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陳菲兒很是意外地停頓了兩秒,随後抿嘴一笑。
調侃道,“丫頭,你确定?那我倒是好奇了,是什麽讓咱們一向淡泊名利不屑紅塵的林若茵大小姐頓悟了呢?”
“Emmm……”林若茵手杵在桌上,托着下巴想了想,“嚴格說,是突然發作的拜金主義侵蝕了我的靈魂,緻使我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陳菲兒咯咯地笑了起來,“這麽說,還真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淪喪啊?”
“不止,還有更令人發指的……”林若茵清了清嗓子,又道,“上次你不是說簽字費300萬嗎?我想……加到350萬。”
這樣的話,加上自己的存款,就能湊齊那500多萬了。
“呵,坐地起價啊你這是。不過真沒出息,就多50萬?”
“夠了。”
“哎呀,小白眼狼,還是沒拿我當姐。”陳菲兒歎了口氣,然後略有些失望地說道,“行啦,是不是遇到事了?要錢就直說,别整的像是我逼你賣身似的。”
人與人之間的遠近親疏,往往體現在本能反應上。
如果是換了别人,在這個時候突然說要提高簽字費,哪怕是50萬,陳菲兒的第一反應都是對方貪利短視、人心不足,這樣的人不值得培養和投入。
但是同樣的事,林若茵提出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林若茵一定是遇到事情了,所以才會突然答應簽約,且把簽字費提高了50萬。
陳菲兒是真心喜歡這丫頭,要不然也不會沒事就找她聊天,甚至帶她參加私人聚會,這種感情很難說是怎麽來的,但也有迹可循,畢竟在陳菲兒這裏,什麽感情都敵不過她看着順眼。
林若茵在她那,簡直順眼得不得了,不管是樣貌、才華還是嘻嘻哈哈跟她沒大沒小地瞎鬧。
當然,陳菲兒的溫暖,在從小于冰冷中長大的林若茵的心裏,也占着極重要的位置,所以她早已把陳菲兒當作親姐看待了,要不然以她這麽自我的性格,也絕不會爲了那幾個加班費,爲陳菲兒經常連夜趕稿。
既然陳菲兒都這麽說了,林若茵也隻好說道,“菲兒姐,我是遇到了一點急事,需要錢。”
陳菲兒便不假思索地問道,“什麽事兒,我給你參謀參謀。”
林若茵想了想,覺得在陳菲兒這裏也沒什麽好瞞的,于是說道,“是顧運,他爸爸借了人家500多萬,現在對方要起訴。我核實過了,事情應該是真的。”
“顧運?”陳菲兒微皺了下眉頭,“他爸怎麽借這麽多錢,幹什麽花了?”
“我哪知道啊,反正人家都上門來要錢了,顧叔叔有家不敢回,看着怪可憐的。”
“呵,你再認真說一遍,是你顧叔叔看着可憐,還是因爲顧運可憐?”見不是什麽大事,陳菲兒就又調侃起林若茵來。
“哎呀,都可憐,都可憐行了吧?”林若茵拖着長音說道,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切,什麽态度嘛。”陳菲兒“不滿”地嘟哝了一句,然後說道,“行了,你要是單缺錢的話,我借你。至于簽約,還是等你想好了再說。我可不想你身在曹營心在漢,來了要是光吃不幹活兒,我個資本家也是會心疼錢的。”
陳菲兒很“沒好氣”的幾句話,卻是讓林若茵心裏的波瀾微起,到底是肉長的心,她怎麽可能不知道陳菲兒對自己的好?
短暫的沉默後,她終于下定了決心,認真地問陳菲兒,“菲兒姐,你知道我的分數夠上京都大學的。如果我簽了你那邊,可不可以先去京都大學影視藝術系讀書?”
陳菲兒想都不想地說道,“那不是廢話嗎,你要是不想讀書我還不樂意呢。你要是去京都大學,我至少得保證你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學校,不把京都大學的畢業證拿到手,我還怎麽炒作你才女學霸的人設?說起來,這人設現在還蠻吃香的,大把人胸無點墨還想往那靠呢,你個現成的我還不支持你?”
林若茵放心了,隻要能跟顧運一起上學就好。
于是舒心地一笑,說道,“那我剛才跟你說的是真的,陳老闆,你就簽了我吧,我一定好好幹活,絕不吃你白飯。”
“确定?”
