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了前者的回答之後,柏天清陷入了長久的沉思。此刻他終于明白了,爲什麽孟浮笙會說這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事情。也明白了爲什麽親身經曆了全程的少女,仍要強調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個,柏哥哥…”見身後久久沒有回音,孟浮笙有些不安的出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胡說八道啊?”
“嗯?”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柏天清微微一怔,反問道“爲什麽這麽說?”
“其實我也知道,我剛才說的那些挺離譜的。什麽巨大的陰影啊,什麽突然憑空把我們轉移來的巨大觸手什麽的…但是!”少女有些急切的說道“我真的不是在胡說,剛剛我說的那些事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也很不符合常理。我也沒辦法向你證明,我說的都是對的。可是這些都真的是…”
“我知道,我相信你,孟姑娘。”柏天清開口打斷了前者,輕聲安慰道“我相信你剛才和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真的相信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少女語帶遲疑的問道“你這話不會,隻是爲了敷衍我的吧?”
“怎麽會。”柏天清笑道“孟姑娘你方才的那些話,如果換個人來的話,可能真的會認爲你在說胡話。不過我知道的,或許你的描述還不夠完整,但你說的這些,應該都是真的。”
“我知道的可都說了!”少女以爲後者查覺到了自己偷偷隐去的内容,急忙出聲辯解道“并沒有什麽隐瞞的了!”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柏天清淡笑道“我不是說孟姑娘你方才的描述有所隐瞞,我的意思是整個事件中可能還有些,你在慌亂之下還沒有發現的細節。并不是在質疑,你的描述之中對我有什麽隐瞞。”
“當然,我可是什麽都對你說了呢。”少女說完頓了頓,語氣中又隐隐帶着些許暧昧的意味問道“那…爲什麽别人可能不相信,但是柏哥哥你就願意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呀?是因爲在你眼中,我和别的女孩有什麽不同嗎?”
“哦這倒不是,我會相信孟姑娘你說的話,是出自嚴謹的邏輯推論和判斷。一般在刑偵過程中呢,我們管這種根據目擊者口述和現場線索還原案件真實面貌的做法,叫做現場還原…”一說到自己專業的領域,柏天清頓時來了興緻,完全将兩人此刻窘迫的處境抛到了腦後,對着身後同樣光着身子的少女侃侃而談了起來
“…正所謂‘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都是事實’。換句話說,雖然孟姑娘你方才說的那些事情,聽起來非常的不可思議。但是從邏輯上,卻與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吻合的…”
“哦,這樣啊…”
面對身後突然長篇大論了起來的柏天清,少女隻是癟癟嘴百無聊賴的應了一聲。她并不奢求後者說上一句“隻要是你說的,我什麽都相信…”或者諸如“正因爲是你說的,即便再怎麽離奇,我也不忍輕率的否認…”這類肉麻的話語。
但至少也該是聽起來讓女生感覺到,自己是在被重視着的語句。而不是像眼下這樣滿嘴的邏輯和客觀,毫不注重情調自顧自的莫名嗨了起來。合理
不合理嚴禁不嚴謹的,和她孟浮笙有什麽關系?
然而這邊正在興頭上的柏天清,并沒有注意到身後少女話語中顯露出的興緻缺缺。仍充滿幹勁的快速分析道
“…而且很多時候,案件調查中貼近真相的描述猛一看上去,都是讓人感覺有些難以置信的。在深入分析之後就會發現,這往往是因爲局限在目擊者的角度來看,并不能順利清晰的洞察事件的全貌。這樣一來在描述的過程中,就難免攜帶有出于自己主觀想法的補足…”
“…就比如說,具體到我們現在面臨的狀況上。正因爲站在孟姑娘你的視角,根本無法看清事件的本質。甚至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可能出于那個劫走我們的,叫普羅米修斯的怪人刻意誘導。所以無論你看到的結果有多麽的離奇,都是有可能的。”
“啊?哦,那也就是說。”耐着性子終于聽完後者這番長篇大論少女打起精神,簡明扼要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這裏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出自那個叫普羅米修斯的變态的障眼法喽?”
“不,恰恰相反。”柏天清搖了搖頭極爲認真的說道“我覺得至少孟姑娘你描述中的大多數狀況,都不是什麽障眼法或者人爲制造的特效機關。而是在我們身上,真的發生了違背常理的超自然事件。”
“嗯?”孟浮笙不解道“那你剛才還說什麽,經過了嚴謹的邏輯推理和判斷…我還以爲你不會認同,什麽超自然現象這類的呢。”
“我剛剛就說了,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後,不管結果多麽難以置信,都是事實。我認同這是超自然事件,這個結果本身也是基于嚴謹的邏輯推理得出的。”柏天清沉聲的
“如果說我們身畔的這個水池,周圍的這些濃霧,包括上邊那根與人同寬的觸手和那個巨大的破碎蛋殼。這些都是可以通過人爲的手段,制作到惟妙惟肖以假亂真的地步。但有件事,是絕對造假不了的。”
“柏哥哥,你是指什麽事?”
