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站在屋頂上的掩日的确不是真正的掩日。
掩日作爲羅網天級一等殺手,地位很高。
羅網天級殺手在江湖上可謂是令人聞風喪膽。
所以,當趙高掌管羅網之後。
他便給羅網的天級殺手全部配備了替身。
這些替身的實力可能比起真正的掩日要差上一些,但也足以處理一些平常事務。
葉千秋雖然沒有掌管羅網,但趙高的不少行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而逍遙子之所以能辨認出眼前的這個掩日并非真正的掩日,僅僅是因爲他和真正的掩日交過手而已。
真正的掩日,在氣息上,和眼前的掩日還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就在葉千秋三人說話間的工夫,那邊劍光已經閃動起來。
羅網天殺地絕,魑魅魍魉八個等級的殺手。
能在荊轲的劍下撐住的,也唯有在殺字級别之上,才有實力與荊轲勉強一戰。
而此時,将荊轲和白發少女給包圍的羅網刺客,看起來實力都不怎麽樣。
最起碼,在荊轲的面前不夠看。
荊轲的身法很快。
比上一次葉千秋在新鄭見到他時,還要快很多。
一年多的時間未見,荊轲的實力看起來又有了長足的進步。
隻見荊轲三下五除二,便已經将周圍的一些刺客給盡數撂倒。
逍遙子見狀,眼睛一亮,道:“這衛人荊轲,果然名不虛傳。”
“傳聞,他是墨家之中少有的劍術高手。”
“剛剛他這一劍飛出,僅僅是一瞬間的工夫,最起碼同時刺死了一十八名羅網魉子級刺客。”
“雖然他刺死的隻是羅網最低等的刺客,但荊轲的實力的确是不俗。”
随着逍遙子話音一落。
那邊,“掩日”的長劍也已經朝着荊轲飛去。
“掩日”的實力的确是不容小觑。
眼前這個“掩日”雖然是冒牌貨,但一劍揮出,頓時便給了荊轲巨大的壓力。
劍光凜然間,荊轲的身形慢了下來。
“掩日”的劍法刁鑽至極,令荊轲險象環生。
而且,令荊轲難以爲繼的是,“掩日”的劍法之中,充滿了影響人心神的劍意。
劍意,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擁有的。
作爲一個頂尖劍客,荊轲太清楚能擁有劍意的劍客是什麽樣的人物。
荊轲大呼:“好劍法。”
呲!
“掩日”一劍橫貫而來,朝着荊轲的胸前刺去。
荊轲稍微側身,但還是被這一劍給掃在了胸前,登時間,胸口劃出了一道血痕。
在一旁呆立許久的白發少女見狀,立馬從腰間摸出一杆玉箫來。
隻見白發少女将玉箫放在嘴邊,輕輕吹拂起來。
就在白發少女吹動玉箫之時,夜空仿佛在這一刻間,霎時間就變得沉重無比。
隻聽得蔡澤突然驚呼道:“太玄先生你看,下雪了。”
隻見蔡澤指着前方的那片夜空,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仿佛是從天際深處自然飄落而來。
“眼下,正是秋天,還不到冬天,如何能下雪?”
