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請講。”顧運微微一笑。

程煜整理下思緒，終于說道，“二十年前有位高人，幫我順利地搞垮了楚天集團這個老對手，也幫頂晨一躍成爲國内前五的大财團，由此我跟他成了莫逆之交。”

“有一天，他說要走了，臨走前他送了我一把劍，說劍裏藏着長生不老的秘密，他自己猜不透，就送給我了。”

“當時我以爲這不過是個玩笑，也沒太當真。直到有一天，雪晴放假從國外回來，在書房看到這把劍，覺得好奇就拿下來玩了會。”

“玩着玩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劍柄忽然裂開了。我過去一看，在裏面發現了一張地圖。那地圖，就是那個古墓的位置圖了。”

“後面的事情，相信你也都猜到了。”程煜喝了口茶，繼續道，“凡是去過那的人，無不一夜蒼老。甚至，也有直接死在那的。”

顧運不動聲色地聽着，除了微微颔首并無表情。

但心裏卻是波瀾微起。

所以，那是一處古墓？

那麽那把劍……

沉吟了下，他問道，“那把劍，是不是叫因果劍？”

“沒錯。”程煜蓦地一笑，“顧先生，原來你也知道因果劍？”

顧運沒有回答，而是脫口問道，“那把劍現在……”

他正要問在哪，這時才意識到不對，于是立即若無其事地改口道，“早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顧老狗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于因果劍的執念确實太深，差點就犯了小朋友才會犯的錯。

從程煜剛剛的問題來看，他可能還未必知道因果劍和自己有關系，或是自己在尋找因果劍。

如果自己問他劍在哪，不但不可能得到回答，而且一旦被這隻老狐狸知道劍對自己很重要，他一定會以此來拿捏自己。

還嫌自己不夠赤誠麽，本來就沒人看得隻剩下底褲了，要是再把這點底透露出去，那可就真的赤T條了。

程煜應該沒聽出什麽來，仍是沿着剛才的話，說道，“是啊，因果劍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無非是藏着地圖的工具而已。”

顧運微微一笑，捧起茶杯，卻又放了下去。

因果劍隻是個工具麽？

程煜這話倒是提醒了他。

如果因果劍隻是藏地圖的工具，那麽當初林建國手裏是不是也有一把?

是不是所有獲得地圖的人，手裏都有一把因果劍，而他們的地圖都是從劍柄獲得的？

照這麽說來，那些因果劍應該都是假的了？

包括林若茵之前獲得的那一把？

那麽，這些劍都是同一個人送出去的嗎，比如程煜說的那位高人？

他是誰，他到底要做什麽？

一時間，無數個問題在顧運腦海翻騰。

程煜見顧運拿起茶杯又放下，不由淡淡笑道，“顧先生，茶可以放心喝，老頭子還指望你幫孫女赢了賭約，回頭好來集團給我搭把手，收拾那些人呢，呵呵。”

顧運不置可否地一笑，卻仍是不肯喝茶。

顧老狗這幾十萬年，鬼是沒見過，但是半人半鬼的見得多了，程煜就屬于這種，這老頭絕對不是善茬，别看他笑得跟親爺爺似的。

誰知道他行将就木之際，會做出什麽來。

程煜是在古墓被吸走生機的，現在他又知道自己和古墓有關系，萬一他一時腦熱，覺得那些生機是被自己獲得了，說不準還真能把自己弄翻，拿去切片當人參泡茶喝。

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其一老頭還指望自己幫程雪晴救活古鎮，其二他還有太多東西不明白，想從自己這打聽出來，其三，即便古墓和自己有關系，也未必是那種會讓他産生吃了自己就可以長生的關系。

隻不過，以顧老狗的謹慎，自是不會去冒哪怕一丁點兒的風險的——除非預期的收益遠超風險。

正想到這裏，卻聽程煜說道，“顧先生，老頭子也回答你不少問題了，是不是該顧先生回答幾個了？”

顧運微微颔首，雲淡風輕地說道，“老爺子請問，但凡我知道的，知無不言。”

