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賀娜陪蘇曉已經三天了。
午飯後，她說家裏有點事，準備回家。
王秀琴專門去樓下買了一大袋水果讓趙賀娜帶回家去，趙賀娜怎麽都推不掉，便隻好收下了。
王秀琴是很感謝趙賀娜的，這兩天蘇曉神不守舍、沉默寡言，王秀琴真怕她憋出個好歹來，幸好趙賀娜及時出現，寸步不離地陪在蘇曉身邊，這才讓她稍稍安心了些。
王秀琴現在掌握的消息是，蘇曉和顧運已經分手一星期多了。
按照蘇曉的說法，應該是和平分手的，因爲她隐約聽蘇曉提起過“餘生各自安好”之類的字眼。
王秀琴現在是越來越不理解現在的年輕人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麽，一個連私房錢都願意上交，另一個甚至願意賣房子幫對方，可是僅僅就因爲要不要一起上學的事就分了手，也是讓人想不通。
但是究其原因，王秀琴還是隐約偏向于認爲顧運變心了。
這孩子本來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歡，雖然自己女兒是其中最優秀的，但是男人麽，再說還年輕，終歸是沒能抵擋住誘惑。
可是有時候靜下心來她又想，顧運應該不是那種人，畢竟他要是想變心早變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再說，一個能半年如一日地跟着自己跳廣場的舞的男孩子，這麽專一又能壞到哪裏去呢？
所以她也很矛盾，這兩天既沒有聯系顧運，也沒有把這事兒告訴老顧，隻能靜觀其變了。
蘇曉送趙賀娜上車後，自己又坐公交去了圖書館。
今天圖書館的人不多，偌大的閱覽室内也隻有十來個人三三兩兩地散坐着，略顯冷清，但是蘇曉覺得這樣更好。
打開上次沒看完的《刑法概要》，蘇曉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今天的任務是必須精讀3個章節，然後完成章節作業。
“張三和女友分手後，心懷不滿，偷偷從女友家中拿走了他曾經送給女友的東西，請問張三是否構成盜竊罪？”
蘇曉看着書上的這題案例分析，當時就冷笑了一聲。
張三可真是個渣男啊！
你還心懷不滿？
呵，你還有臉心懷不滿？
你傻乎乎的時候，女朋友陪你上學、放學，又給你買吃的，又逗你開心你忘了？
還有，給你打掃屋子、洗衣疊被的你也忘了？
分手傷心的是你女朋友吧，你又不會傷心，反正有大把的女朋友等着是吧？
呵呵，所以你憑什麽心懷不滿？
渣男！不要臉！
盜竊罪？
我看是故意傷害罪，起碼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最好是無期徒刑，别出來就好了！
不看了，下一題！
“張三因爲頻繁外遇和妻子離婚……”
呵，實錘了，就說張三是渣男吧？
他要是不渣能離婚？
刑法爲什麽沒有渣男罪？
要是有的話，有些人肯定得按照頂格判！
呼~~爲什麽今天總是給我看這種案例啊，就沒有正常些的嗎？
下一題！
“張三因犯盜竊罪、搶劫罪…...”
呵，果然渣男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啊！
也對，一個渣男能做什麽好事了？
連看三題，蘇曉就覺得這本書好像是在針對她，已經沒法看了。
擡起頭，她目視前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麽，又不知道現在自己想做什麽，便是那麽坐着，又看着。
前邊距離她大約兩三米遠處，坐着一個女生，那女生也梳着馬尾辮，正專心緻志地看着書。
這時一個男生從她身邊走過，伸手拉了下她的辮子。
女生輕輕地“啊”了一聲，然後擡手就去打那男生的手，那男生卻是一閃身躲過去，随後便沖着女生笑。
這一瞬間，讓蘇曉忽地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什麽撕扯了一下。
那一對，和我們好像啊。
那時的我們，也是這樣鬧着笑着，仿佛永遠也不會有分開的那天。
有些念頭隻要閃過腦海，便會讓鼻子酸酸的。
蘇曉發現自己的視線又模糊了，眼眶熱熱的。
“嘶。”
蘇曉吸了吸鼻子，又低下頭去，卻錯愕地發現潔白的筆記本上已經有了一滴晶瑩的液體。
