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第一次聽說易謹這個名字,是某次機緣巧合,他看了易謹發表在SCI上的論文,産生了一點點興趣。
一次在首都過年,程懷佩和程易遠帶着易謹來他們家拜年,沈黎這才是第一次見到她。
她穿着駝色的大衣,站在程懷佩和程易遠的身後,猶如青松一般,和他家老爺子,父母長輩聊天時沒有任何怯意,比太子爺都淡然。
他内心有些不屑,外表卻表現得淡定坦然。
緊接着,就是他們圈子裏的朋友聚會,他沒曾想到易謹在圈子裏的名聲也在蔓延,所有人都在讨論她和徐家的太子爺在一起了。
雖然沒有明面上罵她狐狸精,但言語之間都說明了對她的不屑和看低。
也是,一個程易遠的養女,一個高高在上的徐言時,這對情侶怎麽看都像是易謹扒着徐言時,勾引他,不然她怎麽可能有現在的地位?
沈黎看了許久的笑話,一次他跟着程家哥倆喝了酒,搖搖晃晃中去了程家休息。
他喝的有些多,莽莽撞撞的走錯了房間,正好撞見易謹從浴室中走出來,穿着深色的睡衣,一雙清醒冷淡的眸子,讓他的酒醒了大半。
“我倒是要看看,能被徐言時看上的女人是什麽貨色。”他大着舌頭說了一句。
緊接着,他就被踹出了房間,對方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
沈黎憋屈了許久。
自那之後,沈黎就能聽到越來越多關于易謹的言論,什麽得到國内技能大賽金牌,代表國内參加國際比賽,拿了第一名,等等之類的言論層出不窮。
他煩得要命,導緻旁邊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談論易謹。
直到後來,易謹因爲某些原因,來到首都大學醫學院進行學術讨論,由燕教授帶隊的學術研究讨論。
沈黎也是醫學院的學生,自然也得參加。
易謹被她們學校推薦作爲優秀學生演講,沈黎本來不怎麽想聽,卻被老師勒令必須到場,隻能坐在下面戴着耳機,自顧自聽歌。
台下的人,看易謹的目光很是崇拜,她的話總是切入正題,直指現在他們面臨的麻煩,并一步一步的做出了一個方向。
沈黎能聽到易謹說完一段話之後,身邊的人低聲激動讨論,他不經意的看向易謹,就見她垂着眼睛正漫不經心的翻動手中的稿子,她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靜,仿佛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天的演講,其實沒人知道沈黎的耳機裏并沒有放歌。
沈黎見過易謹和徐言時一起出現,那次是他去一個地方,正好看到了徐言時和易謹在一起,她們手牽着手。
從來沒見過易謹露出笑容的沈黎,隻看到易謹唇角勾着不經心的笑,側頭在徐言時的耳邊說話,而徐言時也笑,耳朵通紅,磨磨蹭蹭的在她的唇上輕吻,二人舉止親昵,不知道令多少人無比羨豔。
看着這幅畫面,沈黎的手機屏幕差點被捏碎。
後來易謹出國做交流生,沈黎跟着老師實習,接觸到了徐言時。
他以前也知道,徐言時身子骨不好,總是病恹恹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昏死過去。
徐言時來找他老師,也是爲了治療,也是那次,沈黎知道了原來徐言時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而且是從小就有,徐言時小時候不知道身體有嚴重的過敏性休克,誤食過過敏源的食物,好幾次差點沒救過來,而且徐言時本身的求生欲并不強,也自殺過,不過沒成功。
他的情況好了一段時間,不過不知道爲什麽,最近又有些複發,每天都在自己的房中不出來。
老師和徐言時聊了許久,具體内容他并沒有聽清楚,隻是隔着玻璃,看到坐在花園中的徐言時,偶爾會露出璀璨到比滿園的花還好看的笑容。
沈黎隐約知道他爲什麽會這麽笑。
說不定是因爲他說起了易謹,隻有易謹在的時候,他才會笑的這麽開心。
不出幾個月,沈黎去找老師的時候,他站在門外,聽到徐言時在說話。
“她前幾天回來了,因爲她出國一年,她決定要留在國外,我們吵了一架,阿謹她很生我的氣。”徐言時的聲音很失落,“我知道是我有些無理取鬧,她在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不應該成爲她的絆腳石。”
“可是每當我想起她會在一個沒有我的國度,說不定會有一場豔遇等着她,我的心髒就好像是被挖去了一樣。”
“可是,相比她在國外,我更不想和她分開,我願意讓她去追逐她想要的,哪怕我們不見面……”
徐言時說到這,聲音又變得輕快起來,“後來我才知道,她選擇的研究方向,其實都是和我的病情有關,她想讓我健康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醫生,你可能不知道,她可能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神了。”
沈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醫院,他臉色陰沉的厲害,回到家之後就把東西摔了一遍。
他瘋狂的看了易謹的所有研究論文,一篇又一篇,所有的論文都在表明着她所研究的方向都是有關于徐言時的病情。
嫉妒的火焰幾乎要把他的胸腔點燃,徐言時,他何德何能能讓易謹爲他做到這種地步?
