……那不得看老三願不願意帶來麽。”

盧瑞松長吸了一口氣，然後沉沉地說道，“咱們的老三……不簡單哪！”

……

顧老狗回到寝室的時候，蘇曉和林若茵已經發來微信了。

這次兩人的動作出奇得一緻，都隻給他轉發了一條關于他和程微芸绯聞的微博消息，然後什麽話都沒有。

這是等他自己解釋呢。

但是這方面顧老狗現在倒是不急，畢竟程微芸喜歡自己的事情，蘇曉和林若茵早就已經看出來了，況且程微芸說了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她，正好是爲自己做了最好的辯解。

所以他選擇冷處理。

但凡她倆要是敢問，他就敢直接反問一句“這麽點信任都沒有嗎”，那頂天立地、問心無愧的勁頭絕對不比嶽飛少。

他現在隻想好好跟程微芸打個電話，然後勸她不要來京都了，要是她實在想念自己，大不了自己回頭去濱海的時候，送貨上門好了。

不收錢總行了吧？

關上門，他撥通了程微芸的電話。

此時的程微芸，正在自己房間整理行李箱。

當看到來電是顧運的時候，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電話她等了很久了。

自從那個行李箱交到顧運的手裏起，她就一直在等。

然而當電話真的來了以後，她卻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之前明明仔細準備過該說什麽的，這一刻卻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少女總歸是有矜持的，但程微芸現在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選了一個最不矜持的方式，現在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

程微芸給自己打了打氣，反正每次走上賽場，也都是這樣不能回頭的，既然做了這個選擇，那就應該勇敢地接受挑戰。

哪怕……他會罵自己呢！

于是在電話響了七八下的時候，程微芸接了電話。

慶幸的是，電話那頭的聲音還算平穩，沒有氣急敗壞的迹象。

“在幹嘛？”顧老狗一如往常地問道。

“哦，我在……”程微芸看了眼行李箱，然後說道，“我在整理東西，然後準備去京都。那個，我爸媽也一起去，這次是我爺爺叫我們去的。”

這倒也沒撒謊，時隔三十年多年後，程煜終于讓程中原回去看他了。

程煜有他自己的打算，但程中原也有自己的打算，被抛棄了三十多年，程中原雖然表面上還在接受程煜的安排，但是他心裏的真正想法，程煜已經未必能掌控了。

況且，程中原在入股古鎮後，心中的那顆小火苗，已經越來越旺了。

顧運倒也沒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嗯”了一聲後，又問道，“那你來了以後，還打算回去嗎？”

程微芸沉默了一小會，然後反問，“你想讓我回來嗎？”

“我覺得是這樣的。”顧運按照既定的思路，說道，“自從你在節目裏說了那些話之後，現在網上的輿論很洶湧，可以說你和我都在風口浪尖上。我倒是還好，但是如果你不及時處理的話，再這麽下去，馬上就會有大批狗仔對你進行跟蹤、偷拍，我想這樣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對嗎？”

程微芸發現，顧運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所以她覺得，顧運是在生氣——因爲自己的回答，給他帶來了困擾。

一想到這個，她的情緒就很低落，有一種輸球都沒體驗過的，深深的挫敗感。

說實話，當時回答那些問題的時候，她也想過可能會引發一些議論，但是沒想到議論會這麽大。

而且，現在這些議論聲已經漸漸有向謾罵轉變的趨勢了，有些話簡直不堪入目，她都想不到人怎麽可以陰暗到那種地步。

但這些本來倒也不足以影響她的心情，真正讓她難過後悔的是，這些謾罵大多是指向顧運的。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笨了，要不是自己，顧運也不會無端端地挨罵。

想到這裏，她便低沉道，“對不起，顧運，這件事給你帶來了困擾。你總說我是木頭，我大概……真的是木頭吧。”

顧老狗印象中的程微芸，向來是陽光明媚、自信爆棚的，哪怕是跟自己尬聊，她也可以聊得淡定自若，行雲流水，自信地認爲她就是個聊天小能手，甚至自己明明是在尬笑，她也可以認爲那是“相談甚歡”的證據。

