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哥,你去酸菜缸裏抓些酸菜出來,等會兒做酸菜魚吃。”
酸菜是她去年做的,酸爽的厲害,吳嬸二嬸苗薇楊荷,都喜歡拿她的酸菜煮湯,夏天做菜格外開胃,尤其是煮一鍋濃香的酸菜魚,那味道簡直是人間美味。
家裏一幫子人都喜歡吃得很,大堂哥幾人總共釣了十六條魚,條條都是三斤往上,南山寺山泉的确養魚,條條肥美,單是看着都覺得有食欲。
滾燙的油鍋中下入生姜八角香果花椒香葉桂皮陳皮白芷等三十多種調料爆炒出香味,酸菜加入翻炒倒入水熬制一個小時,再把切片用料酒等腌制好的魚片入鍋中煮至入味盛入盆中,滾鍋油澆灌辣椒面和蔥花,那香味瞬間又攀升到了一個新高度,饞得坐院子裏下棋的靳老爺子再是受不住了。
安伊伊一扭頭,就對上爬窗台上眼巴巴看着的幾雙眼睛,小悟能更是了,哈喇子都挂到了窗台上,靳逸嫌棄瞪了眼喬文修:擦一下你家孩子嘴角。
喬文修哪裏顧得上,他自己也被這香得一塌糊塗的魚香味給迷住了。
安伊伊也不管他們,繼續做接下來的菜,她手腳麻利,又有靳逸打下手,很快就又做出了外酥裏嫩的松鼠魚,再是加入香蒜的番茄醬勾芡,接着紅燒魚清蒸魚都依次出鍋,偌大的廚房彌漫着魚肉的香味,簡直香得一塌糊塗,老爺子要不是涵養好,都要跑進來先吃爲快了,孫媳婦做菜有一手,他老早就知道,隻是孫媳婦忙工作,一年四季做不了幾頓,饞得他這個老頭子哦。
如今好了,今晚可以敞開肚子吃了,也幸好中午他聽說曾孫不回來吃飯,留了個心眼,否則等會兒哪能空着肚子敞開了吃。
另外炒了個青菜就開飯了。
不管靳爺爺還是小悟能,爲了早點把香噴噴的魚肉吃到嘴裏,都懂事的先搬了桌子,還擺好了碗筷。
若說一幫人什麽時候最積極?肯定是吃飯這時間了。
最後一道菜裝盤,安伊伊根本無需再做什麽,圍裙一取,洗完手就可以直接吃飯了。
而她來外面時,一家人早就正襟危坐的等在那兒,隻是那眼睛珠盯着面前的菜,拼命忍住的表情還是讓安伊伊有些好笑。
“爺爺,你嘗嘗。”安伊伊先給老爺子從清蒸魚裏夾了塊肚皮上的嫩肉,老爺子臉上的褶子更多了。
孫媳婦就是懂事。
“都吃吧。”
随着老爺子發話,一幫人渴望太久的人立馬揮動筷子,各顯神通。
連第一天到這個家的小悟能也被美食感染,毫無違和感的跟一幫大人搶起了魚肉吃。
“唔!這個姨姨做的魚肉實在太好吃了,他可是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魚肉呢!”
瞅了眼吃得歡的小和尚,安伊伊笑了,之前還想着給小和尚另起竈爐做素食,看來不用了,如她所猜測的,小和尚的佛性還未開,不知道是他本身跟佛無緣,還是師父師兄們故意引導的結果。
如今的小和尚,跟平常小孩一樣,毫無違和感,相信他就是去上學,也能很快融入其中。
一頓飯吃了七條魚,盤子都吃得幹幹淨淨的,甚至老爺子還覺得意猶未盡,而小和尚也是撐得肚子鼓鼓的動憚不得。
“小姨,我來幫你。”小和尚可體會到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他非常想幫助人,這是師兄說的,不能當米蟲,他都吃了姨姨這麽多好吃的,要幫忙幹活才行,可小和尚撐得厲害,努力想起來的模樣很是讓人好笑。
“行了,不用你,也不用你姨姨,你爸我來洗。”
安伊伊差點被嗆。
想象之中,又意料之外。
四堂哥這是上趕着找個給自己将來摔盆子的兒子呢。
安伊伊有預感,四堂哥這婚怕是這輩子都别想看到他結了。
喬文修去收拾廚房,聞天也沒閑着,趕忙先一步去收拾,不過喬文修想給自家孩子樹立個榜樣,并沒有像從前一樣大爺的甩手坐一旁休息,而是耐着性子的鑽廚房。
有他們收拾殘局,安伊伊就騰出手來把剩餘的魚準備腌成臘魚。
靳逸去接電話,兒子見縫插針的湊過來幫忙。
“我來殺魚。”那個吃軟飯的說了,男人就該做這些打打殺殺的,血腥的東西怎麽能讓女人沾染呢?
