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程老爺子和程易遠準備去拜訪徐老爺子。
程易遠問易謹要不要過去。
她想了想,然後搖頭,“算了,等下次再去吧。”
“怎麽,還不想見對方的大家長?”
“不是。”
“我尚未有任何建樹,被别人知道他和我在一起,難免有人嚼舌根。”易謹說道。
“你還在意這個?”程易遠皺眉。
後者擡了眼簾,“父親,我從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我不能不爲徐言時想。”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的病沒有治好。
易謹自然知道徐言時也不會對外界的聲音産生任何看法,但他有極大的可能受不了别人對她诋毀。
人的層級概念極深,普通大學之中都能分出的三六九等,更何況,此地還是首都,随手一抓就是大把官二代官三代。
一個沒有建樹,被程家收養的女生,竟然和徐言時是男女朋友關系,這要是傳開,徐言時耳邊的聲音就會變得雜亂不堪。
縱使徐言時再有心計,他也不可能隻手遮天的對付那麽多人,要是樹敵太多,易謹不确定會不會有徐家的仇人借機除掉徐言時,甚至是整個徐家。
“有機會我一定會親自登門,父親,這次就算了。”易謹果決的說道。
見狀,程易遠也就不再強迫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點點頭,“那我們走了。”
易謹卻不知道,她想隐藏的秘密,早就被羅俊和羅鴻那兩個大嘴巴在自己的圈子裏傳了一個遍。
現在整個首都知道徐家的人,都知道徐家的病太子,找了一個女朋友,還是程家老大程易遠剛認下來的女兒。
這個消息飄着飄着,就飄到了有些人的耳中。
常野看着群裏的聊天記錄,眯起了眼睛。
怪不得易謹能鬥得過俞明和姜嘉樹,原來是借了徐言時的東風,扶搖而上,從此命途坦蕩。
徐言時能不能熬過三十歲還是個迷,他一個病秧子,不過是占了一個徐姓,若是投胎在平常人家,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常野皺着眉頭,對徐言時還是有些忌憚。
而且,上次溫月月的事情,他還欠了徐言時一個人情,到現在徐言時都沒開口要他幫忙,恐怕這個人情沒那麽好還。
看來動易謹的事情,還是得再等等了。
……
二十八号沒有去徐家,倒是羅俊和羅鴻要帶着易謹出去玩。
“謹姐,順便也帶上徐言時呗?”羅俊笑眯眯的對易謹說道。
“帶他作何?”易謹随意的問。
她要是和徐言時一起出去,哪裏還有他們的事兒?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咱們一起出去玩,正好,我朋友都知道了,也想知道徐言時到底是怎麽被你追到手的。”羅俊興緻勃勃的說道。
易謹猛然擡頭,銳利的目光朝羅俊看去。
“你把我的事情說出去了?”她一字一句的開口。
羅俊後背一涼。
望着易謹看似平靜,實則暗藏危險的模樣,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是,是啊。”
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半天,易謹也不知道怎麽忍住沒把他狠揍一頓的沖動。
羅俊遲疑的開口,“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閉眼長舒一口氣,她隻道,“算了。”
看着易謹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也委屈極了,“你也沒說要保密啊。”
易謹被他氣得隻趕人出去。
“去不去一起玩啊?”羅俊走之前還在問。
易謹沒什麽好臉色,“去個屁,趕緊走。”
羅俊撇着嘴沒走,站在她身邊求道,“謹姐,我都答應别人了,這次如果不帶你過去,他們肯定會嘲笑我,去吧去吧。”
他擡着手,一副祈求的模樣,“求求你了。”
雙手環胸,易謹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在意你會不會被嘲笑?”
羅俊一噎,呐呐說道,“我們不是親人麽?這麽一個小忙,你應該會幫我吧。”
“你把我的事當談資往外說時,可想過此事會對我造成何種影響?”
