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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鳳輝祭司後腦處的纖細裸足,用着和外表完全不相同的可怕力道,将他的腦袋向地面按去。逐漸增加的沉重壓力使得頭骨縫隙不斷發出“吱吱”的響聲,已經開始接近極限的腦袋仿佛下一刻就會當場爆裂開來。
趴伏在地上的鳳輝祭司努力從這難熬的鈍痛中保持着清醒,開始仔細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爲什麽負責今晚指揮的美杜莎,會下令讓衆人集結在大教堂和獵人們打陣地戰?爲什麽明明己方趕在敵方前率先集結起來,卻隻派了兩隻防守小隊對獵人進行淺嘗辄止的攻擊?
爲什麽率隊潰逃的自己反而被提拔爲小隊指揮?爲什麽磐石祭司要提前封鎖光明大教堂的出口,使用這般同歸于盡的戰術?爲什麽那些怪物般的教會高層,直到現在都沒有露面出場?爲什麽自己剛剛逃出光明大教堂,就會遇到本該坐鎮賢者聖殿指揮全局的美杜莎?
無數紛亂的問題在鳳輝祭司的腦海中交織流轉,在這片混沌無序中一點光明漸漸在他腦海中明耀起來。刹那間鳳輝祭司絲毫明白了些什麽,牢牢的抓住那轉瞬即逝的靈感,搶在腦袋被踩爆前高聲喝道
“磐石大人,真的已經死了!”
“哦?”美杜莎稍稍放松了腳上的力道,輕笑着問道“你能确定?”
“小人親眼所見!”鳳輝祭司斬釘截鐵的說道
“怎麽死的?”
“磐石大人爲了對付敵人圈養的獵犬,從胸口中放出了光明神大人的分身。但卻被人剜去了心髒,最終功虧一篑!”
“…這樣啊。”美杜莎沉吟片刻,淡然問道“那塊神軀碎片是我交給磐石祭司最後的殺手锏,他既然用出來了按理來說就不該沒有效果。據我所知,進攻光明大教堂的獵人部隊,似乎沒有能夠和那個正面相抗衡的…”
說着美杜莎低下頭來,腳掌在前者後腦上邊揉動着邊說道“對方竟然能在那種情況下,剜出了磐石祭司的心髒,真是不簡單呢。那麽究竟是誰,做成了這麽困難的事呢?鳳輝祭司你能告訴我嗎?”
“屬下,不認得那人。”
“是不認得,還是不能說呢?”
“是…”
“好好考慮哦,考慮好再說哦。”美杜莎甜甜的笑道“我現在還能在你的左手上,聞到血腥味呢。”
“美杜莎大人!”鳳輝祭司狠下心來,決心爲那個可能堵上最後一把。一改之前軟弱退縮的态度,沉聲說道“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不僅沒有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還想要反過來問我嗎?”美杜莎微微一愣,淡笑着說道“也罷,倒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隻給你問一個問題的機會。要問什麽,你想好了再出口。”
“…”鳳輝祭司默然不語,斟酌良久後慢慢問道“美杜莎大人,您…您爲什麽…要我們去死?”
“你說什麽?”
“我想知道…”既然已經開了口,他便不再猶豫,幹脆的問道“您爲什麽,要防守在大教堂中的我們。去死?”
後者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踩在他頭上的腳也沒有再度用力。氣氛随着這死一般的寂靜緩緩沉重起來,壓得鳳輝祭司幾乎喘不過氣來。吃不着自己到底有沒賭對,心中愈發的緊張起來。雖然等待的時間不過幾息,但卻令他感覺已經走過了數個漫長的輪回。
“原來我沒有聽錯啊…”美杜莎淡淡一笑,緩緩開口道“我什麽時候要你們去死了?你爲什麽,會突然冒出這麽個奇怪的念頭?”
見後者沒有當場殺掉自己,鳳輝祭司知道自己賭對了。也明白了在自己剛剛從教堂二樓逃出來的時候,爲什麽後者會說“覺得自己能夠活下來”這種奇怪的話了。
“磐石大人,是我殺的。”鳳輝祭司并沒有直接回答後者的提問,反而轉回了之前的話題“我趁磐石大人和對方拼命的時候,從後面掏出了他的心髒。”
“是你殺了他?”
“是,但是屬下是迫不得已的。”
“哦?”美杜莎笑道“那是何等迫不得已的理由,讓你謀害上司背叛主官?”
“如果我不殺了磐石大人,那我就會死!”
“哈哈哈,這算什麽理由啊?真是笑死我了。”美杜莎不顧形象的大笑了起來“今晚上了戰場的,難道不都已經做好了爲光明神犧牲的準備了嗎?因爲會死什麽的,這也能作爲借口嗎?”
“确實,我們做好了爲守衛聖域犧牲的準備,但是。”鳳輝祭司道“我們可沒做好,死在自己人手裏的準備!”
“什麽意思?”
“我直說了吧,美杜莎大人。讓我們所有人聚集在大教堂中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裏不是嗎?”鳳輝祭司鼓起勇氣說道“天啓什麽的,神明庇佑什麽的,都隻是你們用來欺騙我們的借口罷了。從一開始,磐石大人就打的推到整個光明大教堂,讓我們所有人葬身在此,不是嗎?”