蔡澤一臉疑惑。
随着那雪花一起盤旋的還有高雅靈動、美妙空靈,能讓聽者傷心,聞者落淚的樂曲。
蔡澤聽了一會兒,眼中都已經老淚縱橫,隻聽他悄然說道:“這一曲能讓九月飛雪。”
“當真是了不得。”
“這小女娃才多大年紀,在音律一道上,竟然有如此造詣。”
“假以時日,恐怕将是不亞于曠修的琴曲大師。”
就在蔡澤說話的時候,那邊飛雪已經降落在了那“掩日”和荊轲的身上。
而随着這飛雪的落下,荊轲的速度仿佛在一瞬間恢複了正常。
葉千秋在一旁淡淡說道:“白雪,此曲乃是曲中幻術,能傷人于無形。”
“白雪清冽,亦爲醒神之術。”
逍遙子在一旁道:“這個姑娘不簡單。”
葉千秋朝着那白發少女看了過去,已經清楚了她的身份。
雪女,未來墨家的統領之一。
隻是不知道現在加入了墨家沒有。
不過,看她和荊轲、燕丹攪和在一起,即便沒有,也快了。
尚未完全成熟的雪女,容貌雖然傾城,但終究是多了幾分青澀。
雪女的這一曲“白雪”讓荊轲擺脫了“掩日”的步步緊逼。
反倒是讓荊轲越戰越勇。
荊轲的劍可不是吃素的,短短數劍之間,便已經讓“掩日”感覺到了吃力。
就在這時,隻見那“掩日”的身上突然又橫起一道劍光朝着荊轲刺去。
霎時間,前方的夜空更暗。
仿佛整片空間都要塌陷下來一般。
“這“掩日”雖然不是真正的“掩日”,但比起真掩日來,或許也并沒有差的有多遠。”
逍遙子在一旁感慨道。
“掩取蔽日,陰盛晝暗。”
“掩日的招式,他倒是也會那麽一些。”
葉千秋在一旁悄然說道。
就在這時,隻見“掩日”的劍鞘已經要抵在荊轲的胸前。
荊轲面色大變,“掩日”突如其來的變招,給了他很大的影響,他沒有想到“掩日”居然會突然使出如此強大的一招。
然而,現在他想撤退已經來不及了。
“掩日”已經牢牢的鎖定了他的氣機。
他隻能硬拼這一劍。
那邊,雪女的箫聲越來越急促。
雪女的臉上也泛起了焦急之色。
就在這時,葉千秋的身形緩緩出現在了荊轲的身前。
葉千秋衣衫飄飄,負手而立。
“掩日”的劍對敵之時,基本都不會拔出劍鞘。
這個“掩日”雖然是假冒的,但在這一點上,和真的掩日似乎沒什麽差别。
“掩日”手中劍鞘在葉千秋身前三寸之處停滞。
“掩日”遮掩在面具下的面容之上泛起了驚訝無比之色。
他仿佛感覺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無底洞一般。
而這個無底洞中還蘊藏着巨大的吞吐之力。
他的劍鞘雖然還在他的手中,但“掩日”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手中的劍鞘,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
就在這時,葉千秋朝着“掩日”緩緩說道:“退。”
“掩日”感覺到身上的壓力驟然升起。
仿佛有無窮大浪朝着他的身上擠了過來一般。
“掩日”打了一個激靈。
他的耳邊響起一道暗語。
在聽到暗語的瞬間。
“掩日”急忙點頭,他身上的壓力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下一刻,“掩日”朝着荊轲和白發少女看了一眼,然後,朝着夜空之中急速遠遁而去。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葉千秋還未轉身。
身後的荊轲便已經朝着葉千秋道謝了。
當葉千秋緩緩轉過身去時,荊轲有些愣住了。
隻見他看着葉千秋半晌沒動彈。
過了一會兒,他才一臉驚訝的和葉千秋道:“葉先生,怎麽是你?”