他頓時啞然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有我在,他們不會說什麽的……”
易謹站在那裏,與羅俊泾渭分明,“你的朋友與我無關,我也不會看你的面子去做我不喜之事。”
“你既心安理得認爲我會幫你,那便需自己承擔我不幫助你的後果。”
她不留面子的話,讓羅俊猶如火烤一樣,燥熱的厲害。
他氣急敗壞的踩了一腳,“我以爲我們已經算是一家人了,你現在連這點事情都不肯幫我,我真是看錯你了!”
說罷,羅俊就跑了出去。
易謹看着他跑遠,眼底的冷銳未變。
自己拎不清輕重緩急,單憑意氣用事,以後遲早釀成大禍。
跌跌撞撞跑出去的羅俊,還沒跑多遠就碰到了程懷佩。
“莽莽撞撞的,你幹什麽去?”程懷佩擰着眉,問他。
羅俊看到親媽,立刻就有些畏首畏尾,磨磨蹭蹭的說道,“我哪也不去,就随便逛逛。”
見他這副模樣,程懷佩就知道他在撒謊,“你剛才,是從易謹那邊出來的?”
易謹的名字在他耳邊響起,羅俊的臉上就多了幾分氣憤。
程懷佩盯着他不肯放她走,羅俊隻好把剛才在易謹那邊發生的事情給程懷佩說了一遍。
說完後,羅俊看向程懷佩時,就見她沒什麽情緒的看着自己。
“媽?”
程懷佩隻說道,“你該多注意易謹如何做事。”
“爲什麽?她隻不過是……”
羅俊話還沒說話就被程懷佩拍了一下腦袋。
“你現在和你爺爺奶奶學的愈發小家子氣了。”程懷佩擰着眉說道,“單單是她以身試險的救你這個恩情,你還沒報答就已經開始學會貶低别人了?”
羅俊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程懷佩把他領到了書房,門被關上,程懷佩看他許久,一直沒有說話。
後者被他的視線盯的有些心虛。
“你知道你把徐言時和易謹的事情傳出去,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我就是随口一說,沒人會在意這個。”羅俊眼神飄忽不敢看程懷佩。
“你忘了,當初你爺爺奶奶跟着你外公外婆一起參加宴會,别人是如何在背後嚼舌根的了?”程懷佩口吻極爲嚴厲。
羅家本就是普通的農民出,羅徵是落進草窩的鳳凰,聰慧過人,心智也純淨堅定,程懷佩和他結婚的時候,曾驚動了不少人。
程家雖然算不得頂級紅門,但祖上三代都是實打實的官家,再加上程懷佩初入政途就嶄露頭角,前途坦蕩,不少人都想和她結個連理,赢得雙赢的局面。
可是程懷佩卻看上了一個寒門出生的羅徵,這令不少人都對程懷佩的婚姻保持不看好的想法。
羅徵在自己的領域埋頭研究,最後取得的成果輝煌,讓曾經看扁羅徵的人大跌眼鏡。
羅俊和羅鴻十歲左右的時候,羅徵的父母來到首都同程老爺子一起參加宴會,雖然那些人表面上對羅家父母二人尊敬的很,可背後,卻不是這般。
‘這種人都能來參加宴會?指甲縫都是泥。’
‘好髒。’
‘真想不明白羅徵怎麽會生在這種家庭。’
領着羅俊和羅鴻的羅徵面色難堪的很,羅俊和羅鴻氣憤到恨不得和他們吵起來。
最後程懷佩得知了這事,拎着人道歉,這才算過去。
羅俊的記憶被喚醒,面上臊到發熱。
他在這個圈子呆久了,自然而然的沾染了其中的陋習,哪怕他并沒有太嚴重,可他說出易謹竟然把徐言時追到手這種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和當初背地裏嚼舌根的那波人無甚差别。
甚至,在朋友嬉笑易謹是狐狸精,是賤人的時候,他也隻當沒聽到的扭頭而過。
“羅俊,你知道你幹了什麽事情嗎?”
