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聊到“開始”這個詞的時候,總是會讓人下意識的産生振奮的情緒。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種心情顯然不會出現在一周的開始“星期一”上。不管是打工人還是學生黨,星期一的到來不僅意味着休憩的結束,同時也代表着新一輪折磨的開始。
翹掉了周末補課的秋鯉沫,最後還是靠織的掩護,應付掉了老師追索到家中的電話。後者顯然也對這名屢教不改的“壞學生”有些失望,在抓住機會後,狠狠的向秋鯉沫名義上的監護人織抱怨了一頓後,也就作罷了。
躲得了一時,終究躲不了一世。當周一來臨之時,秋鯉沫仍然要返回這個令他備受折磨的校園中來。不過這次,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逆來順受的少年了。此刻的秋鯉沫在織的教導下完成了蛻變,雖然隻是周日短暫的訓練,也已經和之前大爲不同了。
當初從姜梓文手中接過自己的新身份證時,少年的心中也曾滿載着對未來的渴望與欣喜。雖然性别那欄還是标注着男性,但虛報的年齡和想要的姓名都寫在了這張新的身份證上。少年握着這張薄薄的卡片,仿佛握住了全新的人生。
而接下來連番的打擊卻告訴了他,自己的人生是無法靠别人的施舍而獲得的。
站在教室門前的少年攥緊了自己纏着繃帶的拳頭,仿佛攥緊了自己的心。他已經明白了,拿到全新的身份并不代表新生活的開啓,搬出六号别墅也好,進入了這所私立中學也好。這些都不是他的新生活,這些隻是任源在背後運作的結果。
即便再怎麽漂亮華美,但終究并不是屬于自己的人生。現在他要做的,便是通過自己的雙手,捍衛自己的命運。此刻他不再是随波逐流的落葉,他要将自己牢牢地紮到這片大地上。正是因爲想要觸摸更廣闊更光明的天空,才更需要将根須向更深沉更黑暗的地下處蔓延,而不是轉身逃離畏縮不前。
“秋鯉沫!錄音筆,準備完畢!自信的氣勢,準備完畢!戰鬥的覺悟,準備完畢!”少年按着貼近胸口的口袋,邊按照出門前織的交待檢查着裝備邊給自己打氣“一切就緒,秋鯉沫,加油!”
說完少年眼神驟淩,也不去管走廊上訝異的路人在自己背後,傳來的輕笑聲與竊竊私語,昂首推開了教室門邁了進了他的戰場。
此時正值學校早自習的時間,班級内學生們大多已經到齊了,而離第一節課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這段沒有老師監管的空檔期,正是教室一天裏最亂的時候。活潑點的孩子們在互相打鬧,大聲的聊着趣聞轶事。沒有完成周末作業的,正急吼吼的向朋友鄰座借閱,手忙腳亂的趕時間抄襲。
站在講台上放眼望去,補妝的補覺的補作業的,唱歌的唱曲的唱黃腔的,看書的看畫的看風景的,打牌的打鬧的打電話的。整間教室猶如火熱的運動場,歡聲笑語順着走廊掠去,與同樓層其他教室發出的聲音混在一起,奏響了青春的進行曲。
突然用力推門而入的秋鯉沫,吓了教室内所有學生一大跳。誤以爲今天老師提前到來的孩子們,慌忙奔回了自己的座位,在心中哀歎爲什麽今天班主任來的這麽早。邊緊張而又快速的收拾着桌面上違禁品,邊擡眼看向進門而來的老師今天心情如何。仿佛在沸水中鏟入了整團冰雪,剛才還吵鬧不已的教室瞬間安靜的猶如幽靜深林。諾大的教室隻剩下壓抑到極緻的呼吸聲,和走廊傳來的的喧嚣形成鮮明對比。
但是很快,孩子們便發現這氣勢十足的登場,并非來自于老貓般的班主任。踏進教室的,隻是那個清秀如同女生的轉校生秋鯉沫,那個可供所有人随意拿捏擺布的公共出氣筒而已。頓時安靜下來的教室複又熱鬧了起來,隻是這番夾雜了不少撇向少年的白眼。
補作業追漫畫玩掌機的學生們,又從桌洞中将家夥什搬了上來,咒罵了幾句“有病”又忙了起來。而那些忙完了又閑極無聊的學生們,可不滿足于簡單抱怨兩句。既然大家的玩具已經登場了,趁這機會難得,豈有放過的道理?
“喂,我說美人魚。今天早上吃的什麽藥呀,怎麽這麽硬啊?”教室後面一名皮膚黝黑的高大男生,歪坐在鄰桌的課桌上,抖着手中裝飾用的銀鏈條扯着嗓子喊道“快過來給大爺摸摸,我幫大家看看你是不是突然有diao了。”
黑皮男生這番話引得朋友們紛紛起哄大笑“摸摸,一定要摸摸。鯉魚妹妹長出這東西,可是大新聞啊,哈哈哈。”“你還笑呢,你不是說一定要娶了鯉魚妹妹嗎?這下豈不是要改擊劍了?”面對男生們的粗言穢語,女生們紛紛做出了厭惡的表情,但不約而同看向前者的目光,則顯示出心裏對這場熱鬧并沒什麽抗拒。
因爲秋鯉沫白皙秀氣的肌膚和懦弱孤僻的性格,再加上處處透露出的女孩子氣,在班級裏很快便獲得了“鯉魚妹妹”這個外号,進而升級成了“美人魚”。而這名率先開口調笑秋鯉沫的黑皮男生,則是班裏的田徑特長生,長的人高馬大。自從前者轉來這個班級後,他似乎便将欺負對方當作了最大的樂趣。
手上不忙的學生們,都跟着湊起了這份熱鬧,想要看看秋鯉沫怎麽回應。世事總是如此,看客們因爲施暴者誇張的表演而歡呼雀躍,而施暴者則将這份下作的歡呼視作鼓勵,最後往往隻剩被施暴者躲在角落中,孤獨的舔舐 着傷口。
“…”秋鯉沫漠然的看了看後者,并沒有說什麽。隻是緊了緊挎包的背帶,邁着沉默而有力的步伐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喂!美人魚,我和你說話呢!”黑皮男生見對方沒有理會自己,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擡高音量喝道“怎麽?在家待了兩天脾氣見長啊?!我叫你過來沒聽見嗎?!”
