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伊伊這一帶,人帶進去了,但沒帶出來,原因是這一大一小竟然相見恨晚,不是說已經見過一次了嗎?唉!算了,不糾結了,隻要娃兒高興比什麽都強。
圓滿完成任務,安伊伊立馬給古初畔打了電話,那邊一直在等電話呢,聽說那個魔頭如願以償見到偶像,并且還成了他校外的老師,今後隻要他有空,就可以來項目組找偶像,偶像會把他當徒弟一樣帶。
古初畔懸着的一顆星終于落定了。
“唉!伊伊啊,這次全得了你。你都不知道這小魔頭有多作,天天不吃不喝抗議他不讀書了,再逼他就跳樓,你說……之前隻以爲會以輕生威脅父母的孩子,都是本身就有問題的,可輪到自家孩子身上,我才驚覺,這根本就是看運氣,我家小魔頭,不是,我家錦佑平時除了愛上網愛玩外,真的是個開朗的孩子,誰能想到他一轉眼就這麽讓人胸悶。
你都不知道,其實被他要挾的時候,我這個做媽的才更想輕生。”
安伊伊心驚驚,心想還好自己搭橋幫了忙,不然指不定發生什麽驚天慘案呢。
挂了電話,時間還有一大把,錦佑這邊不用她操心了,袁嘉凱會負責,安伊伊就很想靳逸,可點開短信頁,上次發出去的信息還躺那兒,沒有回複的迹象,頓時挫敗。
算了,她還是去靜水月色找爺爺和師父下棋消磨時間吧。
不然得一天的挂着那幫小崽子。
靜水月色的門開了,不是林叔,也不是師娘,是花嬸才從裏邊出來。
“喲,伊伊回來啦?果然養閨女就是好。對了,大後天如果你沒事,也過來捧捧場,跟你師父和靳老他們一起過來,就在我家院子裏,記得啊!”
花嬸大概太忙了,說完就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聽見動靜的周廣德出了院子,就看到安伊伊了,頓時笑了,“我就說昨晚咋做個燕子歸巢的夢,感情是你回來了。”
安伊伊就覺得挺神奇的,剛剛花嬸用“回來”,現在師父也這樣說,他們本能的就叫出來了,而非别的,這讓安伊伊既欣慰,又五味雜陳,四季更替太勤,師父等于是追随着她來京的,這一呆已是多年,當年正直壯年的人,如今兩鬓早已斑白,連腰杆也因爲常年的勞作而有些彎了,給老九他們那幫人看病,平時曬草藥,都不是重體力活,但得他彎腰親力親爲。
安伊伊上前把人扶去涼亭,“師父還是坐着吧,我爺爺呢?”
才這麽一說,就聽到一個爽朗的笑聲,“難得你還記得有我這個糟老頭子子。”
這話,怎麽有賭氣成分?
安伊伊也不根究原因了,趕緊過去扶老爺子,“爺爺你慢點,我給你的睡眠香還有嗎?”
“有,還有,丫頭,回頭再給我多弄點,我有幾個老友吵嚷着讓我過去,我尋摸着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其他都是身外物,唯獨這身體的自己的,倒不如帶些東西過去。”說到這兒,老爺子哈哈大笑,“我這算不算借花獻佛?”
“不算,我是爺爺的孫媳婦,我們是一家人,我的就是爺爺的。”
“哈哈,還是我們伊伊最好。”比兒子兒媳好太多了,比那不着家的孫子也好。
“林叔呢?”
“他說去買牛油雞翅,前門那家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老了老了嘴倒還跟小孩子一樣饞。”
“這天怎麽突然陰了?”一陣涼風吹過,乍然那麽吹過脖頸,還感覺挺冷的。
“阿辰他們去動物園了,也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去動物園沒事,那兒有躲雨的地方。”老爺子倒是不怕,那不是在大街上,如今各處公共設施都在不斷人性化的完善,進去的遊客有個避雨的地方,那不是基本嗎?