葉千秋對着荊轲微微一笑,道:“荊轲,好久不見。”
荊轲朝着葉千秋嘿嘿笑道:“葉先生,您可真是出現的及時。”
“若是您再晚出現那麽一秒鍾。”
“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葉千秋笑道:“那可未必。”
說着,葉千秋朝着在一旁不遠處站着的雪女身上看去。
他要是不出手,雪女也一定會出現在荊轲的面前,替荊轲擋下這一劍。
不過,雪女若是想要擋下掩日的這一劍,定然會受傷。
葉千秋之所以跳出來,救下荊轲和雪女,并不是多管閑事。
而是爲了趁機接觸墨家。
墨家的實力不可小觑,眼下,墨家的巨子尚且是六指黑俠。
但六指黑俠故去之後,恐怕墨家巨子的身份還會轉移到燕丹的身上。
葉千秋需要提前多多了解一下墨家的情況,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可以将燕丹這個攪屎棍給幹掉。
不至于讓墨家淪爲燕丹複仇的工具,最後讓墨家機關城這樣幾百年的墨家曆代前人的結晶因爲燕丹而陪葬。
不過,眼下一切還都不到時候。
荊轲看到葉千秋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雪女身上,當即朝着雪女招手道:“雪姑娘,快過來見過葉先生。”
隻見雪女收了玉箫,朝着這邊款款走來。
“雪女,見過葉先生。”
雪女朝着葉千秋稍稍欠身。
葉千秋微微颔首。
這時,逍遙子和蔡澤也從那邊的街巷口走了過來。
荊轲在一旁看了看驿館那邊的火勢,然後說道:“此地不宜久留。”
“葉先生,您救了我荊轲一命。”
“我荊轲還是要好好謝謝一番您的救命之恩。”
“這樣好了,您随我一起到我朋友那裏坐一坐。”
“不知您意下如何?”
葉千秋正有此意,當然是痛快的答應下來。
雪女在一旁道:“太子殿下怎麽辦?”
荊轲道:“放心吧,太子不會有事的。”
……
邯鄲城,一家狗肉鋪子裏。
荊轲正在朝着葉千秋介紹自己的朋友,狗肉鋪的老闆,狗屠。
狗屠是個膀大腰圓的中年人,大概三十五六歲,腰間别着兩把殺狗的剔刀,臉上滿是橫肉。
“葉先生,這可是我在邯鄲城唯一的好朋友,狗屠。”
“狗屠,這是葉先生。”
一番簡單的寒暄之後。
狗屠給衆人準備了狗肉酒菜,然後便出門去戒嚴去了。
這時,葉千秋也已經給荊轲、雪女介紹過了逍遙子和蔡澤。
當荊轲從逍遙子的口中得知葉千秋便是道家現任掌門人太玄子之後,有些傻眼了。
“您真是道家掌門人太玄子?”
荊轲還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葉千秋。
他隻和葉千秋見過兩面,那都是在一年多以前。
第一次是在新鄭城的酒館之中,第二次是在新鄭城外的山道之上。
彼時,他并不知道葉千秋的身份,隻知道葉千秋的名姓。
當他在新鄭城外的山道上,看到葉千秋和嬴政一起下車之時,心中對葉千秋的身份也有了很多猜測。
但他是一點都沒想到葉千秋居然就是如今天下聞名,大名鼎鼎的道家掌門人太玄子。
太玄子的名号,現在不僅是在江湖上,就是在東方六國的廟堂之間也是人所共知。
誰不知道道家掌門人太玄子是秦國護國法師,還是秦王大公子扶蘇的太傅。
太玄子橫空出世不過短短一兩年的時間,但他卻是做了不少大事。
道家天人二宗分裂了近三百年,但就是在太玄子的手裏給重歸于一家了。
什麽是本事,這就是本事。
道家在諸子百家之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影響力。
道家掌門人太玄子出任秦國護法國師,還出任秦王大公子扶蘇的太傅。
可以說,道家已經完全選擇了和秦國這虎狼之國捆綁在了一起。
眼下,秦國尚未東出,荊轲對于秦國倒也沒有多大的敵視。
反倒是葉千秋救了他的性命,這倒是讓他很感激。
身爲江湖中人,荊轲還是十分重義氣的。
有恩自然得報。
荊轲朝着葉千秋舉爵敬酒,一邊敬酒一邊說道:“太玄先生救荊轲一命。”
“荊轲感激不盡。”
“我先幹爲敬。”
說罷,荊轲仰頭便将爵中酒給喝了個一幹二淨。
喝完了一爵,還不忘朝着雪女說一句。
“雪姑娘,該你了。”
坐在一旁的雪女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一臉冰冷的模樣,仿佛沒有聽到荊轲的話一般。
荊轲見狀,尴尬的撓了撓頭,朝着葉千秋道:“太玄先生不要見怪。”
“雪姑娘的性子一向如此,而且她的姑姑剛剛過世,她有些傷心。”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不打緊。”
荊轲哈哈笑道:“這狗屠釀的酒還真是不錯。”
“我每次來邯鄲,都要朝他讨兩大葫酒喝。”
“今夜,我與先生喝個痛快。”
“來來來,逍遙兄,蔡先生,請。”
荊轲十分喜好喝酒,此時,已經喝到了興頭上,舉起酒爵來,就朝着逍遙子和蔡澤敬酒。
葉千秋一邊喝着酒,一邊笑道:“荊轲兄弟在孟秋會上大展神威,我亦是親眼目睹。”
“眼下,邯鄲城内,到處都是郭開的人。”
“明日邯鄲城也未必會開啓城門。”
“荊轲兄弟就沒有其他打算?”
