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證據?
常野看向景臻的方向,卻見她處驚不變,完全沒有任何緊張之色。
常野的心中忽然騰起些許不安。
從外頭走進一個男人,常野看過去,下一秒他登時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瞪大眼睛看向越走越近的男人。
常野握緊了拳頭,怒意橫生。
走進來的男人垂着眼,在原告席前站定。
“這位是陽城醫藥研究所的所長,他們的研究所在五月二十三号,發生了爆炸。”
“路先生也是本次設備爆炸的受害人。”
“景律師,請你不要請和本案無關人士上台。”
景臻看都沒看明毅一眼。
“景律師,請你盡快将證據呈交上來。”
“請法官稍等。”景臻說道。
她走到路先生的面前,問道,“請問路先生,你最近行程都去了哪?”
“我一直都在奉城。”
“貴研究所發生爆炸,你不在陽城組織重建活動,爲什麽要在奉城待?”
路先生:“因爲常氏在奉城的分公司CEO常野告訴我們,隻要我們不起訴,就會給予我們一份極高的報酬。”
路先生的話一說出來,聽審團的人立刻就看向端坐在律師旁的常野身上。
他神情難看到了極點,冷冷的看着路先生,淩厲的目光仿佛要從他身上看出一朵花來。
景臻意味深長,“原來是這樣。”
“路先生在奉城這段時間裏可有交到什麽朋友?”
“法官大人,景臻在有意引導證人發言。”明毅打斷景臻。
“景律師,請你把問題回歸本案。”
“請法官聽對方回答。”
路先生擡眼看向法官,他緩緩說道,“我來奉城的這段時間裏,結識了常氏醫藥研發部的副部長,他還沒有去自首時,曾交給我一份音頻,是他自己錄制的。”
“那份音頻呢?”
“法官大人,音頻在我這裏。”景臻給了自己的助理一個眼神,助理很快将盛放音頻的U盤交了過去。
合議庭将U盤拿到手中,便開始進行檢測這個U盤的真實性。
“你可知道裏面具體保存的是什麽?”
“我知道。”路先生點頭,“常氏醫藥的研發部副部長在視頻裏說,常敏秀和明毅找到他,給了他一筆很大的資金,隻要他能夠幫常敏秀頂下永明生物研究所替換設備一事,他的家人就能出國。”
“原本副部長是心動的,可是,他又偷聽到常敏秀他們其實會在他進監獄之後,對他的妻女起歹心,他就後悔了,所以就錄制了這一份音頻。”
路先生的話,幾乎要把常敏秀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面色蒼白如紙,瞳孔失了焦距,唇瓣都在顫抖。
“你一派胡言!”常野猛然從位置上站起來,怒視路先生,仿佛要把他咬碎一般。
景臻漫不經心的看向常野,對法官說道,“法官大人,有人在幹擾開庭。”
“請聽審團的人坐下。”法官皺着眉,敲動錘子。
常野被身邊的人拉着,不想坐也坐了下來。
“如果法官和合議庭的人如果對這份證據有所懷疑,大可以提審原常氏醫藥研發部的副部長,他應該很清楚音頻中他自己交代的事情是否是真實的。”
“路先生,你還知道什麽,盡管說出來。”
路先生抿着唇,最後道,“常敏秀在去年六月從國外帶回來的那批設備,是被她自己交到研發部進行研發的。”
“常敏秀是提出盜取N國設備的人。”
“她是一個小偷!”
路先生越說越激動,整個人都從位置上面站起來,雙目赤紅,“可她沒有偷完就把新設備賣出去,因爲她不負責任的舉動,我的研究所損失了上千萬的資金,是她把我們逼上了絕路!”