“是的,老闆。”
陳菲兒噗嗤一笑,不知不覺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暖流,随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小妮子沒白對她好啊。
于是說道,“那行,既然想好了就盡快過來找我。另外,我還得先給你找個老師,教你些基本的東西,咱們這劇新女二你也趕緊熟悉起來,這可是你将來演藝道路上的第一個角色,不求你演得多出色,但至少得用心。”
“是的,老闆說的對,老闆真好。”
“行啦,小馬屁精,姐看好你。”
陳菲兒頓了頓,又道,“錢一會兒我讓會計給你打過去,既然是500多萬,那就500多萬好了,不過是預支哦,以後從你片酬裏扣。”
“嗯,謝謝菲兒姐。”
……
林若茵挂了電話,立刻定了明天一早回甯城的高鐵票。
于此同時,蘇曉也定好了明天一早去甯城地高鐵票。
程微芸和程中原、程雪晴和程大雷則備好了車,也打算明天一早就去顧運老家甯城。
隻有顧老狗一人,對這一切還都一無所知。
下了車,他快步跑向單元樓,離樓洞口還有幾十米的時候,瓢潑的大雨就從天而降,淋濕了這條老狗。
顧運上了樓之後,沒回自己家,先去了蘇曉家。
進門一看,發現蘇曉的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不禁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難不成是東窗事發了?
啊不對,自己跟林若茵又沒什麽事兒,無非就是住一起睡一晚而已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還是蘇曉的心态比自己想的要敏感,自從确定關系之後,她開始比之前更容易吃醋了?
畢竟經驗豐富,顧老狗不慌,先穩了穩心态,又看了眼王秀琴,然後發現她的眼睛也是泛着猩紅的,但是眼神裏并沒有流露出對未來女婿的不滿,于是就知道不是昨晚的事兒。
隻不過,娘倆都紅了眼眶,這事好像也不小。
于是走到蘇曉跟前,問,“怎麽了這是?怎麽還哭了呢?誰欺負你們了,跟我說。”
蘇曉搖了搖頭,勉強撐出一個笑臉,說道,“哪有啊…..是那個,想到從前了,跟我媽有感而發。”
見女兒實在是不會說謊,王秀琴立馬補充道,“是,剛才和蘇曉一起看老照片,看哭了都,沒事兒啊,沒事兒。”
這是娘倆一起編好的話,目的就是不想讓顧運知道她們其實已經知道這事兒了,其一怕顧運尴尬,其二怕顧運礙于面子會攔着她們,不讓她們管這個事。
可是老顧的事,她們怎麽能不管呢?
顧運聽罷略有些奇怪,看老照片還能看哭?
大抵是娘倆的過去,挺不容易的吧?
這時蘇曉說道,“對了,明天我跟我媽要出門一趟,你自己一個人,也要按時吃飯知道嗎?”
“對,回老家一趟。”王秀琴繼續補充。
顧運也便不多想了,點頭道,“好的,那你們路上小心。對了,要是蘇二狗他們再來找你們麻煩,你們也别跟他們糾纏,告訴我一聲就行。”
“行啦,現在他們哪還敢找我們。”王秀琴笑道,“趕緊洗洗手,吃飯了。”
一直到吃完飯,蘇曉也沒提顧運昨晚夜不歸宿的事情,這倒是讓顧運有些意外,不過也好,蘇曉不提他當然也不提了,省得費口舌。
吃完飯回屋後,顧運又給老顧打了一次電話,這次終于打通了。
“爸,有人說你欠了500多萬,有沒有這事?”
“沒有沒有……你爹的事,你甭管。”
“我去,那是真有了?老顧啊,借這麽多錢你幹嘛了?”
“沒借沒借沒借!你要老子說多少次?”
“那是怎麽回事,你說說。”
“說個屁,你就好好讀書就行,爹的事你少管。方方面面的,爹都能安排好。”
老姑說話還是跟以前一樣橫,一樣豪氣,不過顧運一聽就知道是真有這事兒了。
倒是也不急,畢竟那點錢也不是什麽大事,要是真有還給人家就得了。
就是有點好奇,老顧借那麽多錢到底去幹嘛了呢?
