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緩緩滲透出慵逸閑散的味道,照在人身上讓人懶洋洋的生不出激情。若是此刻再配上悠揚舒緩的爵士樂,更是讓人隻想找個幽僻安靜的角落,好好的睡上一覺。
然而此刻坐在咖啡廳中,看着S市XX私立中學的白副校長,卻沒有這等閑情逸緻。無論是臀下松軟的沙發,還是觸目色調柔和的裝飾,都不能減輕他内心中絲毫的不安。握着咖啡杯的手不停的扭動着,時不時的将帶着焦急與期待的目标,掃過包間虛掩的房門。
作爲校長出外調研期間總抓校内事務的他來說,在周四這種工作日的下午。本應坐在辦公室中,處理前天發生在校内的重大事故,以及應付校董們密集轟炸而來的責問。而不該穿着便裝出現在,離學校數站地之遙的咖啡廳中。
對于任何學校來說,不管是公立學校還是私立學校,出現學生跳樓這種事都無疑是場重大的公關危機。不管學生跳樓的原因是什麽,作爲校方在這個時候無疑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作爲此次事件校方的第一負責人,白副校長無疑更是承擔了巨大的壓力。
更何況這次初二十X班的學生跳樓事件,整個過程更是充滿了令人感到荒謬和奇詭的疑雲。且不提他想不明白,爲什麽自己在提前提醒了該班班主任周彥福的情況下,還是沒能避免慘劇的發生。更令他無法理解的是,事發前那名如冰山般的清麗女子,送達自己手中那如預言般的信件。以及記載在信件中那句令他寝食難安的話語:
“今日下午于貴校二年一十X班,将有一名少女,因其戀情不可宣之于衆,縱身自高樓墜下…”
那天辦公室中接到事發通知之時,白副校長的腦海中當即一片空白。早已沒有了最初展開預告信時,那樣的從容與淡然。鋪天蓋地的嗡鳴聲瞬間淹沒了他的大腦,以至于校工連連喊了他十幾句,都沒能将宕機狀态下的他喊回神來。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湧上他心頭的則是無邊無際的惶恐。
當是時他以經無心去思考,那名自稱秋織的年輕女子,是怎樣預知到慘案發生的。他隻知道原本被他嗤之以鼻的幼稚預言,就這樣當着他的面發生了。這讓他再也無法将那封信當作一個充滿惡意的玩笑,而如果上面的預言爲真的話,更加可怕的問題還在等着他。
有學生跳樓,這對學校公共形象來說已經是場災難了。而女學生跳樓,則更是把社會輿論,推向了一個難以控制的方向。而如果那封信中的預言全部準确的話…“…因其戀情不可宣之于衆…”已經讓白副校長,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在事發當天下午,S市警方便已經介入了調查。因爲墜樓的女學生王嘉倩還處在術後觀察期,調查工作正集中在王嘉倩平時所接觸的人員當中。這其中首當其沖的,便是在少女墜樓前,當着全班學生們将其找出其談話的班主任周彥福。
不管是少女的母親,還是十X班的學生,都表示并未在之前發現其有什麽異常。而警方的懷疑對象,自然也很快就鎖定到了與跳樓少女王嘉倩最後接觸的,其班主任周彥福的身上。從後者被警方帶走調查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已經可以說兩天了。遲遲未接到最後結果的白副校長,也變得越來越絕望起來。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爲什麽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周彥福會找跳樓的女學生王嘉倩談話,這他能理解,可以說後者這個行爲正是出于自己的授意。可按照後者的說法,王嘉倩是一時沖動之下選擇了跳樓,這就讓他很是不解了。
可爲什麽明明已經做足了準備,還會發生跳樓的慘案呢?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跳樓的女學生還正是被周彥福找去談話的學生,還是當着他的面跳下去的。可以說在做對了每一步的情況下,卻迎來了一個南轅北轍的結局。
現在白副校長已經不敢去想象,經過一天半的發酵,輿論已經演變成什麽樣子了。那些如渴血蚊蠅般的媒體小報,隻怕此刻正肆意瘋狂的對這件事進行挖掘甚至編篡。即便校董那邊盡全力去封鎖輿論媒體,隻怕也阻攔不了多少時間。
現在那些媒體都在等待一個徹底引爆輿論的契機,這個契機可能是警方的公告,可能是校方的反饋,也可能是墜樓女學生母親的哭訴。隻要挖掘到一絲此次墜樓非屬意外的可能,不管是自殺也好謀殺也罷,都足以掀起一場輿論狂潮。
有着豐富工作經驗的白副校長非常清楚,校董那邊在盡全力的安撫墜樓女學生家屬,平息輿論風潮。而媒體那邊同樣也在不遺餘力的煽動王嘉倩的母親,想要挑起校方和學生家屬之間更大的争端。目前的平靜不過是表面假象,即将到來的風暴無人能夠避免。
女學生王嘉倩非屬意外乃是跳樓自殺,這個結論已成定局,即便校方能量再大對于即将發表的警方公告,也是完全無能爲力的。而爲了不讓事态往更嚴重的地方發展,白副校長并沒有向警方展示那封來自秋織的信。同時在周彥福被警方帶走調查前,他也特意叮囑了後者,不要将這封信洩露出去。
