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采長官,您需要屬下回答什麽問題?”
這邊采九兒彎翹着雙眸眉目含春的打量着他,探出一根青蔥玉指沿着青瓷茶盅的杯沿緩緩的滑動着。在朦胧的晨光映襯下顯的亦真亦幻,仿佛密林中鑽出的精靈。對着後者微微側首,忽地展顔輕笑道
“我泡的茶好喝嗎?”
“啊…啊?”張昌旭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氣勢,再次一瀉千裏。他大概能夠猜到采九兒想要問他什麽,也提前做好了言語合體的應對準備。然而胸中的所有計劃,都被這句悠閑的問話,給徹底打亂了。
深感無力的張昌旭搖頭苦笑着說道“采長官,忙了一整夜您不去休息,特意趕在清早來屬下家中探視。總歸不是想和屬下,讨論茶道吧?”
“你還知道我是忙了一整夜,連休息都沒休息就趕到你這來,給你泡的茶啊。”采九兒嗔怪的瞪了後者一眼,清純嬌俏的面容透露出幾分不滿之色,幽怨之間頓現萬種風情“我都問你好幾遍啦,就算真的不好喝,你起碼也誇誇我呀?”
“啊這個…”倍感頭疼的張昌旭現下,再也維持不住對峙的氣氛,無奈隻能勉力陪笑道“采長官您泡的茶,色澤清亮,香味醇厚。最爲難得的是雖是濃茶,但水溫和沖泡的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入口綿柔細軟。回味甘甜而不露苦澀,實在是難得的好茶。”
“啊?你還懂泡茶啊?”采九兒雙眸一亮,面露驚喜的說道“我泡的茶真有這麽好喝嗎?”
“略懂一二而已。”此情此景張昌旭總不好說自己剛剛隻是在信口胡謅,隻得硬着頭皮吹捧道“采長官您泡茶的技術着實高超,縱然不通茶道之人也能品出其中不凡。不愧是得宋徽宗鍾愛的古法茶道,果然與衆不同。”
“哈哈哈。”聽的此語采九兒如少女般仰着頭,窩在沙發上笑的花枝亂顫蜷成一團,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說你這個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從進門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分鍾,然而面前狐女的每個舉動都讓張昌旭捉摸不透,完全追不上對方的節奏。眼見前者仍笑個不停,摸不着頭腦的他輕咳了兩聲,謹慎地問道“這…屬下有哪句話說的不對嗎?不知采長官您,何故發笑?”
終于止住笑的采九兒擡手在豐碩的胸前理了理氣息,面露狡黠的說道“你說的對不對呢,我可不知道。因爲這茶啊,是我瞎泡的。什麽古法茶道我根本沒學過,就算僞神之軀任源真的會,誰閑的無聊會去和他學這個呀?”
“我…這…您!”本就因忙碌了整個通宵而又疲又乏的張昌旭,此刻頓感一股邪火從心頭噌噌噌的竄起,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發起抖來。強行壓下火氣的他沉着臉,盡可能平靜的對前者說道
“采長官,若是您沒有别的要緊的事物了,那麽屬下要去休息了。稍後S市的對災部還有很多事務,需要屬下去處理。實在是沒有時間,陪您在這裏閑聊了。”
說完,張昌旭重重的放下茶杯便要起身離開。見狀采九兒忙伸手扯住了後者的衣袖,楚楚可憐的說道“哎,先别急着走啊,人家真有重要的事和你說的。”
“那就請采長官明示。”已經徹底失去冷靜的張昌旭,此刻滿心隻想盡快把這尊瘟神打發走,語氣已經頗爲不耐了。
“雖然這茶呢,是我瞎泡的。不過既然你都承認自己對茶略懂一二,還說這是不凡的好茶了,那麽就說明我泡的還是很好喝的。”采九兒上身微傾,視線從下往上對着後者認真的說道“既然我泡了這麽好的茶給你喝,那麽你也要回報我,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知道了嗎?”
“您可以直接說正題了嗎?”張昌旭将衣袖從後者手中扯了出來,冷硬的回道“隻要是公務上的事,屬下自然會遵照條例如實向您彙報的。”
“是公務上的事,是公務上的事啦。”仿佛怕後者反悔似的,采九兒被後者這一催,忙慌慌張張的說道“我就是想問問你,這次西門派你來S市,給你安排了什麽任務啊?”
“西門長官隻是讓…”話剛出口張昌旭陡然一驚,剛喝下的那杯茶瞬間化作冷汗從全身上下滲了出來。搭在腿上的手猛地攥緊,十指深深的扣緊了膝蓋。吐到嘴邊的話,生生被他攔腰截斷,硬是咽了回去。
縱然昨夜的勞碌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這一個月以來的辛勞也透支了他的精神。但作爲利刃大隊培養的優秀人員,張昌旭對自己的定力有着十足的自信。無論如何自己也絕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被打亂了情緒,在别人的三言兩語中暴躁起來。
“哦呀,我就知道S市的事,西門那個老家夥肯定會參和一手。”一道冷傲的聲音從旁響起,語氣中充滿了輕蔑“他讓你來S市,做什麽?”
