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珈藍浮島返回六号别墅後,任源興緻便顯的有些不高,少見的沒有親自下廚。雖然沒有跟随兩人前去珈藍浮島,姜梓文還是看出了有些不對勁。平時總喜歡在吃飯時插科打诨的任源,今晚并沒有吃下多少便起身離席,沉悶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魚叔,你們今天下午不是去審訊那個俘虜嗎?這是出什麽事了?”少女見前者離開,忙好奇的問向魚謙。
“也沒出什麽事情,簡單來說就是…”魚謙斟酌了下說道“他沒問出想要的結果吧。”
“呵,降臨派的異人還真有夠嚣張的,都這地步了還嘴硬呐?”少女咋舌道
“哦,他不高興倒不是因爲對方嘴硬的問題。”魚謙搖搖頭着解釋道“部裏似乎打算直接使用特殊手段,把對方的記憶給讀取出來。”
“還能這麽幹?”出身鷹隼大隊的姜梓文,對于研究院的手段也不是很了解。
“嗯,看起來是可以的。”魚謙略略颔首說道“似乎是因爲之前降臨派公然襲擊巡警和平民的做法,觸怒了部裏。所以這回打算不計成本的,将降臨派徹底殲滅掉。”
“好欸!終于要結束了。”少女驟聞這個消息,不由得大感驚喜。上過一次前線之後,她對這個似乎看不到結束的作戰計劃愈發的排斥起來。此刻聽到終于要迎來最後的階段,擺脫和怪物同居以及提槍上陣的生活,怎能不發自内心的開心。
隻要能夠找到降臨派的老巢,那麽對于對災部來說消滅對方必然是易如反掌。少女腦海中,已經快進到回鷹隼大隊述職的畫面了,迎接自己的是無數豔羨的目光和父親帶着自豪的贊揚。
參與了如此重要危險的任務,屆時等待自己的無疑會是無數的榮譽和獎勵。說不定,她姜梓文也将成爲對災部内部的一個傳奇。再誇張一點想的話,自己與傳說中兇名滿滿的僞神之軀,共曆戰場與邪惡異人浴血拼殺的故事,成爲流傳在部内部外的不朽史詩也不好說。
當然前提是要在戰場中活下來,隻不過沉浸在幻想和美夢中的少女已經将這個問題抛之腦後了。勝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這讓姜梓文不免有些飄飄然。趁着任源已經離開了,少女的膽子也放開了些,帶着點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
“這不是好事嘛?那任源爲啥不高興啊?”
“他會覺得不爽,倒也正常。”魚謙有些遲疑的說道“部裏前期不作爲,處處拖後腿。現在他好不容易拿到了成果,又被部裏直接搶走了。既然已經敲定了搜取記憶的方案,今天通知我們去審訊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未免有點戲耍我們了。而且…”
“而且什麽?”少女好奇的問道
“而且内鬼的問題還沒有找出頭緒,且不說這個叫陰的異人知道降臨派多少機密。如果部裏打算僅依據從他身上獲得的情報,就制訂最終的進攻方案,那這麽做我們的行動目标也等于明示給了對方。再者大規模行動的話,就算對方沒有安插内應,也定然能夠嗅到風聲。”
“啊這…”少女微楞了下,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就算暴露了,那麽大個降臨派總不能說搬走就搬走吧?”
“當然,無論如何這對S市的瑣羅亞斯德教派都将是個沉重的打擊,隻是…”魚謙語帶擔憂的說道“想要一網打盡恐怕是很難了,而且逃掉的可能還會是最棘手的那撮異人。”
“就算逃掉了幾個,也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吧?”少女不解的問道“不管怎說,端掉瑣羅亞斯德教派在S市經營了十年的巢穴,都是好事不是嗎?逃掉的,再慢慢抓不就好了?”