“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盛怒之下的路先生直朝常敏秀而去,雙手似爪狀,仿佛要撲上去把常敏秀掐死一般。
他的舉動太過突兀,在場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隻看見一個人飛速的越過聽審席,抓住路先生的手,另一隻手将他按倒在地。
手指捏住他的麻穴,路先生整個人就癱軟下甚至,哼哧哼哧的喘着氣,充斥着狠意的目光看着常敏秀。
看着這一變故,明毅冷靜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對法官說道,“法官大人,我們非常質疑這位路先生現在的精神狀态所支撐他說的話是否有失偏頗。”
“我們這份證據的真實性感到質疑。”
法官看着台下被壓制住的路先生,最後同意了明毅的觀點。
景臻看着路先生,心裏歎了一口氣。
棋差一招。
路先生聽到明毅的話,整個人猶如雷劈,頭頂投來的冷靜目光,讓他如在冬日裏臨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了過來。
“路先生,你還好嗎?”語氣平靜的話,在頭頂響起。
路先生手腳冰涼,看着距離自己隻有一米遠的常敏秀,他幡然醒悟自己剛才幹了什麽。
“我還好。”路先生聲音幹澀,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能把常敏秀送進去了。
可又因爲他……
易謹松開他,視線陡然和被告席的常敏秀對上,她面上驚恐萬分,可眼底卻沒有任何害怕。
她甚至從中讀出了一些嘲諷,嘲諷這個男人裝不下去了。
“謝謝你救了我。”她的視線和易謹對上,常敏秀也不擔心她看出來,隻蒼白着臉一笑,仿佛是在真心實感的對她說謝謝。
“請你不要自作多情。”易謹直截了當道,“我救的是路先生,不是你。”
蒼白的笑瞬間僵在臉上,易謹面無表情的回到聽審團。
“你沒事吧。”胡雪然看着易謹。
“沒事。”
路先生接下來準備說的話已經沒什麽用了,無論他再說什麽,明毅都會利用他發瘋這一點來攻擊他,趁機幹擾法官對景臻的證據進行懷疑。
景臻抿着唇,好半晌沒說話。
“景律師,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景臻回過神來,看着法官,道,“雖然路先生發生意外,但我們并不能否認路先生遞交上來的這份證據的真實性,畢竟這隻是路先生幫人轉交上來的證據。”
“既然這不是他的證據,那麽就請你們讓這份證據的原主來庭對峙。”
“法官大人,那就請您聯系奉城拘留所,找來原常氏醫藥研發部的副部長,來對峙一二。”
景臻步步不讓的說道。
見她緊追不舍,明毅暗自咬牙,憤恨無比。
他早就知道景臻不是什麽善茬,卻不曾想這麽難纏。
法官與其他人低聲讨論了幾句,最後同意了景臻的意見。
趁着外頭去請人的空檔,法官便宣布暫時休庭。
等人來之後再開庭。
易謹給老三打了一個電話,讓她盯着點送來的那個人,不要讓其他人動手腳。
老三利索的應聲,風風火火的去辦事了。
“易謹。”身後陡然傳來一陣幽幽泛着冷意的喊聲。
她捏着手機一頓,扭過頭,便看到陰魂不散的常野。
“有事?”
“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物極必反?”
她把手機放進口袋,緩緩開口,“你在教我學成語?”
“我隻是在警告你。”常野沉着臉,一雙鷹隼帶着冷銳的光線,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涼意,“不要自以爲掌握了許多線索,就想着一勞永逸。”
“等到以後,我會讓你嘗到代價。”
常野陰翳的聲音裏不含任何溫度,“我可不是俞明和姜嘉樹。”
“是嗎?”易謹漫不經心的擡眸,“我也期待你徹底輸掉的那天,該如何的痛哭流涕。”
她的臉上似乎勾起了一個看上去極爲殘忍的笑容,常野感到可怕,隻眨了一個眼睛,就見她面上其實什麽變化都沒有。
易謹将情緒盡數收斂,半擡着眼眸,那雙冰涼透徹的眼睛,此刻沒有半點情緒,面對常野渾身上下駭人的氣勢,她仿佛感覺不到一般。
常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睥睨淩視,目中無人,又無比嚣張的氣勢。
這個女人……
常野握緊了拳頭,無名火起,這個女人憑什麽敢這麽和他說話?
易謹懶得理他,擡腳離開。
不遠處景臻在朝她擺手,“你和誰說話呢?”
“一個普通又自信的男人。”
常野:……你哪隻眼看到我普通了!?
景臻:……
她不掩飾的笑了出來,沖她比了一個大拇指。
二人坐在一起等待開庭,易謹便收到了老三的短信。
她把手機上的消息給景臻看。
對方果然想在這個副部長身上做手腳。
“其他人來了麽?”
“早就來了。”景臻伸了個懶腰,“把這場仗打完,後面幾個案子應該可以合并。”
“辛苦了。”
“哪有你辛苦?”景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要不是有你這個智囊在,我們也不可能想到這麽多。”
易謹隻随意的輕笑,并未多說話。
人從拘留所帶過來,重新開庭。
明毅和常野相視一眼,隻看到對方眼中的失敗。
他們明白了一件事,這次開庭可能扛不住了。
本來這次的案件就極爲難打,常敏秀給對手留下了太多的線索,想要赢下來就很困難。
現在又臨時反水了一個路先生,一會兒過來的副部長隻要把話交待出來,他們就全完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得盡力保住常敏秀。
常敏秀和常氏醫藥有分不開的關系,如果她真的被按下罪證,那常氏醫藥将會受到巨大的打擊,也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常氏整體的發展。
他們想要着重的消減常敏秀在這些事情上面的影響度,他們以爲易謹給他們準備的證人就隻有路先生。
所以副部長将所有證詞說出來,明毅立刻說他是在說謊。
當明毅指證副部長栽贓陷害常敏秀的時候,明毅就看着景臻笑了出來。
緊接着,景臻就又請來了她的第二位證人。
他帶着證詞和證據,來到了庭上。
常野和常敏秀這姑侄二人,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隻覺頭暈目眩。
史密斯來了。
常野看向易謹,卻見她看到史密斯的到來,沒有感到任何的震驚和驚訝。
常野頓時明白了。
易謹讓路先生故意在常敏秀面前提起史密斯的名字,她知道常敏秀對史密斯很敏感,知道史密斯來到奉城,常敏秀肯定會想方設法的阻止史密斯和胡雪然她們合作。
所以她将計就計,故意讓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史密斯身上,畢竟隻要原廠不告他們偷竊技術,國内的人也不可能幫原廠給他們定罪。
史密斯故意演戲,讓他放松警惕,而易謹,早在他以爲萬事大吉的時候,把尚在監獄中的副部長打通。
所有證據,他的所有計劃和威脅對易謹來說其實一點用途都沒有,全被易謹看透了。
這一切都是易謹的計劃,全是易謹計劃好的事情。
常野後背發冷,望着易謹從未有任何變化的臉,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現在所面對的這個敵人,他真的有看透過對方麽?