“我的身體!”柏天清加重了語氣道“在此之前,我的身體是什麽狀況我再清楚不過了。我在中心醫院的主治醫師王醫生和我說,即便是按照最好的情況來估算。我起碼也還要在醫院裏,躺上小半年才能勉強爬起來。”
“除了要治療全身上下多處的粉碎性骨折之外,還有大量的植皮手術以及髒器上的創傷需要調理。并且即便這些地方成功康複了,我全身上下的神經系統也在車禍中,遭到了很大的損傷。據醫院的專家說,我身上包括四肢區域在内,不少大小神經都在車禍中被甩飛了。”
“按照王醫生的建議,我在中心醫院這邊出院之後。還需要轉去SH市那邊幾家在神經方面臨床經驗豐富的醫院,再做下後續的跟進治療。把次要位置的神經抽取下來,填補到重要區域缺失的地方上。而且即便經過幾年的治療之後我恢複的很好,也将有很多嚴重的後遺症伴随我終生。”
“原來你傷的,這麽嚴重啊…不過也難怪,你當時整個人都昏死過去了…”孟浮笙滿懷歉意的說道“都是因爲我,害你傷得這麽重…”
“不不不,這和你沒關系。我是名人民警察,守護人民的安危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與使命。”柏天清忙解釋道“當時那種情況不管被挾持的是誰,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奔赴現場的。更何況當時我師父還有遲叔也被困在現場,我也是爲了救他們。孟姑娘完全沒必要,對此感到有絲毫的自責。”
“…你就說都是爲了我能死啊!”
孟浮笙嘟着嘴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真是個榆木腦袋不開竅的大蠢貨!”
“孟姑娘你剛說什麽?”
“哦,沒什麽。”孟浮笙故作淡然的回答道“我說你和你師父的感情,還真是好啊。”
“那确實,雖然我在刑警隊待的時間不長,但是魚叔一直…啊扯遠了扯遠了,先不說這個了。說回正題,總之。”柏天清肅聲說道“哪怕隻是最普通的骨折,也不是短短一個多月就能恢複到我現在這樣的,更不要說傷成那樣的我了。”
“讓一個有可能終身癱瘓的人,在一天甚至可能才半天中,迅速的恢複健康。這種事怎麽看,都隻能用超自然現象來解釋了。”柏天清說着伸出了雙手用力的快速松握了幾下“光憑這點就足以确定,我們眼下的處境絕對無法以常理來揣度了。還有你曾經在你父親卧室裏所看到的那個會動的馬雯雕像,現在想來也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這麽說,你的身體真的完全康複了?”少女語帶驚喜的問道
“我想應該是,完全康複了吧?”柏天清低頭打量了下自己赤裸的軀體道“雖然全身上下還是感覺非常的酸痛和疲憊,但這和之前在醫院病床上的感覺完全不同。而且剛才我從水池中走上來的時候,也沒感覺哪裏有什麽異常。”
“那真是太好了,我開始還以爲那個怪人是在騙我呢。”孟浮笙發自内心欣慰的說道“如果你不能好起來的話,我會愧疚一輩子的…”
“我都說了,你沒必要對我受傷這件事感到内疚的。”柏天清憨笑了兩聲道“我的身體能恢複過來,也是個好事。隻是不知道,對方把我們抓到這裏究竟有什麽目的。也不知道我們會在這裏,被對方關上多久。”
“是啊,早知道我就帶塊手表了。”孟浮笙握着左腕不無遺憾的說道“那樣我們現在起碼,還能确定具體的時間,知道我們被關了多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柏天清亦輕歎一聲附和道“誰又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哦對了!”孟浮笙突然想起了什麽般猛的一拍雙手,語帶興奮的說道“柏哥哥,你不是男人嗎?”
“是啊,怎麽了?”柏天清不解道“這有什麽問題嗎?”
“我聽說你們男人,不是都自帶生物鍾,哪怕在黑暗的屋子裏也能确定,有沒有到早晨不是嗎?”少女激動的說道“隻要能确定什麽時候到了早晨,我們不就能大緻估算出被困的時間了嗎?”
“男人自帶能夠确定早晨的生物鍾?這說法我怎麽沒聽說過?”柏天清大感疑惑的說道“我怎麽不知道,作爲男人還有這麽項隐藏技能?”
“你不行嗎?可我聽說男人都可以做到的啊。”孟浮笙急道“而且我聽說,男人越年輕對什麽時候是早晨預判的越精準的啊。”
“…越年輕對早晨預判的越精準?”柏天清仔細的想了想,突然明白前者說的是什麽了,白皙的臉龐當即漲的通紅道“不是,這個生物鍾,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被騙了。”
“我被騙了?”孟浮笙愕然道“所以,男人并不能确定什麽時候到早晨了?可是我朋友他們都說可以啊。柏哥哥,不會是隻有你不行吧?”
“這不是可不可以行不行的問題…”柏天清極爲尴尬的答道“如果真的按照這個生物鍾來的話,那恐怕從剛才開始…”
“就一直都是早晨了…”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