“你的一句興緻沖沖的八卦,讓易謹從此在首都擡不起頭來了。”
“現在的易謹,和你當初的父親的情況有多像,你知道嗎?”
羅俊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猛然發覺,自己的行爲,與遞刀的劊子手無甚差别。
他手指直發顫,“媽,我不是故意的。”
惶恐不安的悔意,讓程懷佩的心中總算是有了一些安慰。
“你爺爺奶奶現在年紀大了,眼前的所有東西都蒙上了階層的紗,你和小鴻以後再陪他們,決計不要聽他們說的任何話。”
羅俊讷讷的點頭。
“那我該怎麽辦?”
程懷佩瞪了他一眼,“去給易謹道歉。”
見他應下,程懷佩又歎氣。
好在易謹不會受那些話的影響,現在最重要的是,爲她證名。
她也算明白了,她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撐不得程家的門楣,以後程家如果想走的更遠,就須得和易謹挂上關系。
所以她于公于私,都得幫易謹将名聲帶回來。
羅俊和羅鴻去給易謹道歉的時候,程懷佩和程易遠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把事情給決定下來。
而易謹,聽完他們的道歉,隻淡淡的應了一聲,也不知是什麽态度。
“謹姐,你還在生我們的氣嗎?”
二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易謹。
後者沒什麽情緒的輕瞥他們,淡聲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更在意接下來該如何解決。”
羅鴻和羅俊面上發紅,無措的站在那裏,半點都幫不上忙。
易謹也沒指望他們能幫上自己什麽事情。
“要不然,我們幫你去澄清,不說是你追的徐言時了,說徐言時追你!那他們應該就不會說什麽了吧?”
羅俊覺得自己想了一個好主意。
易謹真不知道該罵他蠢還是罵他天真。
“你,老老實實的把嘴給我閉嚴實了,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她在家坐不住,最後把徐言時叫了出來。
徐言時出門之前,正在面對一群來徐家做客的人。
有老有少,他要是還小,自然不用應付這種場面,可現在他不是孩子了,該有的擔當他也得擔起來。
“聽說言時談戀愛了?”有人這麽問。
聞聲,徐言時有些詫異的擡起頭。
“對對,程隊長帶回來的那個女兒,就是言時的女朋友吧?”
有人談及易謹,徐言時面上還沒露出笑,就聽他們拉着徐老爺子說話。
“程隊長也老大不小了,沒個孩子收養也正常,可是倒也不必收養個這個大的。”
“要是品性不好,那可就慘了。”
徐言時那雙上挑的眼眸立刻垂了下來,身上的柔和也散去,沒什麽表情的看向那幾個人。
注意到徐言時不對勁的人是徐年。
他再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徐言時抿着唇,勾起唇角,露出的笑容完美無缺,卻怎麽看……怎麽假。
徐年心驚膽戰的走過去抓住徐言時的胳膊,把他拉遠。
“你幹什麽?”
“二哥,你拉我幹什麽?”徐言時垂着眉,疑惑的問。
徐年看他的模樣給吓的後背發涼,低聲說道,“你别亂來,咱們是主人,你想的事情都得給我打消下去。”
淺茶色的瞳孔此刻都沒了光,氤氲着絲絲黑色的霧。
“你沒聽到他們說的話?”徐言時問了一句徐年。
話落後,他仿佛又自言自語的點頭,“二哥說的不錯,我不會在這裏對他們動手。”
“一群酒囊飯袋的渣滓。”
徐年這是第一次聽到徐言時罵人,可見他的心情不好到了極點。
“你應該相信爺爺,也應該相信易謹,她什麽樣的爲人你不知道?”他連忙說道。
到底是哪個字戳中了徐言時的内心,他眼底的黑霧散去了一些。
但心中的惱怒卻從未散去。
那群蠢人竟敢在他面前說易謹,當真是不知死活的很。
“你暫且忍住,過去聽爺爺怎麽說。”徐年道,“爺爺平時怎麽樣,你不會不清楚吧?”
