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突兀的發問,打斷了任源的思緒,他擡起頭來淡笑着問道
“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的是…”孟浮笙遲疑的問道“真的是真的嗎?”
“啊?什麽真的假的啊?”
“我的記憶。”孟浮笙鼓起了勇氣說道“我是說我找回的記憶,是真的嗎?我怎麽才能确定,這不是我的幻覺?”
“所以你覺得,你回想起來的,隻是幻覺?”任源饒有興緻的問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吧?”少女的語氣開始漸漸的激動起來“我會想起那些東西,都是在你引導下發生的,而且你那晚塞進我嘴裏的是什麽藥?不會是某種緻幻劑吧?其實你隻是想,讓我以爲我腦海中的畫面,是真實發生過的吧?”
“是這樣的吧?是這樣的吧,一定是這樣的。”孟浮笙越說越覺得可能“好好的我父親爲什麽要把我關起來?而且出現在我面前的,不是小安嗎?說是我父親指使的也是小安,其實這一切,根本就是你們的圈套吧?”
“我爲什麽要在你身上搞這種圈套?”任源失笑道“有什麽好處嗎?”
“沒有嗎?不見得吧?”孟浮笙死死的盯住任源道“我這次失蹤和回來,你們警方不僅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我父親付出了八千萬贖金的代價吧?這些錢哪去了呢?”
“你爸爸沒告訴你嗎?”任源好笑的說道“劫匪的賬戶已經被凍結了,這筆資金警方已經追回了,并沒有産生什麽實際的損失。”
“這個…”少女愣在當場,繼而又笃定的說道“那說不定,你們警方想利用我,讓我誣陷我父親。然後通過我扳倒我父親,抄沒我們家的資産呢?”
“我說過了,我不是警察。”
“那跟你一起來的那個魚謙,他難道不是警察嗎?”孟浮笙追問道“就算你不是警察,你不也在給警方辦事嗎?”
“原來我在爲警方辦事嗎?”任源故作恍然的說道“好吧,那就算我在爲警方辦事吧。”
“看吧,我就說嗎。”少女攥緊秀氣的雙拳說道“你們一定在密謀什麽,小安已經被你們收買了。不然爲什麽,小安要把這一切瞞着我父親?要是真的是我父親策劃的,那就大家坐下來當面對質啊!”
“你們父女還真奇怪。”任源忍不住笑道“老魚和我說你們父女關系僵的很,爲了從家裏逃出去後不被找回去,你不是還出主意要造謠你爹性 侵你嗎?這怎麽回家才幾天,又開始表演父女情深了?”
“我和我父親有什麽沖突,那也是我們父女之間的事,和你個外人有什麽關系。”少女不屑的說道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當這個破壞父女深情的惡人了。你就當我喂你的是緻幻劑,你回想起來的都是幻覺好了。”任源笑着說道“正好我還不想廢這個勁呢,就當是被我騙了吧,把我當成最大的惡人就好了。那不打擾你們溫馨的家庭生活了,拜拜。”
說完也不待滿臉驚愕的少女反應過來,任源起身便要做勢離去。
“你等下!”孟浮笙慌忙扯住任源的手叫道“什麽叫就當是幻覺?你把話說清楚啊喂!”
“還說什麽啊,你不都想的很清楚了嗎?”任源調笑道“我是給警察辦事的,想要搞垮你父親嘛,你還要我說什麽呢?”
“混蛋!你們警察都是這麽辦事的嗎?搞出事情來就撒手不管了?今天你不和我解釋清楚,哪都别想去!”孟浮笙氣鼓鼓的說道
“哪都别想去?”任源低頭看了看少女拽住自己的一雙柔荑,手腕白皙粉嫩尚不及自己兩根指頭粗,失笑道“你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吧?你自己說是圈套的,好的壞的你都說完了。我都認了你還要怎麽樣?”
“你都不反駁一下的嗎!我要說你是個豬頭,你是不是就是豬了啊!”少女氣憤的說道
“你開心就好,我無所謂。”
“你你你!”孟浮笙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們不是想從我的記憶中找線索嗎?你不再努力下嗎?這就放棄了?”
“我說你這孩子。”任源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到底要我怎樣啊?”
“就不能,就不能來個人,好好給我解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嗎…”孟浮笙絕望的松開了拽着前者的手,抱膝蜷在椅子上低聲抽噎了起來 “你知道這兩天我過的有多痛苦嗎…”
“诶…好啦好啦别哭了,我這人就是心軟見不得人哭呢。”任源長歎口氣坐了下來,裝模做樣的說道“沒人能告訴你發生了什麽,就像你說的,我還指望通過你的記憶找線索呢。你回想起來的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這要問你自己而不是問我。”
“我上哪知道啊…”少女沮喪的說道
“那我們不妨換個角度來看。”任源輕聲說道“我們回到那晚最開始的問題:你當初爲什麽,會選擇從家裏逃走呢?”禦書屋
“我爲什麽逃走…”少女眼神迷離的思索片刻,想要開口說因爲被父親孟偉禁足了,可是話還未出口就咽了下去。這點小事犯不上鬧得這麽大,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掩埋了起來,可是怎麽努力都想不起來。
“看來你真的,什麽都沒想起來啊…”任源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關于馬雯的雕像,你真的完全沒有印象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孟浮笙無奈的說道“我真的沒有印象了。”
“你會決定用這種方式從家裏逃走,總不會是因爲你父親對你太好了吧?”任源側頭說道“到底哪種可能更具有說服力,你在心中也做過衡量吧?如果你真的相信你所回憶的隻是假象,你還會有這些疑問嗎?”