不擔心阿辰,心思又回到林叔身上。
不知怎麽的,安伊伊心口悶悶的,連眼皮也開始狂跳起來。
再看一眼越來越陰沉的天,“爺爺,我去找找林叔。”安伊伊從屋檐下拿了一把油紙傘就趕緊跑了。
怕車子開的太快錯過,她幹脆跑着去。
一會兒,果然開始下大雨了,路上的人也都頂起包來瞬間四散,安伊伊忽而看到百米處的巷子口有一群人不動,像是圍着什麽不願意走,安伊伊的心莫名痛了一下,有什麽東西催着她趕緊過去看看。
安伊伊的腳步越跑越快,隻是地上滑,但即便這樣,她也顧不得什麽,即便一腳下去有水漬濺起到褲腳上,她也全然不顧,眼裏心裏隻有前方的那個目标。
奇怪了,明明隻是那麽一點距離,她卻像是走了二萬五千裏那麽艱難。
終于的,安伊伊沖到了面前,也從縫隙中看到裏邊躺着一個人,而她腳邊還散落了一地的牛油雞翅,安伊伊整顆心都提起來了,想撥開人群看個究竟,可卻又怕看到她不想看到的。
周圍吵吵嚷嚷,他們在讨論着裏邊的人。
“已經打了急救電話了,但怕是來不及了。”
“太突然了!誰能想到剛還好好的人,說不行就不行了。”
“我看到是這位老大爺去救一個差點被撞的小女孩,回頭老人家像是突然頭暈了,身邊又沒個人,便倒下了,我本來是想過去扶的,但來不及了,過來老人家據倒地不起了,我也沒辦法挪。”顯然是目擊者了。
安伊伊不敢耽擱,強忍着那股異樣感撥開人群,看到的是一個老人倒地上,而頭下被墊了個破舊的墊子,顯然是有好心人給弄的,雖然老人背着她,弓着身子側朝另一邊,但安伊伊一眼就認出是林叔沒錯了。
她趕緊蹲過去喊人,“林叔,林叔,你醒醒,我是伊伊。”
安伊伊邊喊便檢查,但看着林叔緊閉的雙眼,以及落下的青灰,安伊伊知道林叔已經走了。
安伊伊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哭着把人翻過來,拼命的給他做心肺複蘇,而這時,救護車也到了,醫生幫忙用儀器檢查了下,确定林叔已經走了,這等于宣判,安伊伊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大腦一片空白,周圍人以及醫生說了什麽,安伊伊一律聽不見,她隻死死的盯着林叔,以爲隻要看的夠久,林叔就會醒過來。
安伊伊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多久了,直到一隻手伸了過來,拍在她的肩上,來人手掌很有力,雖然他不曾用力,但安伊伊還是能感覺到了,就覺得似曾相識,眼角挂淚的擡頭,就看到已經走到另一邊的靳長風。
安伊伊想喊“爸”,但嘴角嗫嚅了下到底沒喊出來,過後,安伊伊具體怎麽回家的她也不清楚,隻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躺在床上怎麽掙紮也起不來,而空氣中則飄着她的靈魂,像是一面鏡子一樣讓她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種狀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她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才發現那個一直飄蕩的魂魄回到了身體裏,安伊伊終于動了動眼皮,“你回來了。”
這話像是沒吃飯一樣軟綿綿,說完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掉,靳逸心疼不已,把人摟的更緊了,“怪我,我該早些回來的。乖,閉上眼睛睡一覺,醒來就會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久沒有閉上眼皮,還是因爲身邊有了溫暖的依靠,竟真在他的懷裏漸漸沉睡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林叔下葬的日子。
聽說是何女士請了人看的日子,林叔沒有什麽親人,靳家這邊就是他的親人。
給他下葬的日子,大家都希望靳爺爺呆在家裏,怕他這跟着去受不住再有個什麽,但靳爺爺擺擺手,堅持要去送林叔最後一程。
“他跟了我半輩子,就跟我的左右手似的,我左右手有一天要離開我了,我怎能不到場呢?”
