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任源從海底監獄中放出來,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關注着事态進展的,除卻在前線奮戰的張昌旭上官鴻等人,當然也包括在高層會議上,提出使用任源的劉空。前線的加密情報源源不斷的通過機密線路,傳輸到他的桌前,即便身處遠離S市的NJ市,他仍保持着對一錢訊息的高度掌控。
在中心醫院王楷身份暴露事件發生後,任源的行動記錄便不在通過普通渠道記錄保存,而是經過多重加密限定了閱覽權限。尤其是兩天前,張昌旭全面斷掉六号别墅監控之後,僞神之軀的行蹤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半已經進入黑匣狀态。
然而此刻擺在劉空身前的資料,不僅詳細的記錄了前線各方的進展,便是連任源自稱“攝像頭話筒損壞”時空缺的記錄,也赫然在冊。如果讓魚謙看到這些記錄他一定會大感驚訝,因爲這些情報即便是全程跟随任源共同行動的他,也不曾知曉。
記錄這些資料的既不是對災部所用的标準化檔案紙,也不是經過多重加密後自專線渠道發送過來的電子信息。而是書寫在無數張薄到透明,散布着紅褐色斑點的明黃紙張上。這些紙張是如此的輕薄透明,讓人懷疑是否能夠經受住筆墨的浸染。可當被劉空拈起的時候,卻分明透着極佳的韌性,實在難以猜測這些紙張的材質和工藝。
浏覽過上面記錄的内容後,總以沉穩面貌示人的他,也微微的動了動眉毛。沉吟片刻,将那張薄的好似沒有厚度的黃紙,娴熟卷做了纖細的棍簽收起來。拉過了桌上的專線電話撥下了号碼
“這回又發生什麽事情了?”一個沙啞難聽的蒼老聲音,在聽筒中響起
“六号别墅的監控,被張昌旭關掉了。”劉空快速的說道“是你們那邊下的指令嗎?”
“張昌旭?是誰?”對方顯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劍閣派遣往S市的專員,你不記得了嗎?”劉空語氣微微帶有些不滿
“是嗎?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老者沉默片刻,似乎在翻找着什麽“哦,是和李墨同行的那個吧,我看到了,有什麽問題嗎?”
“六号别墅的監控,被他下令關掉了。但是他在做這件事前,并沒有向我報告,是你們那邊直接給他下的指令嗎?”
“我可沒有時間,關注這些小事。”老者的語氣也有些不滿起來“你就因爲這點事來質詢我?眼睛那邊出了問題?”
“眼睛并沒有出問題,但這是兩碼事。”劉空冷然說道“就算是你們劍閣出來的人,難道行事就可以不把我這個總鎮守放在眼裏嗎?你們劍閣什麽時候有權利,越過我對東南分部的事務指手畫腳了?”
“我沒有下過這樣的指令。”察覺到劉空的怒意,電話另一邊的老者也重視了起來,沉聲說道“這個張昌旭不是我的人,我也不可能給他下什麽指令。”
“不是你的人?”劉空道“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他原本的任務就是監視李墨的,怎麽可能是我的人。”老者淡淡的說道
“呵,你們劍閣不大事倒不少。”劉空毫不客氣的說道“這麽說,就是别人給張昌旭下令,關掉了六号别墅的監控了?”
“有可能,你要是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去查一下。”
“不用了,查出來也沒有什麽用。”劉空嚴肅的說道“既然不是你下的指令,那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你也最好留意下。”
“不就是關掉了監控嗎?有什麽問題嗎?”老者顯然對此并不怎麽在意
“當然有問題,雖然部裏同意了給僞神之軀開放特級權限,但我可沒聽說允許他獨立行動。”
“但是現在僞神之軀的狀況,明面上和獨立行動也沒有什麽區别吧?他的那個龍牧,不隻是個臨時工嗎?”
“你還不明白嗎?”劉空不由得心中抱怨,劍閣的這些老家夥也不知是不是成天搞研究把腦子搞傻了,耐着性子解釋道“李墨死了之後,明面上已經沒有監視着僞神之軀的眼睛了。那麽讓張昌旭關閉掉六号别墅監控的人,顯然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他行動的具體情況。”
“這麽說來,有人想插手驅虎計劃?”老者迅速反應了過來
“目前來看,應該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裏計劃。”劉空加重了語氣說道“但是之後,也許會出現什麽隐患,你也不想十年前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吧?”
“我明白了,我去查下究竟是怎麽回事。”老者沉吟片刻說道“那麽,要我下令把張昌旭調回來嗎?”
“不必了,這樣反而打草驚蛇,坐實了對方的猜測。”劉空道“目前計劃進展的很順利,還不需要我們出手,你們那邊最好不要再給我出現什麽差錯。”
“再說。”頓了頓劉空微微帶着幾分譏諷的語氣說道“把張昌旭換成你的人又有什麽用?李墨難道不是你的人?結果剛到S市兩天,就脫離了控制擅自行動,給計劃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本來我也沒有指望,他會乖乖的當眼睛。”老者沉聲頂了回去“再者他的死,不也轉移了各方窺看的壓力嗎?”