一個沒什麽用的病秧子,除了一張臉,什麽都替易謹做不了,易謹爲了他研究生物工程,研究藥物,甚至不惜出國。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沈黎一腳踹在沙發上,胸口起伏的厲害。
他眼底陰鸷,神情愈發的堅定起來。
一邊着手準備對付徐言時,沈黎一邊想方設法的和程家打好交道。
可誰知道,因爲常氏收購聞人基金的事情,常家被徐言時擺了一道,反倒被徐言時查出來了易謹并不是易家的孩子,而是聞人涿的遺女。
這件事發生的突然,沈黎沒有一點準備,隻能看着徐言時受到程易遠的喜愛,對他越來越滿意。
他查了易謹事情的經過,找到了那個接生的人,這個人也是徐言時找到的,她的孩子有病,是徐言時給她錢,帶她孩子看的病。
沈黎心有不甘,直到一次陽城地震,他去救災現場,看到了徐言時的到來。
他知道易謹也在這裏,災情嚴重,醫生每天都勞累不已,易謹更是如此。
徐言時隻是過來派送物資,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
他身邊有很多的保镖,但因爲餘震,徐言時受了傷,隻能送去看病。
沈黎混迹進入車中,将帶有過敏源的藥物注射進了徐言時的身體。
這下他一定能死。沈黎在内心這般想着。
隻要他死了,易謹就不用再受他的糾纏,成爲一個自由自在的人。
所有人都有機會追求她,包括他。
他知道易謹是一個冷靜自持的人,到現在爲止隻有徐言時見過她如何不自控,他也想看到易謹墜落凡塵。
當然,沈黎想易謹墜落凡塵的原因是自己。
而不是可惡的徐言時。
徐言時沒能死成。
易謹在此之前就研制出了藥物,被緊急送到了醫院,吊着一條命要死不死。
最後出意外的隻有他。
沈黎不知道自己怎麽被易謹發現的,她掐着他的脖子,讓他不得喘息。
猩紅的雙眼裏帶着的冷酷,非但沒有讓他感覺發寒,反而讓他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你救不了他了,易謹,他真沒什麽好的。”沈黎看着她,眼底的癡迷幾乎要蔓延出來,“你和我在一起,無論你對我做什麽我都能承受,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易謹陰沉着臉,眼前這個人已經病到無可救藥,她懶得和他廢話。
“合适個屁。”易謹将他甩開,門外傳來聲響,“你永遠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等你的地方隻有牢房。”
說完,沈黎就看着她的背影離開。
沈黎閉上眼睛,他并不後悔自己做的這一切,隻後悔自己認識易謹認識的太晚,如果能提早一步認識易謹,易謹就一定不會喜歡徐言時,而是喜歡他。
牢獄生活并不好受,沈黎看慣了裏面陰險狡詐的人,自身内心處最偏執的一面也被引誘了出來,越來越對這個世界不喜歡,他就越來越想念易謹,發瘋一般的想念她。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這麽迷戀易謹,到死他都想不通,想不通爲什麽偏偏是易謹才能讓他一直注視,一直追逐。
直到沈黎死去,心裏想的還是易謹,他想,如果易謹不這麽厲害就好了,如果易謹,喜歡的人能是他就好了。
這一切,猶如一場大夢,沈黎再睜開眼睛,重新活在了十八歲的那年。