安伊伊一點都不擔心兒子的動手能力,他們家不養廢人,小小的時候就跟着林叔進廚房,四歲就會站着凳子上幫她蒸包子,五歲做番茄炒蛋給她吃……現在他已經能獨立做出一桌全家人吃的菜,不論味道的話。
有兒子幫忙,安伊伊就去櫥櫃裏拿出之前她從山腳帶上來的香料,三十多種按照比例拿出來,鍋中炒香再搗成粉末合上鹽巴抹在已經處理幹淨的魚上,剖開了的魚裏外摸均勻調料,考慮到老爺子不能吃太多辣,安伊伊省略了辣椒。
又讓兒子挂到院子裏的桂花樹上。
“爺爺,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下山?”安伊伊很希望老爺子跟着一起下山,也好教導兒子,像小時候教導他們一樣。
老爺子本是想呆在南山上,這裏空氣好,遠離鬧市,不用半夜還聽到外面的汽車聲,人老了,一點兒響動就能攪醒人。
可他這把年紀了,也着實想要家裏熱鬧,挺矛盾的。
讓家裏人跟他住山上,顯然是不可能的。
靳老摩挲了下枯瘦但卻有勁兒的手,許久後:“老林,去收拾東西。”
靳謹辰一喜,挽住老爺子胳膊:“這也太好了,以後我可以跟着曾爺爺學東西了。不過曾爺爺,小舅舅也想跟曾爺爺一起學,你看……”
靳老爺子彈了下曾孫子的額頭:“就你機靈,行了行了,曾爺爺知道了。”
靳謹辰非常高興,心想等明天去上學就跟小舅舅說。
一行人便也下山了。
既然老爺子要跟下山,安伊伊索性又把剛挂上樹的臘魚給取下來,裝在一個洗幹淨的空壇子裏,這才收拾東西下山。
******
話說,江母李鳳仙也是個狠人,自己那檔子醜事在養子和外孫面前曝光,不過是一天就調整回心态,并沒有崩潰。
江慎言心想,這焦梅花的水平也不怎麽樣,沒有思想上壓倒江母,似乎反倒讓江母找到另外一種活法。
一天後,江母便讓蔣姨打電話給江慎言,她要跟着他回家住,作爲養子,他該親自侍奉在她床前。
江慎言并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說他考慮一下。
事實上他跟傅笑芸結婚後,應傅笑芸的請求,他住進了她家,不算贅婿,但不管是從哪一方面,帶回一個人住家裏,這種事江慎言肯定要征得家人的同意。
傅笑芸是個大度的,晚上回家聽到江慎言這麽說,傅笑芸笑着安慰他:“沒事,這個事由我這個兒媳婦來做才顯得更有誠意。”
江慎言其實是想在附近找一處房子,給江母配個護工,這樣大家日子都好過,但見媳婦這樣說,便也就沒開這個口。
第二天一大早,傅笑芸就讓鄭叔把偏院收拾出來,這裏原來是她的藏書閣,平時沒事就喜歡坐在書堆裏,看累了就看院子裏的風景,這處院子是所有院子風景最好的。
給婆婆住,她舍得。
倒不是愚孝,這些年這個婆婆對老公如何,她有眼睛。
心裏她是不喜的,也不想的,但她不能讓江慎言落人口實。
爲了江慎言,也爲了侄子傅浩,于情于理這個老太太她都得善待。
房子收拾出來了,傅笑芸開車去療養院親自接人。
才到療養院門口,傅笑芸就遇上了蔣姨。
蔣姨當初就是傅笑芸給江母找的人,這些年傅笑芸也看到蔣姨的認真負責,正想跟蔣姨說着情況,希望蔣姨跟她一起回傅家,繼續照顧婆婆。
但她說完後,蔣姨有些難爲情。
“怎麽了?是嫌工資低?還是……”
蔣姨連忙擺擺手,她可沒有那麽貪心,女主人這些年給的工資可是比跟她同行高出不知多少呢,而且逢年過節,這位大方的女主人也總會給她發過節福利,待遇好得同行羨慕死了,哪裏會嫌棄。
“是這樣,我那口子要回老家去了,我也得跟着一起回。”
“是這樣啊!”