“這些是你要處理的事情,我不管劍閣内部有什麽分歧,我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情發生了。我再說一次。”劉空眯起眼睛說道“這次再出問題,就要重新評估你是否有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資質了。”
“呵呵,是嗎?”老者啞聲笑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上面的意思?”
“…”劉空捏着話筒,并沒有回答老者的問題,似是在表示這個問題沒有說明的必要。
“我明白了。” 老者緩緩的回道
“我會處理好這個問題的。”樂
…
S市舊城區一家略顯老舊的火鍋店裏,劉正明正坐在二樓的包廂中等着什麽人。面前火鍋咕噜噜的響動着,一如他此刻躁亂不已的心情。他是地地道道的S市本地人,這川渝火鍋的辛辣很不合他的胃口,相比這鍋翻滾不休的紅湯,他更喜歡本地的吃法打邊爐。
今天之所以特地選在這家火鍋店,自然是因爲遷就邀約之人的口味。對于店主老黃來說,劉正明也好,即将赴約之人也好,都是熟客了。不必多做吩咐,早已将合口的菜肴分類備好,早早在桌上架起了銅制的鴛鴦鍋。
“來了?”老黃看着匆匆走進店中的男子,堆起笑臉打着招呼。
“嗯,老劉呢?”來人問道
“在樓上二号包廂等你呢。”黃老闆擡擡下巴指示道“你先上去吧,我這就給你們上菜。”
“嗯。”來人也不多做客套,轉身往樓上走去
“我說,今天老遲沒來啊?”黃老闆随口問道
“啊,他住院了。”來人随口作答,臉色卻有些不好看。
“哦哦,沒啥大事就好。”開店之人本就極善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問了不适合的問題,忙主動停了話題,轉身奔後廚取菜去了。
這邊男子腳步不停,直奔二樓包房而去。這家火鍋店來的多是老客,過了飯點并沒有幾桌客人,二樓包廂盡是空的。男子停在二号包廂門前,扭頭四下看了看,方才推門走了進去。
“想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桌前低頭悶坐的劉正明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看向來者招呼道
“看來專案組忙的很啊,老魚。”
這邊劉正明邀約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經卸任刑警大隊第一大隊大隊長,現在調任專案組的魚謙。
“嗯,挺忙的。”魚謙随口回應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擡眼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番。短短半月不見,劉正明要比之前蒼老的太多了。兩天前劉正明親自趕赴老梅遇害的現場并沒有找到他,便給他去電說要見一面。奈何連着兩天事務實在是太過繁多,直到今天才抽出空來。
“你找我,是想要問老梅的事情嗎?”魚謙剛一落座便開口問道
“既然見到你了,這件事肯定是要問問的,先不急着說這個。”見到了魚謙之後,劉正明并沒有急着問問題,反而不急不緩的聊起了别的“最近我也挺忙的,這陣子局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搞的我啊,焦頭爛額的。說實話老魚,我感覺好多年沒這麽忙過了。”
“嗯,今年确實不怎麽太平。”
“局裏一下倒了兩個大隊長,這些伢崽們啊,都不會幹活了。”劉正明邊往鍋裏下着蔬菜,邊輕聲抱怨道“我尋思着,平時也沒少調教他們,怎麽到了關鍵時候,就沒個能頂上去的呢?”
“年輕人嘛,遇事慌亂很正常。”魚謙聽着對方的抱怨,淡淡說道“多經些曆練,就能挑起大梁了。”
“現在缺的就是,有經驗的老手啊。話說現在這一大隊一把手這個位置,正空着呢。”劉正明輕笑道“要是以往,多少雙眼睛盯着這個位置,那真是打院裏過隻貓狗你問它一句,也想撅着屁股進來當當。”
“也不見得,總歸不是件輕快的營生。”魚謙搖搖頭苦笑道
“可是現在啊,沒人敢做了。”劉正明盯着前者道“你猜是爲什麽?”
“老劉你要說什麽,就直說吧。” 魚謙歎息道“咱們哥倆多少年的交情了,還用得着繞這種圈子嗎。”
“那,我就直說了,這活是沒人敢幹了。”劉正明深深吐了口氣說道“你還願意,回來做第一大隊的大隊長嗎?”
“啊?”魚謙萬料不到劉正明開口說出這樣的話,愣了半晌說道“這個,這個…這是什麽話?我可是被撤職了啊。”
“隻是撤職了,又不是背了處分。”劉正明沉聲說道“要是你願意,我去給你向組織申請。”
“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魚謙無奈的說道“我…”
“你真的不能回來,幫我一把嗎?”劉正明追問道“現在局裏,真的缺少能站出來扛起大梁的人才。就當看在咱倆多年交情的份上,老魚你就不能考慮考慮嗎?”
“組織不可能批準的…”
“這個你不用操心,隻要你答應回來,我去給你申請。”劉正明嚴肅的說道“你願意回來嗎?”
“诶,我怎麽和你解釋呢。”
正當魚謙不知該怎麽說的時候,老黃敲響了包廂的門,端着巨大的鐵盤走了進來
“二位,菜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