“這,是誰告訴你的?”美杜莎眯起雙眼問道
“這還需要别人告訴我嗎?”鳳輝祭司知道和後者相比,不管是戰力還是手段自己都完全不是對手。如果想要活下去,那麽就隻要在這條路上賭到底了,索性豁出去了一般肅聲說道
“如果我們的任務真的是保衛教會的地堡,那麽今晚的一切安排從開始就根本是錯的。”
“整個地堡最關鍵的防守地點,明明是永生之門。那裏獵人的部隊根本不能有效的展開隊形,對于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隻要高層們出手聯合起來守住永生之門,那麽對方現在根本推進不到這裏。”
“當然如果想要先試探出對方的深淺,再針對性的應對。所以選擇把敵人放進來也不是不能理解,這樣大人您安排下的分段阻擊計劃也确實能夠最有效的發揮作用。可是結果呢?直到前線全面崩潰,我也沒有看到任何高層戰力出手!”
“當然,如果你們隻是想把我們當成炮灰,拖延獵人進攻的腳步給你們撤退争取時間,這個做法也是無可厚非的。實際上我從開始就是這麽認爲的,但是從您命令我們退守大教堂之後,我就發現事情根本沒有那麽簡單。”
“不管是試探敵方戰力也好,還是給高層逃脫争取時間也好。把我們聚集在光明大教堂都不是個好的選擇,并且明明我們集結的更快,卻放棄了最佳的出擊時機。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配合獵人那邊的行動一樣。”
“而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在雙方正式交鋒前,磐石大人卻率領我們将撤退的路線全部封死了。這根本就是明示,我們這是隻孤軍,既不會有援軍也不會允許我們撤退。除非我們能夠正面擊敗人數超過我們戰力超過我們的獵人部隊,否則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那個時候就下定決心,要這麽做了?”美杜莎輕笑一聲的問道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想那麽多,隻是偷偷的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做了些手腳,以防不測留下條退路。”鳳輝祭司沉聲說道“也正是因此,我才得以逃得條性命。”
“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打算靠我們擋住獵人的進攻!而且我沒有猜錯的話,教派的高層也并不想讓我們這些低階祭司和信徒活下來!”
雖然鳳輝祭司整個人都以極其屈辱的姿勢跪在地上,但是口中的話卻說的分外硬氣
“我直說了吧,美杜莎大人。如果你們真的隻是想以我們爲誘餌,騙獵人進入大教堂然後将之掩埋,那麽根本就不用做的這麽徹底。按照磐石祭司的做法,根本不用把我們這些人也丢在教堂裏。你們這些高層大人物的目标不僅僅是那群獵人,還有我們的性命吧對不對?”
“既然如此。”美杜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淡然問道“爲什麽光明大教堂,現在還沒有倒下來呢?”
“那是因爲我在磐石祭司想要推倒大教堂的時候,殺了他!”鳳輝祭司狠狠的說道“不然現在,我早就被掩埋在廢墟之中了。整個光明大教堂中,恐怕也隻有磐石祭司和那條獵犬,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
“您會提前出現在大教堂外,而不是在大教堂内幫助我們抵抗獵人的部隊,更沒有坐鎮在賢者聖殿指揮整個戰場。就說明這個計劃早就已經被敲定了,而且您也早就提前知道了。我說的對嗎?美杜莎大人!”
聽完了鳳輝祭司的話,美杜莎沉默了片刻将踩在後者頭上的裸足撤了下來,悠然說道
“七十五分,算你過關吧。”
“什麽?”仍不敢擡起頭來的鳳輝祭司心頭微安,雖然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像自己猜測的那樣,也不清楚後者出現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但是無數次死裏逃生培養出的強大直覺告訴他,自己的性命應該是暫時無虞了。
“你的猜測雖然并不算準确,但是大體上不算錯的太離譜。臨時的應變反應能力,也算不錯。至于智力膽識這方面,馬馬虎虎算你過關吧。畢竟現在我手頭也實在沒有那麽充裕的人手了,就當是你逃出來的獎勵吧。”美杜莎漫不經心的說道“高興吧,你被我選中了。”
“屬下不是很懂大人您的意思…”鳳輝祭司知道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濃濃的危機之感依然徘徊在心頭,自己隻是過了第一關而已。
“嘛,正好。”美杜莎翹起纖纖細指輕輕敲打着豐潤的雙唇,莞爾道“你既然對自己的猜測這麽擅長,那麽不妨猜猜看。教會的高層爲什麽要你們去死,而我沒有坐鎮在賢者聖殿,提前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又是什麽呢?”
“教會高層想要犧牲我們的原因,無外乎是想要将我們作爲發動某種大型儀式的祭品,來對付殺進來的獵人們吧?比如說發動大規模的地震術什麽的…”鳳輝祭司猶豫着說道“至于您爲什麽出現在這裏…是爲了确保計劃的順利進行嗎?”
“剛剛的表現還顯的挺聰明的,怎麽現在又變傻了呢?”美杜莎意味深長的笑道“你不會是在我面前,裝傻吧?”
“這…大人,小人的确猜不出來…”鳳輝祭司知道接下來的回答對自己至關重要,而如果事情并非自己推測的那樣,出口之時便是自己的死期。一改剛剛那滔滔不絕的氣勢,滿臉谄媚的說道“請恕小人愚鈍,還請大人再給些提示!”
“油嘴滑舌,我要是真想要把你們埋在這座大教堂中…”美杜莎看着後者嬌嗔的說道
“你身後的大教堂現在,還能矗立在那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