很像一朵肆意綻放的透明花朵，帶着一絲嘲諷，它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蘇曉趕緊伸手一擦，讓這不合時宜的家夥徹底消失。
然後緊咬着嘴唇，反複告訴自己，那肯定不是眼淚。
自己是不會爲一個渣男流眼淚的。
我才不會難過。
因爲我又沒有錯。
……
就在這時，蘇曉忽然感覺有人搭了下自己的肩。
她吓得一激靈，擡頭一看，卻發現是趙賀娜，于是連忙又低下頭，偷偷地擡胳膊擦了下眼淚。
“你不是回家了嗎？”她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沖趙賀娜笑了笑。
“是啊，我回了趟家，然後正好趙誠來找我了。”趙賀娜笑着對蘇曉說道，“你猜他找我幹嘛的？”
“就想見你呗。”
“不是，你肯定猜不到。”
“什麽事啊，别賣關子。”
趙賀娜從包裏摸出兩張門票似的東西，在蘇曉眼前晃了晃，然後說道，“你看，這是兩張演唱會的門票，你猜是誰的？”
蘇曉看了眼趙賀娜手裏的東西，又覺得無趣地低下頭，說道，“不知道。不過趙誠想請你去看，你就去吧。”
趙賀娜歎了口氣，說道，“行啦，你以爲我是來跟你秀恩的啊？神經！這是周然的演唱會，你不是最喜歡她了麽？”
蘇曉不由地擡起了，又瞧了那票子一眼。
周然是近幾年才出道的女歌手，聲線獨特曲風多變，一開始在抖Y走紅，後來漸漸被大衆所接受，雖然還算不上太大的明星，但在小範圍内還是有一批忠實擁趸的。
蘇曉從高二起就喜歡聽她的歌，也算是她的鐵杆粉了，隻不過沒有瘋狂到接機、刷錢打CALL之類的程度而已。
蘇曉喜歡周然，不單單是因爲她的歌好聽，更喜歡她對待生活的态度。在周然的很多歌詞裏，雖然充斥着自我和不拘，但蘇曉依然能看到真實生活的影子。
這兩天，她也經常聽她的歌。
所以當趙賀娜把票遞給她的時候，她便接了。
又看了眼票面，果然是周然于今晚的演唱會。
演唱會的名字很文藝，很符合周然一貫的風格，也符合眼下的季節。
“春曉夏蘇”。
“怎麽樣，沒騙你吧？”趙賀娜笑了笑，又道，“不光是周然，到時候還會有好幾位歌手助演，像趙夢、易生他們，我看了下好像全都是你喜歡的，你說巧不巧？”
蘇曉把票塞還到趙賀娜手裏，問，“所以呢？”
“所以你個頭啦！明知道我是來喊你一起去看的。”
蘇曉想了想，然後說道，“算了，我不去了，你和趙誠去吧。”
沒心情。
另外，才不願意看你們撒狗糧呢！
趙賀娜故作生氣道，“這可是趙誠好不容易才弄來的票，要不是閨蜜我才不帶你！你要不去，好，那我把票撕了，咱們誰都别去了。”
蘇曉擡頭，見趙賀娜好像真的要撕，便趕緊攔住了她。
“幹嘛啊你！好好的票……”把票從趙賀娜手裏奪過來之後，她便歎了口氣，“好吧，那晚上一起去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是說好，你們别撒狗糧！”
趙賀娜忙點頭，然後笑道，“這就對了，老悶着怎麽行，去散散心多好。至于狗糧什麽的……你放心，絕對不會的。”
到時候你和顧運别亂撒就行了！
這可是一場專門爲你一個人辦的演唱會！
媽媽哩個咚的，沒見過追女生這麽下血本的，這次算是開了眼了。
也不知道顧運那家夥是怎麽請來那些歌手的？
就說那個周然，就是出了名的個性張揚，要她來走這種穴，恐怕給錢都不一定行吧？
等下，顧運不會是找了幾個模仿秀演員吧？
對，應該是這樣，要不怎麽可能？
……
晚上七點五十，濱海大劇院。
“門票”上說，這場“春曉夏蘇”演唱會在濱海大劇院可容納3000人的音樂廳舉行，對于一個出道兩三年相對小衆的歌手而言，這種規模的演唱會是很普遍的。
“演唱會”八點開始，趙誠、趙賀娜和蘇曉提早十分鍾抵達檢票口。
爲了避免蘇曉認爲他們兩個“撒狗糧”，趙賀娜和蘇曉走一起，而趙誠則在前面一個人走。
蘇曉現在很困惑。
不是說好了八點“演唱會”的嗎？爲什麽到現在爲止，檢票口除了一個檢票員，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娜娜，我們不是搞錯日期了吧？”蘇曉不确定地又拿出票，開始核對。
“哎呀，不會錯的，放心吧。要不你問檢票員？”趙賀娜說道。
蘇曉正要問，卻聽檢票員自己開口了。
“沒錯，今天就是周然的演唱會。這是偏門，大多數歌迷都從正門進去的。”
蘇曉一聽就放心了。
三人檢票，過閘。
但是進了音樂廳，蘇曉又不淡定了。