若是之前的秋鯉沫,還真的會因爲後者的呵斥,而乖乖的走到對方面前。對于習慣了被囚禁和淩虐的少年來說,這本就是他最習慣和他人的交往方式。相反像織與姜梓文那樣,處處照顧他的行爲模式反而讓他覺得别扭。
悲慘的命運塑造了他扭曲的性格,讓他不敢去接受他人的善意,提防着任何想要親近他的人。來自周圍的溫暖對于常年存身黑暗的他,天然帶有屬于未知事物的神秘,令他驚慌與恐懼。恰如寒冬中的火焰,輕易就能灼傷他孤寂冰冷的心。
就像凍傷的雙手不可觸碰溫水,所以他會對六号别墅中照顧他的衆人冷語相向。而在面對傷害和威脅的時候,習慣了靠忍耐來面對痛楚的他,卻又沒有敢于反抗和拒絕的勇氣。
但今天的秋鯉沫已經不同了,堆積的溫暖終将融化冰雪,此刻的少年也早已拾起了保衛自己的利劍。右手的繃帶下,還殘留着長刀和泉守兼定割出的數道巨大傷痕。即便他自愈能力遠超常人,仍未在一天的時間徹底愈合這些傷口,但這正是他成長的證明。
當他的拳頭最後穿過冰冷堅硬的刀刃封鎖,打在織溫暖柔軟的胸脯上時,他終于明悟了打架和挨揍的區别。同樣是在忍受痛苦,但将痛楚施加到對方身上的那一刻,之前所忍受的一切都突然被賦予了存在的意義。這讓他意識到痛苦并不是在無意義的堆積,而是爲了讓施暴者付出應有的代價,從中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平等和反抗的意義。
此刻面對黑皮男生的呵斥,秋鯉沫沒有流露出絲毫屈從的意思。這讓看慣了少年受辱的學生們,大感驚奇,心中暗道今天的秋鯉沫果然有些不同。刷了數遍的老電影,突然出現了新劇情,衆人的興緻都被撩撥了起來,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湊熱鬧的看客怎麽會嫌事大?起哄的男生們更加賣力的供起火來
“诶呦,看來今天鯉魚妹妹出門沒把那話兒忘家裏了啊。”“華哥你行不行啊?美人魚是不是有新歡了,看不上你了啊?”“鯉魚妹妹今天太剛了啊,愛了愛了。”“什麽鯉魚妹妹,喊鯉哥!鯉哥,永遠滴神!”
損友們拱火的話語,讓被稱作華哥的黑皮男生頓感顔面大失,惱羞成怒了起來。在衆人的哄笑聲中大踏步來到了秋鯉沫面前,足足高出前者一個頭的壯實身軀将,前者走向座位的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我說美人魚,你今天是不打算給我面子喽?”
“我已經沒有面子能給你了。”少年擡起臉來注視着後者,聲音堅定而又幹脆“如果沒有滿足你的惡趣味,就讓你丢面子的話,那我的早就丢光了。”
“吼吼,很會說嘛。”黑皮男生未料到會被如此直接的怼回來,看着前者那雙與之前的空洞麻木相比,已經截然不同的雙眸,一時間竟找不出話來。
看到秋鯉沫和對方杠了起來,衆人的熱情瞬間被點燃了。單方面的欺負很容易讓圍觀者感到厭煩,弱者的掙紮與反抗,才是大家最愛看的戲碼。這樣不管是沉醉于品咂别人傷痛的起哄者,還是爲自己善良而感動的聖母們,都能找到很好的切入點。就連施暴者本身,也會承認虐菜可比打沙包有意思的多。
黑皮男生的驚訝隻停留了一瞬,接着惡毒的笑容浮上了他的臉頰,伸出手指狠狠捏起了少年細嫩的臉頰說道“呦吼,這張小嘴還挺會說的嗎?我看你的‘面子’這不是還有很多嗎?捏起來手感也不錯啊。”
實際上在見到秋鯉沫的第一面,他便讨厭這個膚色白皙的柔弱少年。雖然當面同齡人懾于他的拳頭說話還算客氣,但他很清楚自己膚色經常是大家暗中取笑調侃的對象。
最開始欺負前者隻是出于一時興起,但發現對方并不會反抗後,便逐漸沉溺在這種掌控他人行爲中,無法自拔了。在将對方白嫩肌膚擰的青一塊紫一塊的過程中,他體會到了報複般的強烈快感。
“請你放手好嗎?”少年擡手握住了黑皮男生粗 硬的手腕,用教室内孩子們從未見過的冷硬語調說道
“你再捏我的臉,我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