或許她不把他放在眼裏,真是因爲她有這個實力,所以才敢這麽做。
常野狠狠的閉上眼睛,心中騰起一股挫敗感。
史密斯一字一句的話,将常敏秀徹底打入地獄,此刻她的眼底再也沒有了那麽不可一世的目光,原本信誓旦旦的模樣也變成了張皇失措。
在景臻說下原告要求的天價賠償時,常敏秀昏死了過去。
胡雪然看着常敏秀昏過去,半點都不覺得她可憐。
但凡她心中存有一絲善念,就不會眼看着她們研究所爆炸之後,還藏着掖着不讓外界知道此事。
但凡她事先有一絲悔意,國内研究所發生的爆炸,也不會發生,這都是她自作自受。
整個常家都在陪着常敏秀自作自受。
此事牽連甚廣,一場開庭下來并不能完全解決事情,不過補償款的事,卻能直接判定下來。
幾家聯合起來起訴常敏秀的研究所,得到的賠償款,幾乎上十億,足足夠他們接下來好幾年的研究資料,再加上常敏秀盜取國外設備的知識産權問題,這些加一起的賠償,哪怕是常家,也感到了一絲壓力。
那些沒有起訴常家的研究所雖然眼紅,卻也不後悔。
他們沒有想過的事情是,常家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幫他們把研究所蓋起來呢?
這件事後,這些研究所想要重新開始做實驗,和常家進行談條件的時候,看到常家拟定的合同時,頓時就怒了。
常家要求這些研究所所研究出來的所有藥品和成果,都要讓利市場利潤的百分之五十給常氏,而且隻能通過常家的渠道往外售出。
那些研究所的所長們看完之後就明白了常氏想幹什麽,常氏這是想把他們圈養起來成爲常氏的一份子。
不,常氏根本沒有把他們當做一份子,而是把他們當做爲他們産生利益的工具,産奶的牛。
這些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們頓時就不樂意了,如瘋魔一樣開始對他們進行報複。
全國研究所爆炸一案,被法院整理出所有的線索,然後公布了出來。
監察機關對常氏醫藥也進行了徹查。
最後常氏醫藥被查封,常氏股票崩盤了好幾天。
常敏秀因犯了涉嫌重大刑事犯罪,數罪并罰,判了無期徒刑,這輩子從監獄裏出來的幾率都很小。
常家因爲這件事,損失了好幾個已經談妥的大型合作,董事會趁機鬧起,企業内部割據愈發嚴重,代價慘重。
常家屋内,常老夫人怒急的将瓷器砸了一遍,最後老态龍鍾的坐了下來。
氣喘籲籲的看着眼前的幾個人,極爲氣惱道,“區區一個女娃子,就把你們耍的團團轉,你們,真是好樣的!”
常野低下了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常老夫人氣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來,擡眸看向常野,“那個叫易謹的女娃子,究竟是什麽來頭?”
“據我們的調查,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前年因爲救了徐家的小少爺徐言時,從此開始轉運,現在還搭上了首都的程家,成爲了程易遠的女兒。”
常野猶豫道,“我聽聞程易遠今年要升,又有程懷佩在,動她着實有些難。”
雖說程懷佩所在的機關離他們極遠,可那也是容不得他們放肆的地方,程懷佩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小文員,她可是部長。
龍城下的二品大官,甚至還有軍銜在身,如何能動?
常老夫人暗恨無比,“給我盯緊她,我就不信,她一個女娃子能翻出天來。”
“我知道。”
常野心中也憋着一口氣,這次輸給易謹,他心有不甘。
遲早有一天,他一定會讓易謹跪在他面前求饒。
人還沒派出去,常家中心的人員,就被企業内部割據的情況絆住了腳。
他們企業内部情況複雜,稍有不慎就會導緻資源外流。
這次股票大跌,已經有不少人趁機買下董事會手中的實股,股票分散了不少。
常氏自顧不暇,易謹那邊他們也抽不到機會對付。
已入六月,易謹沒有忙着回實驗室,而是開始進行對這件事的收尾工作做打算。
徐言時告訴過她,常家在醫藥領域隻有一個常氏醫藥在支撐,現在常氏醫藥被查封,常氏在科研領域徹底失了信譽,想要再重做品牌将會十分困難。
其他研究所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常氏會秋後算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