“啊這…”孟浮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自欺欺人的說道“可能是因爲我還處于叛逆期,不懂事吧…”
“叛逆期嗎?那我們再換個角度,就比如說。”任源伸手一指少女的肋下“關于那個傷痕,我能夠問下,是怎麽來的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少女警覺的捂住左肋,面露警惕的看向後者“你上次不是看過了嗎?”
“但是上次,我并沒有問你這個傷痕,是怎麽來的呀。”
“是我不小心弄傷的。”孟浮笙沉着臉答道
“不小心會弄出那種傷痕嗎?我看着,怎麽像是刀傷啊?”任源追問道“這個傷口,不會是…”
“好了,我不想再談論這個傷口了好嗎?”少女冷冷的打斷了前者的話“而且這個傷痕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和現在發生的事情又沒有關系。我也不想再聽到任何人,談論這個了。”
“你不是要幫我想起前陣子失蹤時,丢失的記憶嗎?究竟是真是假,我自己會去判斷,我現在不想糾結這個問題了。你隻需要幫我想起來就可以了,之後你感興趣的内容,我會一一告訴你的。”孟浮笙咬着牙說道“不管是緻幻劑也好,還是别的什麽,你想怎麽搞就怎麽搞吧。”
眼看少女對這個話題顯的非常反感,任源笑笑也不再追問了。低頭想了想說道
“藥還是要用的,隻是在此之前,我想我們還可以做些别的嘗試。對于今晚幫你找回記憶這件事,我可是做了很多準備的。你不記得那座雕像了沒關系,你先看看這個,有沒有印象。”
說完,任源不知從身上什麽地方扯出了個裝着硬物的透明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孟浮笙的面前。
“這個是…”孟浮笙伸手取過袋子,看到裏面是個屏幕破損,機身微微扭曲的玫瑰色定制手機,驚訝的說道“這不是我的手機嗎?”
“不錯,打開看看吧。質量真不錯,都這樣了還能用呢。”任源笑着催促道
“你從哪裏找到這個的?”少女問道
“手機是我們從車禍現場找到的,應該是翻車的時候,從你手中掉出來的吧。”
從袋中取出了手機,孟浮笙按下了開機鍵,熟悉的開機樂起,龜裂如蛛網的屏幕迅速的亮了起來。少女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手機側面,那裏殘留着清晰的凹痕,像是被用來砸過什麽硬物。
熟練的輸入鎖屏密碼打開了手機,雖然屏幕已經破碎,不需要多費勁,也能清晰的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得益于強到不像話的質量,傷損絲毫沒有影響到觸摸屏的靈敏度,系統使用起來也依然順滑流暢。
“打開微信看看,那裏有你最後發給柏天清的視頻,還有你們的聊天記錄。”任源微笑着說道“幸好這個手機落在了我們手裏,要是被那邊拿到,你就永遠看不到這些内容了。”
“…”少女狐疑的看了眼任源,打開了微信,翻找到了和柏天清的曆史聊天記錄。映入眼簾的内容,讓她瞬間緊縮起了瞳孔“這是…”
“現在,想起什麽了嗎?”任源聲音低沉的問道
“沒有…不過看來我想要離家出走确實和那個雕像有關。”孟浮笙粗略的浏覽過了記錄,大緻明晰了事情的經過,可是卻絲毫沒有關于這些對話的印象。最後盯着屏幕上顯示的那個視頻問道“這個視頻,是關于什麽的?那個雕像嗎?我爲什麽會說雕像…活過來了?”
“你點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任源從旁提醒道
危險的警兆從心中升起,雖然已經沒有了關于這個視頻絲毫的記憶,可是身體中還殘留着本能的厭惡感。猶豫了半晌,少女伸手顫顫巍巍的點開了播放器。
視頻内容抖的厲害,與其說拍攝者太過業餘,不若說更像是在拍攝時手因恐懼而不斷顫抖。背景音是年輕女子粗重的喘息聲,而從視角來看,拍攝者似乎将手機探出了門縫,前後轉動正在拍攝一條裝修豪華的走廊。
這條走廊,孟浮笙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即便因爲畫面的抖動和鏡頭快速的轉換讓人兩眼發花。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自己卧室外的走廊。甚至她能夠根據其中一閃而逝的裝飾物判斷出拍攝點正是自己的卧室門口處。
就在她專心緻志的盯着視頻,想要看看後面究竟有什麽内容的時候,轉動的視角突然停頓下來。接着手機似乎被拍攝者抽了回來,鏡頭對着前方緩緩升起。
而此刻,一座潔白瑩潤的大理石雕像,也透過門縫出現在視頻的畫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