荊轲聞言,打個酒嗝兒,然後說道:“太玄先生無需爲我擔憂。”
“我荊轲要出邯鄲城,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倒是先生如何會出現在邯鄲城的?”
“先生如今貴爲秦國國師,到邯鄲來,可是有公幹?”
葉千秋笑道:“我周遊列國,故此到了邯鄲。”
“在邯鄲城呆了幾日,明日也打算離開了。”
“哦?”
“原來太玄先生是在周遊列國,不知道離了邯鄲之後,先生打算去哪一國?”
荊轲從旁問道。
“燕國。”
“我打算去燕國。”
“蔡澤先生此次前往燕國還有公事,我與他順路一起前往燕國一觀。”
葉千秋在一旁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
“那還真是太巧了。”
“實不相瞞,我和雪姑娘離開邯鄲之後,也是要前往燕國。”
“先生若是不嫌棄荊轲吵的慌,咱們可以同行。”
荊轲笑呵呵的在一旁說道。
葉千秋聞言,微微颔首,道:“我倒是沒什麽問題,不知綱成君覺得如何?”
葉千秋朝着一旁的綱成君蔡澤看去。
蔡澤撫須笑道:“人多熱鬧些,自然沒什麽不妥。”
“荊兄弟放心,明日一旦開城門。”
“老夫的車駕,還是沒什麽人敢阻攔的。”
“到時候,荊兄弟和雪姑娘都可坐在老夫的車駕上。”
蔡澤這話倒是說的不假,秦趙雖然是有仇。
但是,秦使若是入趙,一般不會受到刁難。
荊轲聽了這話,更是高興。
于是,幾人便定了行程。
明日若是城門開啓,便一同離開邯鄲,前往燕地。
衆人飲酒至後半夜,方才散去。
翌日一早,逍遙子便出了狗肉鋪子前去打探消息。
不到晌午,逍遙子便回來了。
城門已經大開。
驿館雖然被火燒了一部分,但是好像并沒有什麽人員傷亡。
放置馬車的驿館後院,倒是完好無損。
逍遙子從驿館驅車而來,将蔡澤的幾個随從給安頓妥當。
一行人坐了馬車,便直接奔着邯鄲城外去了。
此一趟趙國之行,雖然略顯匆忙,但該了解的地方,葉千秋都已經了解了。
目下之東方六國,無一國不亂,無一王不昏。
趙國亦是如此,趙王趙偃上位之後,連廉頗也棄之不用了,“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這件事就是出自趙偃的身上。
目下,廉頗早已經離開了燕國。
趙偃寵幸郭開,還搞了個倡做王後,還要立倡後之子爲太子。
趙國之亂,已經是近在眼前了。
如果非要在東方六國之間挑出一個相對還算平穩的國度,那隻能算是齊國了。
自從多年前,齊國差點被滅國之後。
齊國在東方六國之間就相當于隐身了,上次龐煖聯合諸國合縱,連小小的衛國都派兵了,但唯獨齊國沒有出動。
這些年,齊國一直在和秦國交好,互通有無,互相貿易。
甚至連嬴政的兩位夫人之一,也是來自齊國王室。
逍遙子駕着車駕一路出了邯鄲城,奔着燕地去了。
待到了邯鄲城外七十裏地外。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這時,衆人尋了一處營地,準備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再趕路。
待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
衆人圍坐在車駕前,已經升起了一團熊熊的篝火。
就在這時,隻聽得不遠處,有快馬奔來。
待那匹快馬奔至近前。
荊轲站起身來,朝着那邊大聲呼喊道:“太子殿下,我們在這裏!”