事發當日,他已經和後者反複确認過了。王嘉倩跳樓這件事和秋鯉沫的姐姐秋織,抛開這封預告信其餘的方面,可以說毫無關聯。而向警方展示這封信,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而且若是信上的内容洩露出去,又不知要在輿論上增添多少離譜的猜想。
不過不将之公布于衆,不代表白副校長就可以完全當這份信不存在。如果沒有發生王嘉倩墜樓這件事,他可能完全不會将初二十X班早自習鬥毆事件放在心上。最多不過就是督促一下周彥福盡快溝通涉事學生雙方家長,冷靜下來之後坐到一起好好協商罷了。
可是現在因爲這封精準的預告信,他已經不能将這兩件事,當做毫不相幹的事情看待了。眼看墜樓事件,正難以遏制的往最糟糕的局面發展。在經曆了堪稱其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天之後,迫不得已之下,白副校長率先撥通了秋織的電話。
就在這通電話中,雙方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這也是爲什麽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白副校長卻獨自跑到了這個咖啡廳的原因。隐約之中他有一種預感,這場會面将會是眼下這場危機破局的關鍵。
“還沒有到嗎…”白副校長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擡起手腕看時間了。秋織和他約在下午兩點,縱然已經忙的焦頭爛額,他還是提前半小時就趕到了這裏。原本以爲對方至少會早到個十幾分鍾,卻沒想到眼看離約定時間就剩不到一分鍾了,仍遲遲不見後者的音訊。
就在白副校長忍不住想要掏出手機聯絡下對方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撇到了窗外街角,轉出了一道清麗的身影。穿着素色對襟薄衫的冷傲女子,舉着把白色的折傘步履淡然的向咖啡廳走來。正是和白副校長約見與此處的,秋鯉沫現在的監護人織。
仿佛計算好了一般,就在白副校長手表秒針指向十二的那一瞬間。包廂外的織素手輕擡,輕輕敲響了虛掩的房門。正如電話中約定的那樣,兩點整不差分毫的抵達了,約定的地點。這邊白副校長連忙起身,熱情的将後者迎了進來。
“您好您好,秋織小姐。我是您弟弟秋鯉沫就讀的學校的副校長,我姓白…”
“我知道。”織徑直走入包廂内,坐到前者對面開口打斷了對方的介紹“三天前,我們見過面。”
“啊啊,對,對對。三天前因爲秋鯉沫同學的事,麻煩作爲監護人的您到校來了一趟。當時就是我,主持的協調會議。”白副校長也跟着坐了下來,陪笑道“沒想秋小姐,您還記得啊。”
“我沒有臉盲症。”織姿态端莊的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說道“不可能這麽快忘掉。”
“也是,哈哈,也對。哪能那麽快忘掉。”白副校長被連着嗆了兩次,面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的神色,幹笑道“上次會面對于我們雙方,哦,應該說三方來說。可能都不是很愉快。所以今天呢,我特意單獨和秋小姐您約在這裏,在商讨下之前我們之間的分歧。”
說完白副校長看了看後者,見對方并沒有任何接口的意思。那張如人偶般精緻白皙的臉蛋上,仍未展現出任何變化。若說表情沒有變化倒也還罷了,畢竟從之前的接觸來看。後者似乎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但是連話也不說一句,就讓他一時間拿捏不準,對方此刻究竟抱着怎樣的态度了。
在織到來之前,白副校長倒也在心中打了不少的腹稿。想着後者來到之後,該如何與對方攀談。在他看來織想要的,無非就是對于她弟弟秋鯉沫的道歉與賠償。這些事情和眼下學校面臨的危機相比,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重要的是,要知道對方究竟是如何提前得知,初二十X班的學生王嘉倩會跳樓的。畢竟就算是純粹的巧合,巧合到這個地步也太離譜了些。讓人很難不去懷疑,後者在這件事中充當了某個重要的角色。
而對方在信中做出此等形如威脅的預言,無疑是想要憑此向校方施加壓力,來強迫校方解決秋鯉沫的問題。因此在這個玩笑般惡劣的預言成真之後,自然就是要進一步提出自己的訴求了。
在白副校長看來,哪怕答應對方的訴求并不能解決眼下的困局,隻要後者不要再造成負面的影響就謝天謝地了。若是再接到一封預言學生跳樓的信,那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千算萬算他卻沒料到,會出現後者不發一言的局面。短暫的寂靜之後,白副校長忍不住問道“所以秋小姐,您不說點什麽嗎?”
“你要我說什麽?”織反問道
“不是你約我,來這裏見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