冷汗淋漓的張昌旭擡頭看去,前者雙手交疊置于膝上,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而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濃茶,早已經涼掉了。恢複了冷靜的張昌旭面色一凝,寒聲質問道
“采長官,您對我使用了幻術?”
“我?”采九兒淡笑道“有嗎?”
“您應該很清楚部裏的條例,是嚴謹對未認定爲非自然災害的目标人員,使用獨立現實的!”
“是啊,我很清楚。不過我沒記錯的話,是不能主動使用吧?畢竟很多異人的獨立現實,又不是能完全主動掌控的。”采九兒悠然說道
“就比如我在幾小時前剛剛大規模使用了自己的獨立領域,對周圍現實有些許影響殘留,也是難以避免的呀。剛剛那些完全是你自己臆想出的景象,可不是我主動施加的幻術。”
“難怪您要趕在這個時候,來見我了。”張昌旭鋼牙緊咬,恨聲說道“采長官,您這樣也能算是非主動嗎?”
“我也是因爲有緊急而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才顧不得這些小節的,再說我看你也沒怎麽受影響啊。”采九兒側頭微笑道“我還以爲趁這個機會,你會幻想些更加深入的場景呢。你倒是個和看起來一樣,行事非常克制的人啊。”
“還是說…”采九兒的語氣驟轉暧昧,酥聲說道“你喜歡的就是這種,被動的看着對方邊挑逗你,邊向你撒嬌的感覺?”
張昌旭漲紅了臉,冷聲說道“采長官,您不是有緊急而又重要的事情問屬下嗎?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剛剛一直就在說啊,隻是你在那裏呆呆的看着我。邊幻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邊說些讓人尴尬的胡話。”采九兒失笑道“我都問你好幾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邊張昌旭實在是搞不清楚,對方剛才到底隻是暗中擾亂了自己的情緒,假裝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還是說一切真的是自己受到對方獨立現實的波及,自主産生的幻覺。面對前者的說法他隻能選擇認同
“您問了我好幾遍的,不會是剛才那個問題吧?”
“不是,不過你倒确實給出了一個很有趣的回答呢。”采九兒直直的盯着後者,那雙銀灰色的狐眸仿佛兩柄利刃紮進了張昌旭的内心深處“你剛剛說,西門那個老家夥,讓你來S市,是做什麽?”
“我有提到,西門長官嗎?”張昌旭故作不明的答道“您會不會是聽錯了?”
“你提到了。”
“不是您問我西門長官的事情,我才提到的嗎?”
“我沒有問,是你自己說的。”
“這麽說我剛剛幻想中的畫面,和現實偏差很大啊。”張昌旭冷靜的說道“那看來,确實是我在胡言亂語了。劍閣會派我和李墨專員來S市,是因爲S市駐守傷流年叛變的時候,正巧我倆當時輪值爲東南大區的巡查人員。什麽時候和西門長官,産生關系了呢?”
“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張昌旭笃定地說道“那麽采長官,您剛剛問我好幾遍的既然和西門長官無關,那肯定也不是茶水好不好喝吧?您口中緊急而又重要的事情,是什麽呢?”
“和西門那個老家夥無關嗎?也罷,就算這樣吧。”眯着眼睛打量了後者片刻後,采九兒擺擺手笑道“那麽,我再重複一遍我剛剛的問題。你這回可别再胡思亂想,要聽好了哦。”
“屬下洗耳恭聽。”
采九兒眉頭輕挑,一字一頓的問道“李墨死的那天晚上,都和你說了什麽?”
“這…”聞聽此問,張昌旭心中咯噔一聲輕響。
他當然不相信方才的幻覺采九兒沒有施加影響,至少關于劍閣的二号人物西門豹那個提問,決然不會是自己的臆想。他也在開始,就預想到了對方會問這個問題。但是面前的狐女轉頭問起李墨的事情,就讓他有些不解了。
思量了片刻之後,張昌旭故作不解的回答道“這個,李墨專員犧牲前,我并不在現場…所以他怎麽可能,和屬下說什麽呢?”
“我不是問他死前的遺言,而是他在出發之前,和你說了什麽?”采九兒眯起眼睛問道“據我了解,李墨是在S市對災部高層會議上主動提出要去探索那個冶煉廠的吧?會議解散之後,也是直接從S市博物館的指揮部出發的,對嗎?他出發之前,隻有你們兩個人在總指揮室裏吧?”
“采長官,我想您對李墨專員應該是比較了解的吧?他平時幾乎并不開口說話…”
“我知道。”還未待張昌旭說完,采九兒便直接打斷了後者的話“但是在那晚的會議上,他開口了。”
“李墨專員當晚是說要去探查現場。”張昌旭迎着前者驟然冷厲起來的目光,冷靜的說道“我努力阻止他的莽撞行動了,但是我并沒有能力攔下,當時的李墨專員。最後也隻能,放任他前去現場了。”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李墨那晚究竟和你說了什麽,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方才還言笑晏晏的狐女,明明還安坐在沙發上。此刻氣質卻陡然一變,流露出令人膽寒的氣息
“莫要遺漏了,什麽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