這話不騙人，可惜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程煜的老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欣喜，他确有太多問題想問顧運了。

問題一多，倒有些無從問起了，他足足花了十來秒時間來整理思緒，這才說道，“我想請教顧先生，那位高人跟你是否還有聯系？”

顧運不知道程煜爲什麽就認定那位“高人”會和自己有聯系，難道是程煜認爲，自己和那位高人一樣，都有别于這個世界的常人，所以就一定會認識？

這理由有點牽強。

要麽，就是那個“高人”跟他提過自己？

顧老狗自不會露底，便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然後說道，“不知道你指的高人，是哪個？”

“顧先生莫要說笑了，老頭子指的，自然是贈我劍的高人了。”

“這世界的高人多了，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哪個？”顧運繼續打太極。

程煜微皺了下眉頭，随後又道，“老頭子說的，是那位缺了門牙的高人。他在我這自稱叫‘朱先生’，卻不知道真名。”

“朱先生，缺門牙？”顧運聞言呵呵一笑，“那家夥，很久沒見了。”

沒說謊，真的是很久沒見了。

隻不過以前也沒見過。

話隻說半句也不能怪他，畢竟他隻答應知無不言，可沒說言無不盡。

但是講真，顧老狗是一定要這麽說的。

之前他在程煜面前幾乎是光着身子的，現在他要一件件把衣服穿起來，讓程煜再也看不透他。

隻有一個看不透的顧運，程煜才會拿出合作的誠意，要不然真當這個混了大半輩子商場的老頭，這麽簡單麽？

程煜聞言，又不甘心地追問，“還能聯系上嗎？”

大抵是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可能不多了，因而才這麽急切，畢竟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個“高人”，如今他落到這步田地，怎麽可能不想再找他問問“爲什麽”？

“自然聯系不上，他這種人，怎麽會留聯系方式？”顧運反問。

程煜點了點頭，“也是……那麽，第二個問題，顧先生知道古墓裏到底有什麽麽？爲何會吸人生機，又爲何有人覺得它藏着長生的秘密？”

顧運心想這你就問對人了，自己連古墓都還是第一次聽說，還想問問你在哪呢。

“這可是兩個問題。”顧運微微一笑，“不過我可以回答你。古墓裏到底有什麽，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至于第二個問題……你知道能量守恒麽？”

顧老狗什麽都沒說，但是顯得好像什麽都知道。

“能量守恒？”程煜微微一愣，随即緩緩笑道，“明白了，明白了……隻是顧先生，古墓裏有什麽，如果你覺得可以了，請一定要告訴我。”

頓了頓，又苦笑道，“要是能在有生之前知道這個秘密，便是死……也瞑目了。”

“好。”顧運點點頭，“你還有問題麽？”

“最後一個問題。”程煜喝了口茶，順了順氣，又問，“爲什麽要幫雪晴？”

顧運心想，問得好。

卻是不忙回答，反問，“老爺子，在這個問題之前，我也想問個問題。”

“呵呵，顧先生盡管問，老頭子也知無不言。”

“孫教授之死，你知道多少？”

既然程煜有心交換問題，那這個藏在心裏許久的疑問，顧老狗自是要問的。

程煜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顧運，沉吟了下，但還是說道，“孫教授想進古墓一看究竟，結果在石門前就心梗發作死了。這個我也是聽說的，當時他告訴我這個計劃時，我還勸過他讓他不要去。”

顧運有點明白了，首先孫教授也知道這座古墓的存在。

那麽，孫教授死後，那個和孫教授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更顯蒼老的人……

就很可能是他兒子！

合理的解釋就是，孫教授去挖掘古墓時特意帶上了兒子孫振民，結果他年歲太大，剛一接近古墓就經不起抽取生機，直接挂了。

而孫振民爲了帶出他的屍首，被抽取了大量生機，便瞬間老成那樣。

因爲父子倆長得很像，所以盡管兩人有些差異，但自己看到的孫教授是死亡後的，自然把這些差異歸結到人死後和生前的差異，從而誤認爲兩人是同一個人了。

隻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孫振民變老之後腿腳還出奇地快，那天以自己的速度追出去竟然也讓他給跑了。