不多時,一襲快馬破開了夜色,匆匆而至。
卻是一身黑衣的燕國太子燕丹到了。
隻見燕丹風塵仆仆,臉上帶着幾分焦急之色,待看到荊轲和雪女之後,臉上的焦急之色便盡數斂去了。
這時,荊轲朝着燕丹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你來的可是一點都不慢。”
燕丹點了點頭,道:“你們沒事吧。”
荊轲笑道:“沒事,好的很。”
“這趟,我和雪姑娘能安全離開邯鄲,還要多謝太玄先生和蔡先生。”
說着,荊轲帶着面上有些疑惑的燕丹前來見過葉千秋三人。
“太子殿下,這位便是道家掌門人太玄子。”
“這位是秦國使者綱成君,此次是爲出使燕國而來。”
“這位是逍遙先生,是道家門人。”
荊轲一一爲燕丹介紹。
燕丹看到葉千秋時,已經想起了曾經在哪裏見過葉千秋。
當他從荊轲的嘴中聽到葉千秋便是秦國國師、道家掌門人太玄子時,燕丹也有些愣住了。
燕丹着實是沒想到,道家掌門人太玄子已經出現在了邯鄲城,還剛巧救了荊轲和雪女。
這讓燕丹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據他收到的情報,太玄子深得嬴政信任。
而且,此次太玄子周遊列國,離秦之前,亦是和嬴政在章台宮中深談了許久。
燕丹不太相信身爲秦國國師的太玄子此次周遊列國沒有帶着其他任務。
不過,太玄子的出現,早已經在燕丹的準備當中。
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而已。
燕丹腦海之中的思緒一閃而過。
他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朝着葉千秋和蔡澤表達了謝意。
聽聞蔡澤要出使燕國,燕丹還多朝着蔡澤問候了幾句。
不過,燕國不是他燕丹當家。
接洽使臣之事,還輪不到他來做主。
他隻是旁敲側擊,想要提前從蔡澤這裏知道,蔡澤此行前往燕國到底是什麽使命。
蔡澤也是做過宰相的人物,自然口風緊的很,雖然他已經打算辭官不做。
但眼下,他還是秦臣,自然要爲秦國辦事。
燕丹旁敲側擊一番無果,隻好作罷。
這時,燕丹又瞄上了葉千秋,和葉千秋閑聊了起來。
“丹早聽聞太玄先生一統道家天人二宗,還特意拜讀了先生的《道經》十二篇。”
“先生之才,當世罕見。”
“聽聞太玄先生在鹹陽與太玄學宮諸士子談天說地,縱論天下時局。”
“丹愚昧,想要向太玄先生請教一個問題,不知先生以爲,當今之世,我燕國該如何自處?”
燕丹知曉葉千秋乃是道家大賢,學問驚人,對天下時局的把握很準确,所以,想從葉千秋這裏,得到一些能夠幫助燕國的東西。
葉千秋聞言,微微一笑,道:“當今之天下,燕國是十足的弱國。”
“不過,燕雖弱而善附大國。”
“凡天下之戰國七,而燕處弱焉!”
“獨戰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
“南附楚,則楚重;西附秦,則秦重。”
“中附韓魏,則韓魏重。”
“且苟所負之國重,此必使王重矣!”
