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這種略帶傷感和無奈的詩句好像并不适合用來形容金陵城這樣繁華的大都市,但是,此刻,朱器圾内心裏偏偏就是這種感受。
這幾天他着實見識了金陵城的繁華,他都想不到,在明末亂世還有如此繁華之地,恐怕,就算是唐宋盛世最爲輝煌的時候也難得有現在的金陵城這樣繁華的大都市吧。
如果不明時局的人進了金陵城恐怕會以爲大明王朝正在最爲鼎盛的時期呢。
問題,事實并非如此。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的大明王朝已然走上了末路,亡國之禍,就在眼前。
不說那西南的土司叛亂,也不說了東南的海盜猖獗,光是西北的義軍和遼東的建奴都有可能讓腐朽不堪的大明王朝轟然倒塌。
但是,金陵城裏卻偏偏沒有一點末世之相,有的隻是畸形的繁華。
這裏的人好像都不知道大明正烽煙四起,這裏的人好像都沒聽說西北早已赤地千裏,在西北的災民連草根樹皮都已經吃光之際,在遼東的明軍正饑寒交迫之際,金陵城裏的有錢人卻天天在酒池肉林中徜徉,夜夜笙歌!
唉,這些人,真是醉生夢死啊!
夜色中,朱器圾忍不住微微歎息一聲。
第二天中午,未時,秦淮河畔夫子廟旁最繁華的大街上,富麗堂皇的華玉堂終于開張了。
據說,這華玉堂乃是一個背景深厚的土豪所開。
據說,華玉堂裏面賣的都是最爲奢華的稀罕物。
據說,華玉堂在西北那邊早已聞名遐迩,甚至,那邊都已經開始流傳一句話“沒有進過華玉堂,就不叫有錢人。”
好吧,這些其實都是朱器圾命人暗地裏到處吹出來的傳聞。
這也是一種營銷手段,主要是讓人對華玉堂産生一種期待感,想進來看看。
當然,要想讓有錢人在這大把花錢,還得有很多硬貨才行。
這個,朱器圾也準備了不少。
比如,華玉堂大門兩邊排列的巨型花籃。
按照這個時候的習俗,開業大吉的時候,親朋好友送的就是花籃,當然,花籃并不是重點,花籃上附帶的條幅才是重點。
華玉堂大門兩邊花籃上附帶的條幅就有點吓人了。
什麽魏國公徐弘基,什麽都察院左都禦史畢懋良,什麽南京鎮守劉若愚,什麽撫甯侯朱國弼等等,這些可都是金陵城裏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這華玉堂的大老闆果然背景深厚的吓人啊!
就這,還沒完呢。
華玉堂的大門才剛剛打開,那滿地的鞭炮炸響後的硝煙尚未散盡,魏國公世子徐文爵便帶着一衆公侯勳貴家的公子哥兒,擁着一堆繡樓裏當紅的姑娘,滿面春風的走了進去。
這一下,四周看熱鬧的人都炸鍋了。
要知道,花籃可以托關系請人送,甚至可以塞錢求人送,也就是借借人家的面子,證明你認識這些大人物。
這魏國公世子徐文爵都帶着一堆公侯勳貴家的公子哥兒來了那就不一樣了,這就證明,華玉堂大老闆跟這些達官貴人的關系并不是虛的,而是真的。
至于什麽都察院左都禦史和南京鎮守的人沒有出現,那是很正常的,人家正當值呢,不可能從衙門裏跑出來,那可是違反律例的,就算再牛的人都不可能這麽明目張膽的違反律例。
也就是說,這華玉堂的大老闆那是真有通天的關系。
其實,這些公侯勳貴家的公子哥兒并不是朱器圾請來的,而是劉若愚請來的。
劉若愚這家夥,那可是真叫一個長袖善舞啊,來金陵城才幾個月,他便跟金陵城裏公侯勳貴的老大魏國公徐弘基成了知交。
這事,就連朱器圾都沒想到。
至于他是怎麽跟人成爲知交的,主要還是因爲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
呂維祺這家夥就是個一根筋的清流,他當上南京兵部尚書之後那叫一個死闆啊,什麽都秉公辦理,根本就不給魏國公徐弘基面子。
魏國公徐弘基被這家夥整得難受的一劈。
問題,他還拿人家沒辦法,因爲南京小内閣裏權力最大的就是兵部尚書,他這個守備勳臣甚至還排在鎮守太監之後。
正當他頭疼不已的時候,鎮守太監劉若愚來了。
劉若愚如果是正常的鎮守太監,也不會跟他眉來眼去,問題,劉若愚那是帶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來的,對于南京城裏這個最大的地頭蛇,他當然是極盡巴結之能事,不管什麽事都站在他這邊。
這一下就輪到呂維祺難受了,小内閣裏他也不能隻手遮天啊,畢竟,他們三個是會同協商,不是什麽上下級關系,人家二比一,很多事情,他也不得不讓步。
就這樣,劉若愚很快便跟魏國公徐弘基成了知交,朱器圾一跟他說找人撐面子,他立馬就想到了魏國公徐弘基。
魏國公徐弘基自然是不可能親自來賀的,不過,魏國公世子徐文爵正好這一口,他就喜歡在繡樓姑娘面前擺闊,以博美人一笑。
于是乎,華玉堂開業大吉的時候便出現了這轟動性的效果。
這幫公侯勳貴家的公子哥兒那是真的有錢,他們平時也沒什麽事,成天就在花街柳巷轉悠,爲了一親美人芳澤,出手之闊綽,那簡直吓死個人。
朱器圾給他們送的大禮包,他們壓根就不怎麽放在眼裏,什麽幾兩銀子的香皂、鏡子和瑤池仙果哪能代表他們的誠意,要送就送幾十兩甚至上百兩一件的雲裳啊,女人嗎,不就喜歡漂亮的衣裳。
結果,光是這些敗家玩意就買走了幾十件雲裳,搞得朱器圾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執意給他們每人送了一個千裏眼。
這一下可不得了了,他們帶來的姑娘可都是各大繡樓裏的當紅花旦,名氣可不是一般的大,客人也不是一般的多,而且,香皂和鏡子,真是她們最需要的東西。
因爲她們每天都得洗澡啊,而且,還不止洗一次,換個客人就得洗一次,這帶着清香的香皂可比什麽香胰子和皂角好用多了。
而且,她們就靠外貌吃飯,每天也不知道要打扮多少回,比銅鏡清晰了不知多少倍的玻璃鏡子那簡直就是給她們量身定做的啊。
至于瑤池仙果,用來招待客人那也是倍有面子的。
她們回去一炫耀,秦淮河畔的繡樓都轟動了,不知道多少姑娘帶着自己的恩客往華玉堂跑,華玉堂的生意頓時火爆的一塌糊塗。
什麽香皂、鏡子、瑤池仙果,一天不知道賣出去多少,就連貴的吓人的雲裳,一天最少也能賣出去上百件!
這個時候的有錢人真是太瘋狂了,爲博美人一笑,那真是不惜千金。
沒過幾天,朱器圾便尴尬的發現,他備的貨貌似不夠了。
要知道,這一次,他可是拉過來幾十船!
他是想着過年之後再補貨,問題,按這幫有錢人瘋狂的勁頭,恐怕過年都撐不到就要斷貨了。
還好,車輪舸速度快得驚人,雖說逆流而上要多費些時間,趕回南陽最多也就七八天,讓人趕回去通知家裏備貨倒還來得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