這小妮子的心性如此單純而明亮，但是這一次，她似乎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如此失落，哪怕比賽輸了，她都從來沒這麽失落過。

而她失落的原因，是因爲覺得連累了自己。

我看衆生皆草木，唯有見你是青山。

顧老狗再想起這句話時，已經吐槽不出來了。

她寫這行字的時候，一定很認真，認真到筆迹上，有了深深的凹痕。

顧老狗到底也是有點良心的，這個時候自不會再苛責什麽。

于是說道，“我沒事，你知道的，這種事我不在乎，你也不用想太多，你沒做錯，錯的是他們。”

程微芸聽顧運這麽一說，多少好受了些，忙道，“嗯，你能這麽想就很好了。我後來查了下《情商提升300問》，上面說：女人，雖然有些謊言是善意的，但你要清楚，關于感情的謊，沒有一個是善意的，坦誠才是最大的善意……所以我覺得……”

顧老狗聽到這話，當時就像被挨了一悶棍，嘴都快開始抽搐了。

“所以你也覺得那麽說，其實也沒錯？”

哎喂，我隻是安慰你一下而已，錯沒錯你自己不知道？

卻聽林若茵又道，“錯了嗎？”

“啊……”

這透着靈性的反問，一下子就把顧老狗給問懵了。

無語良久，隻換得一聲長歎。

這程微芸和王浩，可真是二中的卧龍鳳雛啊。

一個手握江湖禁術《戀愛基礎100問》，另一個又手持天下奇書《情商提升300問》，那神通施展起來，讓他這個看過《藍貓淘氣3000問》的萬年老妖都接不住了！

顧老狗現在高度懷疑，這兩本奇書格式如此統一，很可能是同一個出版社，甚至同一個作者寫的。

這麽一想，他現在就很有把那個出版社買了，然後把所有人全部開除的想法。

程微芸聽到顧運沉默，不由秀眉微皺，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麽不說了？那……還聊嗎？”

這兩天心好亂，也沒準備新的話題，如果你不想聊寫給你的那首詩的話，那就……沒得聊了。

“聊啊，幹嘛不聊？”顧老狗咬咬牙，然後卻又沉默了下，“那個，剛聊到哪了？”

能把顧老狗聊到思路亂了的，程木頭算是第一個了。

程微芸這會兒卻是絲毫沒亂，提醒道，“聊到《情商提升300問》裏說，感情的事是不能撒謊的……”

“啊對，”顧老狗趕緊接話，“那什麽，我先給你提個建議，古話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所以這書你也别全信。然後……”

“這書還是很有用的，你不覺得我現在越來越會聊天了嗎？”程微芸忍不住打斷道。

顧老狗差點要摔電話了。

程木頭，你特麽起止是會聊，你還是能把我心态給聊崩的選手啊！

顧老狗徹底無奈了。

“行，那這個問題先不說了……我們說點重要的。”

顧運想把話題轉到自己和程微芸的绯聞上去，然後發現現在這個氛圍很不對勁。

剛好像一直在聊很中二的話題，現在一下子正兒八經地要轉到感情話題，好突兀啊！

很難入戲有沒有？

論如何把感情聊沒，程木頭這方面的能力簡直是大師級。

但中午的時間不多，顧老狗還是硬着頭皮開啓了話題。

“你的卡片其實我看到了。之所以一直沒找你，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程微芸握着電話，看了眼陽光明媚的窗外，終于不再猶豫，直接問道，“那，現在想好了嗎？”

“我覺得，我和你的感情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所以不急于這一時。”顧老狗認真道，“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要先把當前的輿論壓下去。很多公衆人物的感情，往往就是毀在輿論的過多關注上了，這個你知道吧？”

“嗯，我有聽說過。”程微芸點點頭，“所以從你的語境來推理，你是......喜歡我的，然後不想讓輿論毀掉我們的感情，對嗎？”

“......”

顧老狗頓時噎了一口氣，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本來是想含糊一下蒙過去的。

可是這程木頭，好像一下子又變聰明了？

竟然還知道按語境推測，然後直接逼自己給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