葉千秋的這觀點,并非單純是他的評判,而是借用了昔日蘇代對于燕國處境的剖析。
在天下七國之中,燕國不能獨當一面,但是卻能做舉足輕重的附屬盟約國。
燕國依附于任何一國,都将使其力量陡增。
燕國之重要,在于依附大國,而不在獨當一面。
事實上,燕國除了燕昭王樂毅時期強盛一時,短暫破齊而獨當一面外,此前此後,大體都在強國之間尋求依附而搖擺不定。
蘇代的說辭,本意在爲燕國在七國縱橫中尋求穩定長期的方略,而燕國避免倏忽領頭倏忽退縮的問題,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直到如今,依舊适合燕國。
秦國在合縱連橫最激烈的時期,能多次與燕國結成盟約而破除合縱,實際上正是在燕國奉行“附國方略”的時候做成的。
雖然,燕國對附國方略之貫徹并未一以貫之,與最經常結盟的齊、趙、秦也是陰晴無定,與楚、魏、韓更是變化無常。
但無論如何,燕國随時都可能倒向任何一個大國尋求支撐,則是不争的事實。
當今之世,能稱爲大國的,除了秦國之外,也就隻有趙、楚、齊三國罷了。
韓、魏、燕都是弱國。
弱國想要圖存,就得依附于大國,想要如同韓非那般自強不息變法圖強,其實很難成事,這是不争的事實。
燕丹聽了葉千秋的話,臉上反倒是泛起了高興之色。
葉千秋雖然是借用了蘇代之言,但蘇代之言對燕國的評判,并不過時。
數十年過去了。
燕國的處境,并沒有發生什麽好轉。
隻是,他父王主掌燕國,進取之心不足。
他也是很着急。
葉千秋能說出這番話,便足以說明,他乃是當世大賢,雖然在秦爲官,但并不會因爲此而三緘其口。
燕丹趁熱打鐵,朝着葉千秋問道:“那敢問太玄先生,目下之燕國,又該與哪一國交好?”
葉千秋聞言,微微一笑,隻說了兩個字。
“秦國。”
燕丹一聽,登時怔住了。
燕丹少年時和嬴政在邯鄲一起爲質,二人曾經約定若他日歸國掌權,一定要聯手攻趙,一雪邯鄲之恥。
嬴政做了秦王之後,燕丹幾次三番發書信給嬴政,想要秦國一同夾擊趙國。
但,都沒有獲得回信。
後來,龐煖出任趙國大将軍,與燕國開戰。
燕丹再次向嬴政發出書信求救,結果依舊是石沉大海。
那一戰,燕國損失了數十座城池。
自從那之後,燕丹便對嬴政很是不滿,認爲嬴政辜負了他們少年時的情誼。
此時,葉千秋突然說到,讓燕國聯秦。
燕丹心裏又是苦澀,又是郁悶。
聯秦,你以爲他不想嗎?
他曾經給嬴政不知道去了多少封書信,言辭懇切,希望得到秦國的幫助。
但是,被嬴政幾次三番的拒絕,他早已經看清楚了嬴政的面目。
現在,燕丹心裏隻有一個想法,秦國乃是虎狼之國,燕國與之虛與委蛇可以,但想要真正的合作,那是不可能的。
嬴政必須要爲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代價!
燕丹沉默了許久,方才笑道:“敢問先生,除了秦國之外,燕國還可與哪一國聯合?”
葉千秋聞言,淡淡笑着看着燕丹,半天沒有說話。
燕丹這人,志大才疏,心胸還不大。
燕國如此弱雞,還在這裏自怨自艾,能成事就怪了。
就在葉千秋沉默不言的時候。
漫漫夜空之中,一顆長長的掃把星,又從夜空之中劃了過去。
燕丹仰頭看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這時,隻聽得那邊夜空之中傳來一聲厲嘯之音。
一群夜鴉,朝着遠處的夜空之中掠去了。
而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夜空之中飛過。
荊轲看着那道黑影若有所思。
此時,葉千秋緩緩說道:“太子若是還想救燕國,恐怕得準備入秦爲質了。”
燕丹的心頭咯噔一下,勉強笑了笑。
那邊,荊轲看着情緒變得有些低落的太子丹,突然開口道:“太玄先生,我墨家巨子已經在易水河畔等候先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