靳長風沒法,隻得讓宋白露全程攙扶,就怕老人家有個好歹。
林叔這一走,家裏人明顯感覺到靳爺爺的不同,從前有說有笑的老頭,突然變得沉默寡言,時常坐在院子裏看那棵丁香樹,一看就是一天,這狀态很不對啊,而且才這麽五六天的功夫,靳爺爺像是越發蒼老了。
安伊伊也很擔心靳爺爺,畢竟年齡大了,随時可能發生不可預估的事,就像林叔這一次,據她事後推測,老頭該是突然救那小孩帶來的後遺症,人老了,經不住突然爆發的緊迫感,再加上腿腳不便還跑去救人,肯定有個激烈的過程,等一回頭松懈下來,身體接不住,人才會突然眩暈,又沒個同伴攙扶住,直接倒地,但也不能說林叔是因着突發狀況才喪了命。
老人上了年紀,身體器質也在處于一個下滑狀态,一個不好,就能喪命。
自家老人突然走了,總要找原因,聽說靳長風跟着就讓人去查,才知道林叔救的那小女孩,是被她媽媽在街上攆着打,小姑娘怕被打才慌不擇路的沖到了馬路中央,而正巧一輛車沖來,小姑娘跑出來的太突然了,司機根本來不及踩刹車,要不是林叔拼着那口氣沖過去把小女孩拉回來,估計小女孩都成肉泥了。
這事就有些複雜,林叔的死不能全怪在這件突發事件上,但卻也是因爲救人才喪命,作爲家人,肯定是意難平,如果那位母親能夠過來看看林叔,對着他說聲謝謝,事情也就過了,但顯然沒有,據說那位母親當時見林叔倒下了,連忙轉身就拉着小女孩回家了,并且靳長風讓人去她家時,那位母親直接反鎖了門就是不出來。
這就很讓人心涼涼。
最後靳長風說算了,不追究了。
安伊伊理解他的想法,如果那小女孩的家人是對小女孩好的,等于他們是一體,自然是希望她的家人帶小女孩過來送林叔一程,讓他死得其所,也能瞑目,但關鍵是小女孩的家人也不喜歡小女孩,查下來說是小女孩還有個弟弟,父母爺奶眼裏心裏隻有傳宗接代的男孩,她這個女孩在家沒人在意的,怕是當時就那樣死了她家人估計也不太放心上。
靳長風覺得,把小女孩跟她家人割裂開來,這麽一想的話,那股子意難平也就能松緩了。
這一天,原本大太陽的天氣,突然等他們上山的時候就下起了雷雨,靳長風這次直接勒令阿辰阿軒左右護着靳老,生怕老人家腳下一個滑,出點什麽,老人家年齡大了,經不住折騰的。
還好,在林叔下葬的時候,雨停了,天也放晴了,看這樣子連香也能燃盡了。
在大家鞠躬完準備走的時候,一個渾身泥濘,連臉上都有泥巴的小女孩從一側鑽了出來。
她的眼睛怯怯的,眼尖的靳水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是林叔救下的那個小女孩。”
阿辰瞬間豎起了刺,瞪着對方,“你還來做什麽,我林爺爺都被你害死了,你賠給我。”
有些孩子氣的去推小女孩,青石闆路上還殘留着之前的雨水,這一推,小姑娘眼看就要滑倒在地,一旁的靳長風連忙把人給扶住了。
不贊同的看向孫子,但也能理解,就連阿軒也是一副想打人的趨勢。
大概是感受到了這裏的不友好,小姑娘瑟縮着身子往後躲。
靳長風注意到了,蹲下來溫聲道:“你是小彩虹吧?”
小姑娘雖然害怕,但誰對她露出善意她還是能感覺到的。
點點頭。
“你怎麽一個人過來了?你家人呢?”
小姑娘搖搖頭,想了想,低着頭看腳上又泥濘又破敗的鞋子,跟有朵花似的,“我是偷偷跑出來的,爺爺,對不起,我來晚了。”她知道有個爺爺因爲救她而死,她很想去見那個爺爺,即便他聽不見了,她依然想認真的看看他,還想對他說聲謝謝。
但爸媽爺奶不給她去,還說她要是敢偷偷去了,就打斷她的腿。
但隔壁的潘嬸說,想去就去,有些事如果現在不做,就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不動什麽是後悔,但潘嬸的話無疑鼓勵了她,她不顧一切的追着那個叔叔,然後又偷偷的上了他的車子裏,還好他沒發現,終于見到了那個救她的爺爺。
隻是,爺爺變成了一塊冰冰涼涼的墓碑。
小姑娘不知道離别是什麽,但一個大活人突然長埋地下,還是讓她莫名恐慌又莫名的想哭。
哇哇的大哭聲,讓阿辰很想把人一腳踢下山了。
比起阿辰阿軒,大人們倒是高興的,因爲小姑娘很懂事的跪在林叔的墳前磕頭,喊他爺爺,說着謝謝。
大人心裏的那股意難平也終于随風消散了。
他們想,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林叔知道這些身後事,估計也不希望他們爲難一個小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