“話是這麽說…”魚謙歎了口氣“隻能說,任源想要盡可能完美的解決這個問題吧。”
“哪有那麽多完美的解決方案。”少女撇撇嘴滿不在乎的說道“要是真的每次都能完美解決,各地的降臨派早就清理幹淨了。被國家還要養着這麽大一個對災部幹嘛。過于追求完美本就不現實,新的異人遲早還會再冒出來。”
魚謙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事情并非少女想的那麽簡單,隻是他此刻實在不好和她講明白。面對任源的不滿,魚謙當然在歸途中就問了出來。起初他也和姜梓文的看法一樣,認爲當記憶搜去完畢,驅虎計劃就将迎來結束了。之後的收尾工作縱然會有些困難,總不至于比拔除整支降臨派更麻煩。然而在任源的解釋下,他也很快的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
從已知的信息來看,S市的瑣羅亞斯德教派毫無疑問正在醞釀着什麽巨大的計劃。幾十具頂級活體原胚,絕對不會是用來當藏品的。按照任源的推斷,既然截下了這批原胚,那麽對方的計劃必然會陷入停滞。
無論怎麽想這種計劃先期的投入量都必然十分巨大,瑣羅亞斯德教派絕不會輕易放手的。從客觀上看,己方是絕對有徐圖緩進這個選擇的。先将高價值的重要目标逐個擊破,之後再将中底層教徒一網打盡無疑是最穩妥的方案。并且這是降臨派準備了十年甚至可能更久的漫長計劃,背後或許能牽扯出更多的隐秘。
可今天下午和陰的接觸過程中,任源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先一步審訊陰的利刃大隊,顯然向前者灌輸了什麽,這讓他根本無法輕松的将這張牌抓到自己手中。而之後劉蕊的話也向他們暗示了,今晚部裏确實打算直接搜取陰的記憶。
種種迹象表明,上面想要盡快的與S市的降臨派展開決戰。單從這個角度看似乎并沒有什麽問題,可是結合之前幾次會議高層的态度,狀況就透露出幾分詭異出來。
一切問題的起點,是枭龍大隊叛逃的駐守騎士——傷流年。原本将任源從海底監獄放出,是爲了針對騎士可能帶來的破壞。但随着調查的進行,萦繞在整個事件上的陰雲愈發濃烈起來。漸漸的騎士叛變這件事似乎已經變得不重要了,從深出浮上水面的龐然巨 物瑣羅亞斯德教派成爲了更棘手的問題。
勢力龐大,組織嚴密,并且擁有多名高階異人。幾乎可以确認的是,曾經從對災部一号研究院叛逃的隐士,也存身于對方的陣營中。面對接踵而來的問題,對災部的反應卻意外的平靜。不僅沒有對現行的計劃做任何調整,連對内部問題的整肅和情報整理調查方面的進度,都非常的遲緩。
而在任源徹底喪失了對S市組織分部的信任後,剛剛抓到了俘虜找到了突破口。上面的态度卻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對S市的降臨派重視了起來,表現出一副要快刀斬亂麻的姿态。
用任源的原話說就是“好像怕我查出來什麽一樣!”
要知道目前爲止,尚還沒有切實有效的,對抗隐士隐匿手段的方案。如果屆時對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所在地發動全面攻擊,出現漏網之魚是闆上釘釘的結局。到時候就算抓到再多的底層教衆,都抵不了核心人員逃竄的損失。甚至能否再抓到他們,都是一個未知數。
“看起來就像,上面并不希望我們抓到S市瑣羅亞斯德教派的核心人員一樣。”這句話魚謙終究還是沒有對面前的少女說出來。
這個話題太沉重也太危險,他不希望将涉世不深的姜梓文給牽扯進來。更何況對于任源的所作所爲,他也并非完全信任。抛開部裏的種種疑點不談,任源的真實想法未嘗不是個謎。
“魚叔,等這次行動結束之後,你打算做什麽啊?”在腦海中過了遍授勳儀式的少女,美滋滋的放下碗問向魚謙“您隻是任源的臨時搭檔吧?僞神之軀大概率還是會被監禁起來的,這次事情結束後,您要轉正到利刃大隊就職嗎?還是換個部門?”
“這…我還沒有想過。”魚謙苦笑着說道
“來鷹隼大隊吧!我們部門可好了,待遇高還安全。您要是不喜歡做通訊工作,我們部門還有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密探崗位。我覺得很适合您!”興高采烈的少女,已經開始讨論起行動結束後的事情了。
“這些問題,等結束後再談吧。還不知道部裏是不是這麽打算的呢,這隻不過是任源的推測。”魚謙推拖到“就算從那個異人腦中搜出了瑣羅亞斯德教派的所在地,對方經營了那麽久端掉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吧?”
“不會哦,很簡單的。”少女笑道“您呀,還是不了解對災部呢。”
“隻要剿除行動開始,我估計啊,幾小時就結束了呢。”
…
夜晚已深,任源還在桌前對着電腦翻閱資料,時不時停下來做着記錄。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任源頭也不回的說道
“還沒休息?”魚謙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才幾點啊。”任源失笑道“哪有這個時間就睡了的。”
“倒也是。”魚謙讪笑着在旁邊坐了下來“你在忙什麽呢?”
“行了老魚,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怎麽扭扭捏捏像個娘們似的。”
“嗯,那我就直說了。”魚謙頓了頓說道“我們不能和上面反應,要他們推遲行動的時間嗎?”
“理由呢?”任源反問道
“理由就是,循序漸進的話,更有利于将降臨派一網打盡。不可以嗎?”
“沒有意義的老魚。”任源苦笑着搖了搖頭“如果這裏真的有什麽貓膩,那麽拖延下去結果也不會有區别。如果内部沒有問題,即便跑了對方的高層,抓到他們也隻是時間問題。盡快動手能夠防止降臨派再對平民出手,這也是個很重要的因素不是嗎?”
“這…”
“再說,送告訴你部裏打算對降臨派做最終決戰了?這不過是我們的猜測。你這個時候跳出來阻止什麽呢?”
“等真行動的時候,再阻止也不可能了吧?”魚謙皺眉說道
“是呀,所以我才懷疑驅虎計劃有兩份。我們從開始,就隻是被擺到明面上的煙霧彈,并不重要。”任源淡淡的說道
“那我們就隻能這麽幹等着嗎?”魚謙不甘心的問道
“我在總結迄今爲止的情報。”任源指了指面前的電腦無奈的說道“要真發生這一幕,希望能夠盡可能截住想要趁亂逃脫的敵人吧。”
“我們能做的,恐怕也隻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