什麽呀，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三千人的音樂廳内，此刻空空蕩蕩，連燈光都隻亮了三分之一，看上去有些幽暗。
“這……不太對吧？”
蘇曉看看趙賀娜，又看看趙誠，說道，“周然再小衆，也不可能一個歌迷都沒有吧？我們是走錯廳了？”
“沒有，就是這，放心吧。”
“興許從正門進來的歌迷，因爲安檢還是什麽原因，都被堵在那了呢？”
“就是就是，你看這舞台不是搭好了嗎？”
趙賀娜和趙誠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把蘇曉帶到了前排的VIP區，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兩人又一左一右地挨着她坐下，有點像押解犯人，生怕她跑了。
蘇曉看了眼前方舞台，隻見舞台上各色燈光、音響以及超大的電子屏幕都已經搭好，再看趙誠和趙賀娜都是一臉笃定的樣子，便隻好暫且信之。
然而更離譜的事情還在後面。
她剛剛坐下，就隻見舞台上的大屏幕忽然被點亮，播放出倒計時的畫面，與此同時台上的兩個大音響連同遍布整個音樂廳的環繞音響也跟着激活了。
“歡迎來到春曉夏蘇的浪漫旅程，請全場一起倒數計時。”
“10！”
“9！”
“8！”
這次蘇曉不僅是懵，甚至有點慌了。
這，這就開始了嗎？
什麽全場倒計時？全場就三個人好嗎？
好草率啊。
感覺這不是正經的演唱會啊！
然而此時舞台上已是燈光閃耀，伴随着倒數計時的“0”過後，一陣耀眼的煙花環繞舞台驟然升起，這陣勢卻是不輸任何正常的演唱會。
與此同時，音響突然靜默，三秒後又一陣悠揚意長的清唱聲響起。
“夏初有雨，再落寂寥殘橋。恍惚想起，那年離别蘇曉。舊年輪呼嘯，一日是萬年之遙，我卻站在原地，已是經年未笑。”
舞台中央，身穿藍色亮片長裙，如同仙女般亭亭而立的周然緩緩升起，依舊閉着眼，以她獨有的姿勢和嗓音清唱着。
周然清唱了一段後，終于開始撥動吉他琴弦，爲自己伴奏了。
她依然沉浸在這首歌裏。
自從三天前她收到這首歌的歌詞和曲譜以後，就一直在反複地練習，而在練習過程中，她甚至已經想好了編曲、錄歌和MV的種種細節。
這歌，會火。
這樣的歌，她希望能再來一打。
走一場穴送一首歌的方式她還是第一次遇到，但是這樣的走穴，她希望每周能來一次。
……
此時的蘇曉怔怔地看着舞台，凝亮的眸子裏，充斥着無比的錯愕與驚訝。
這是周然，她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這也是周然的聲音，那種獨特的唱腔和聲線，一般人很難模仿，而蘇曉聽過太多太多她的歌了，有自信絕不會聽錯。
可是，這首歌……爲什麽以前從來沒有聽過？
好傷感的詞，又好優美的曲調……這麽好聽的歌，如果已經發布，至少應該能排上新歌榜前幾了吧？
……歌詞裏竟然有自己的名字？
聽到周然唱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麽，突然感覺心被撓了一下。
然後一下子就有點自作多情了，竟然想象殘橋邊站着的那個人，是顧運……
呵……真的是自作多情吧，難不成這歌還是他寫的嗎？
可是好詭異啊，歌詞裏有自己的名字，連這場演唱會的名稱也帶着自己的名字？
這到底是一場什麽演唱會啊？
此時，趙誠和趙賀娜也不由都張大了嘴，一臉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們兩個，本來幾乎就肯定，所謂的“周然”，包括接下來會出場的助演嘉賓，一定都是顧運找來的模仿秀演員。
要知道像周然這樣有個性的歌手，幾乎不可能因爲錢而走這種隻有三個“觀衆”的“穴”的。
可現在，台上這個不是周然還能是誰？
而且，這首歌……似乎是專門爲蘇曉寫的，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就出現蘇曉的名字？
一想到這兩人就不約而同地起了雞皮疙瘩。
我的天哪，周然不但走穴，竟然還親自爲走穴寫歌？
顧運是出了多少錢，讓一個這麽有個性的歌手折腰成這樣？
可他有這麽多錢嗎？
一首歌還沒唱完，三人就已經不淡定了。
然而，這還隻是剛剛開始。
要知道，這可是來自于顧老狗的獨家表白。
隻屬于蘇曉的，獨家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