蔣姨要回老家,這就沒辦法了,傅笑芸隻能表示遺憾,多給了蔣姨一個月的工資。
但蔣姨并麽有多要。
這讓傅笑芸越發相信自己的眼光,蔣姨是真的好。
“對了蔣姨,你可有人品好的同行,如果有合适的人就給我推薦一個來。”
蔣姨有些爲難,她是認識幾個信得過的,但人家攢夠錢就都回老家安身了,如今新入行的,她怎麽看着他們都達不到她的要求,江母又是殘疾人,需要更多的耐心,尋常人根本伺候不來。
“行,我知道了。還是要謝謝蔣姨。”
蔣姨走之前,幫傅笑芸一起把江母送到了傅家,這才打車回家。
傅笑芸就是怕江母在路上鬧,還好還好。
住進傅家後,又沒有蔣姨在身邊,江母看哪哪都不順眼。
不一會兒,房間裏就傳出東西碎裂的聲音。
鄭叔連忙騰出手小跑着過去看情況。
地上一片狼藉,先前擺好的青花瓷碎了一地,還好聽阿雲的話,沒敢擺真品。
“親家母,你這是?”
“滾,你一個下人來做什麽?去叫傅笑芸過來,我是她婆婆,她是不是該在我床前伺候?”
鄭叔臉色變了變,這親家母打他第一眼看就不是個好人,果然啊。
也難爲姑爺和阿雲這些年了。
看看老太太說的是什麽話,對人是一點兒都不尊重,活像自己是老佛爺一樣。
“抱歉親家母,阿雲她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你有什麽需要,我來幫你就是。”
“滾,我說讓傅笑芸來就讓傅笑芸來,你一個下人怎麽這麽多廢話?”
鄭叔真是被打敗了,這女人毫無道理可言。
“老太太,這是新社會,不興舊社會那一套,我不是下人,請叫我同志。”連阿雲他們對他都恭恭敬敬的,不想這老太太卻是這樣譏諷人,如果鄭叔不是鄭叔的話,今天肯定沒完。
“閉嘴,你一個下人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可是靠我兒子發工資的,你信不信我一句話,你這工作就不保?”
鄭叔一言不發,默默的去收拾地上的狼藉,老太太是故意制造狼藉,用拐棍胡亂打下東西,并非行動不便慌亂間造成的。
收拾完了,鄭叔不冷不熱道:“既然這邊我已經收拾幹淨了,若親家母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等等,誰說我沒事了,我要傅笑芸親自過來伺候,你聾了嗎?”
“老太太,阿雲忙。”多的話半句不想講。
“你反天了啊?叫你叫你就叫。”
鄭叔再是待不下去了,“既然親家母确實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鄭叔真就走了。
江母大吵大鬧,一下子像是瘋癫了一樣。
鄭叔黑沉着臉去而複返。
而上一秒後悔放過鄭叔的江母立馬激動了。
“快,你快些來扶我一把。”
鄭叔不疑有他,靠近江母,可他才一挨近,就遭江母拐杖打招呼。
鄭叔:“……”好想打回去,可他不能。
江母要作妖,傅笑芸在接回她之前就猜到了,她不信老太太會大徹大悟。
如果她真的悔改,她作爲媳婦絕對會好好侍奉她到百年,可惜啊!
楊荷心疼這個兒媳,想要去伺候這個親家去,卻被傅笑芸阻止了。
“阿雲啊,我們是一家人,你不必跟我客氣的。”
傅笑芸當然不是跟楊荷客氣,可她知道這個真婆婆才是最苦的那個,可她從來沒有撒氣到江慎言身上。
“媽,你别管她,這一天我會照看她,你和爸也不要着急,我心裏有數。”
“有數就好。”
傅笑芸過去江母那裏,她還在鬧。
“行了,你兒子不在,你說我敢不敢把你丢去濱江喂魚?”
江母一下子就愣住了。
“老實點,等三天後就能找到保姆伺候你,這幾天你就忍忍吧。”
三天後,鄭叔托人打聽的新保姆找到了,她姓常,傅笑芸看了身份證後,直接喊她“常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