孫振民身上，會有更多秘密麽？

去過古墓的他，不來找自己，反而去找林若茵，是什麽原因呢？

看樣子還有必要再去找找他。

程煜回答完，看着若有所思的顧運，問，“顧先生，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麽？”

“當然。”顧運說道，“老爺子聽仔細了，我做這些不是爲了幫程雪晴，而是爲了幫你。”

程煜聽完怔了怔，随後笑道，“是麽，那顧先生爲何要幫老頭子？老頭子除了錢，現在可什麽都沒有。”

顧運心想，你就裝吧。

關于古墓，連孫教授的兒子都知道那麽多，你難道就知道這點？

那“高人”在你這這麽久，難道就沒有吐露點其他信息？

老狐狸，以爲回答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就可以在自己這裝純了？

于是也跟着笑了笑，說道，“我幫你，是因爲你還有很多秘密不想告訴我。我覺得，我總要給你個理由，讓你心甘情願地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哈哈……咳咳，”程煜當即大笑起來，笑中帶咳，又咳得臉通紅，“好，好哇！顧先生……咳咳咳，顧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老頭子就等着，跟你交底的那天！”

“老爺子還是的注意身體，别熬不到那一天。”顧運輕拍了幾下程煜的背，又幫他推拿了幾下，待他氣緩了下來，又道，“别忘了我們有同一個目标。”

“長生？”程煜舒了口氣，問。

“長生！”顧運點點頭。

兩人都看着對方，随後便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到這會兒，顧運覺得自己當下能問的，已經都問了。

還不能問的，他當然不能問。

比如古墓在哪，他也想問，甚至也想去看看。

但這能問麽？

一問就露了底，讓程煜一眼就看出自己對古墓一無所知。

然後還能指望他回答自己？

他當然會拿準自己急于想知道古墓信息的心态，慢慢地拿捏自己，以後自己大約隻配聽他說，而沒資格跟他讨論什麽了。

反之，隻有自己裝出比他知道還多的樣子，才有資格跟他交換問題，甚至有資格要求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這就是主動權的問題，誰在上誰在下的問題，屬于原則問題的一種，顧老狗向來是最看重的，自不能輸了。

既然不能再問，那麽留在這裏就沒有意義，畢竟言多必失，于是便起身告辭。

程煜也不挽留，隻是親自起身，又把顧運送到門口。

就在顧運轉身要走的時候，程煜又忽然想到什麽，對他背影說道，“顧先生，雪晴那邊日後少不了你的照應。顧先生如果沒有他意，還請相待以禮，老頭子感激不盡。”

顧老狗回頭看了程煜一眼，卻見他說的極是誠懇，登時就不樂意了。

什麽叫“如果沒有他意，還請相待以禮”？

他意思是讓自己不要去渣程雪晴？

MMP的，連個糟老頭子都認爲自己是渣男嗎？

自己是什麽時候成爲老少皆知的馳名渣男的？

可程雪晴這兒自己真是冤哪，明明就是想對她“以禮相待”的，“禮”得簡直沒有一點雜念，這怎麽還能被人誤會呢？

顧老狗歎了口氣，有些不愉快地扭頭就走。

回去找林若茵吧。

就算要渣，那也得渣林若茵或者蘇曉啊，反正兩個都是持劍嫌疑人。

程雪晴想被自己渣還排不上号呢，畢竟她前面還有程微芸，然後還隔着個前世情人陳菲兒。

顧運打了個車，回到酒店。

倒也正好沒耽誤午飯，林若茵和秦雅娟正等着他一起吃飯。

秦雅娟化了妝，多少比昨晚要年輕點，隻可惜再無那種妩媚的風情，頂多也就稱得上是個半老徐娘吧。

隻是在林若茵的安慰下，她的精神狀态明顯好了不少。

這一刻顧運倒有個想法，如果解開古墓的秘密，是否可以把秦雅娟的生機還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