顧運想了一會,決定明天還是回趟老家,見了顧建新打聽清楚再說。
……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氣也沒放晴,還是陰沉沉的。
早上六點多,蘇曉照例送來早餐後,跟顧運囑咐了兩句要按時吃飯之類的,然後就跟王秀琴一起出門了。
顧運也不着急,畢竟老顧那點事在他看來真不算什麽事,于是吃完早飯又睡了個回籠覺,直到九點多才起來,不緊不慢地去了高鐵站。
也是好久沒回家了,所以心情還不錯,順手還在高鐵站給老顧帶了他愛吃的闆鴨一對,打算晚上跟他好好喝兩盅。
……
大塔村。
大塔村是甯城較偏遠的一個小山村,也是顧運的老家。山裏頭交通不是太方便,隻有一條十幾年前顧建新老闆和林建國老闆聯手捐錢修建的,大約寬度僅五六米的小水泥路可供汽車進出村子。
村裏也就七八十戶人家,因着這些年年輕人紛紛都往外跑,所以村裏大多以留守兒童和老人爲主,常駐人口也就兩百人不到。
蘇曉查了下,從高鐵站出來,去大塔村要倒三趟公交,最後離進村還有十來裏地,還需要打個車,有網友說也可以坐個小三輪。
不過人生地不熟的,蘇曉和王秀琴出了高鐵站後,直接打了輛車過去——畢竟娘倆經過昨晚的深思熟慮,已經決定如果真有其事,要把房子賣了幫老顧,跟500多萬比起來,那兩百塊的打車費也不算什麽了。
和很多村子一樣,大塔村的村口也有一顆大樹,枝葉十分茂盛,村裏老一輩總說有這棵樹在,村裏遲早要出一個大大的貴人,但是到目前爲止,村裏原本最有望成爲“大大的貴人”的林建國和顧建新,現在已經沒啥希望了——一個被狐狸精拐跑不知去向,另一個則如今淪落到借下巨款連家都不敢回。
作爲大塔村的地表,夏天的時候大樹下永遠不缺乘涼的人,五六個村民現在就坐在樹下,三個在打牌,另外三個年紀大點的則喝茶扯淡。
最近大塔村最大的新聞當然是顧建新欠錢的事兒了,三位老人今天讨論的重點是顧建新這孩子接下來會被判幾年,以及他兒子顧運今後還讨不讨得上媳婦兒。
有好心的老頭倒是提出來,隔壁村鐵匠家有個傻姑娘,今年才29,胖是胖了點,醜是醜了點,傻是傻了點兒,但勝在是女的、活的,更大的優勢在于老鐵匠對傻女兒挺好,這麽看對傻女婿可能也會不錯,要是顧運願意,回頭兩人一配,那也算是門當戶對,珠聯璧合,老顧家弄不好還有後,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其他兩個老頭都深以爲然,甚至願意給牽牽紅線,撮合撮合,就是一個正在打牌的,年紀稍輕的男人,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倆傻子,睡一起知道怎麽辦那事嗎?”
“哈哈哈。”
另外兩個打牌的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輛滿是泥的出租車在大樹下停了下來。
随後,從車裏出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和一個中年女人。
小姑娘綁着一個馬尾辮,眼珠子好像葡萄似的烏溜溜的,那皮膚白裏透紅,又穿着白色的紗織短袖和灰色的短裙,腳下的一雙白色旅遊鞋一塵不染,好看得跟天女下凡似的。
再看那中年女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大眼睛鵝蛋臉,皮膚保養地極好,村裏人不懂什麽風韻猶存之類的詞兒,但是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小仙女的娘。
不用說,這肯定是城裏來的。
一下車就被五六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看,蘇曉有點不太好意思,不過還是壯着膽子上前問一個搖蒲扇的老大爺,“大爺,請問下,顧建新的家是在哪裏?”
幾個老爺們略感驚訝,心想顧建新在城裏還有這樣的親戚?
搖蒲扇的老頭問道,“對,他家再往裏走走就到了。你們是?”
“我是……他兒子的朋友,我們來看看他。”蘇曉說道。
話音一落,打牌的幾個頓時也不打了,喝茶也不喝了,五六個人臉上露出更驚訝的表情。
朋友?
顧家的傻小子還有這麽漂亮的朋友?
這麽大老遠的跑來看顧建新,這朋友好像不尋常啊?
這時,一個穿着白色汗衫的中年人從遠處走了過來,問蘇曉,“你們兩個,是來找建新的?”
蘇曉點點頭,“叔叔你好,對,我們是來找顧叔叔的。”
“哎喲……”白色汗衫中年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氣,“你是不是叫蘇曉啊?你是顧運的女朋友吧?我是顧運的三叔,老顧之前跟我提過,顧運在濱海有個女朋友。”
蘇曉一下子就紅了臉,但是也沒否認,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嘩啦”。
一個正準備喝茶地老頭不知怎麽老手登時一顫,茶盞一下就摔到了地上,成了兩半。
樹底下其他幾個老爺們也無不瞪大了眼珠子,張着嘴,半天說不上一句話來。
這、這竟然是顧運的女朋友?
就顧家這個家境,顧運那個情況,能找到城裏的女朋友,而且還是長這麽好看的?
這姑娘,得多想不開啊?
這種傻姑娘,天底下就這麽一個了吧?
顧家的祖墳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