他發瘋的去了奉城找易謹,卻發現,他還是來晚了一步,易謹已經和徐言時認識了,甚至還有說有笑。
他的心髒如墜冰窖,沈黎反複思考徐言時身上的特性,最後發現,可能易謹喜歡的人就是徐言時這種。
沈黎毫無餘力的去模仿徐言時,壓抑着自己的内心,變得溫柔,和煦,彬彬有禮。
他不斷籌劃,搭上常氏,找給聞人涿妻子接生的那個人,利用她兒子,利用自己手頭上的所有資源,隻想把徐言時拉下神壇,把徐言時趕出易謹的視線中。
沈黎認爲已經做到最好,卻怎麽也沒想到,他還是不能代替徐言時,受易謹的喜歡。
那天在小屋中,易謹并沒有殺他,如同上一世一樣他又一次的被抓入了監獄。
直到幾年後,他聽說外面有人探視他。
帶着鐐铐,沈黎走到了探監室。
視線掃過,玻璃外的人,安靜的坐在那裏,看上去極爲瘦弱,可他挺着背,姣好的面容上沒有太多表情。
看到他,沈黎的臉色變沉了下來,坐下來後,動也不動,也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欲望。
他看到徐言時擡起的手,無名指上帶着的戒指讓沈黎感到無比紮眼,冷笑道,“你是來炫耀的?”
徐言時垂眸,大大方方的将戒指給他看,說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是轉生又活一次的人,能看的出來你很喜歡阿謹,你策劃這麽多,也是爲了殺了我得到阿謹吧。”
沈黎冷淡的看他。
“其實并非隻有你是重生之人,我,阿謹,還有程叔,我們三人都是來自千年前的大燕,如果你曆史好的話,應該能聽過易謹這個名字。”
娓娓道來的話,讓沈黎瞳孔一顫,徐言時仿佛沒看到,繼續道,“她去世,是我收了她的屍體做了衣冠冢,是我爲她報的仇,原本我并沒想過會重活一次,現在我才明白,我這一次的重活是爲了重新和我的将/軍重逢,阿謹在我心中的地位,遠遠要比她在你心中地位重要的多。”
“她是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人,所愛所恨之人甚少,我雖然不敢打包票,恐怕沒有我,她也不會喜歡你。”
徐言時站起來,唇角輕笑,“不過她也隻會喜歡我,我不會給别人機會。”
“對你說這些話,我隻是想讓你明白,哪怕你殺了我,你也不能走進阿謹的内心,無法體會她所珍視的事物。”
“我的話盡于此,再見。”
說罷,徐言時便離開了探監室。
隻留沈黎呆愣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從監獄離開,走到公路旁停着的車旁邊。
車窗緩緩落下,車内的駕駛座上,易謹帶着墨鏡,微微側頭,“說完了?”
“嗯。”拉開車門,徐言時上了車。
徐言時綁好安全帶,緩聲說,“他好歹是喜歡你才做到這種地步,你沒什麽想說的?”
易謹啓動車子,打着方向盤往歸家的方向開,淡聲道,“以喜歡包裹傷人爲主要内容的蜜糖,我無福消受。”
易謹也不明白,爲什麽沈黎對她帶着這麽偏執的情緒,她和他見面不超過十次。
聞聲,徐言時想起他害的那些孩子們,頓時沒什麽好說的了。
左右是他自己造的孽,确也不能因爲這一切罪孽的來源是因爲他喜歡易謹而饒恕。
哪怕他坐一輩子的牢,也無法彌補他對那些孩子們的傷害。
就寫這麽多吧,有緣再見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