徐言時沉默的點頭。
勸住了徐言時,二人往宴請廳走了走。
卻聽徐老爺子含着笑的開口,“人我是還沒見過,聽你們說,好像我孫兒的眼光不怎麽樣?”
簡短的一句話,就讓在場所有議論易謹的人都讪讪的閉上嘴,心頭驚到了膽顫。
他們好像,越界了。
“這人啊,可不是一葉障目的蜉蝣,揪着人家小孩兒的事情說來說去的,擾的老頭子頭疼的厲害。”
“是我們失言了。”
“我看你們,就是平時工作忙,孩子在外撒野的厲害,還是約束一些好。”
老爺子沒爲易謹說話,也沒說他們一句難聽的話,卻讓在場的大人們狠狠的瞪向自己的子女。
聽完徐老爺子的話,徐言時的表情總算松弛下來,不像剛才那麽可怕。
沒過多會兒,徐言時就接到了易謹的電話。
聽到易謹約他出去玩,徐言時幾乎沒有半點猶豫的點了頭。
他們在約好的地方見面,他的神情已經調整了過來,不過看上去還是有一些陰翳。
見狀,易謹就知道他已經把不該聽的都聽了一遍。
“有人在你跟前說我壞話了?”易謹不緊不慢的問。
“……您怎麽知道?”
越過桌面,易謹擡手按住他的眼尾,往上一拉,“垂下來了。”
徐言時心裏頓時提不起任何憤怒,垂着腦袋,郁悶的說道,“他們毫無根據,就随便造謠。”
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徐言時疼的悶哼一聲,“不是告訴過你?”
她神情坦然淡定,“我從不懼任何流言。”
徐言時當然記得她說過的話,可是,記得歸記得,當着他的面說卻是另外一回事。
他要是能咽下這口氣才怪。
“可我就是看不得别人诋毀您。”徐言時低聲說。
賭氣的話,令易謹哭笑不得,她給徐言時倒了一杯清水,語氣平緩,“徐言時,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将/軍了。”
“這裏也不是大燕,我現在隻是一個擁有獨立自由的人。”
“我從不把那些權勢看在眼裏,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能掌控權勢的人,最終也會被權勢所玩弄。”
“獲取别人尊重的唯一途徑就是自身強大。”
易謹神情堅定,“你我之間的溝壑是平民和貴族,以後的雜聲隻會越來越多。”
徐言時怔然的看着易謹。
她毫無顧忌的,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剖開告知他。
“你且站在那裏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實力,讓所有人都甘拜下風。”
徐言時的心髒,被她擲地有聲的話狠狠的敲擊,砰然跳動的速度加劇,他的靈魂在顫抖,那是易謹的言語所帶起的共鳴。
口中泛着苦澀,可其中又有一絲微甜。
這世上沒有比易謹再好的人了。
徐言時紅着眼眶想。
現在這個頂尖好的人,意欲拔除所有荊棘與質疑,堅定不移的朝他走來。
這種充盈至全身的安全感,讓徐言時無比舒暢。
他沙啞着嗓子,緩緩點頭,“好。”
易謹給徐言時下的這針強心劑起到的效果非常有用,首都裏關于易謹的流言仍舊在傳蕩,可他卻專心的待在家中,等待春節的到來。
望着徐言時沉靜的模樣,全然沒有任何焦慮,徐臣罕見的很。
“怎麽?不着急了?”他揚着眉頭,端起徐言時遞過來的紅茶。
味香醇濃,茶好得很。
徐言時清淺的笑,“我爲何同那些見識淺薄的人置氣?”
現在大家投票都不積極了(委屈巴巴)
(瘋狂暗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