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明校長正在被一幫人圍在一個狹窄黑暗的小房間裏,周圍都沒有人。
夜裏外面連路燈都沒有的地段,想想該是縣城郊外的一片爛尾樓。
他就是扯着嗓門喊也不會有人聽見,更何況他都一把年紀了,想喊嗓子也不支持。
“說吧,你們要什麽?”
“爽快啊,舅舅。”
“我們沒那麽親。”
“血緣騙不了人。”
“你媽早就被家裏趕出去了,跟明家沒關系。”
“我說舅舅,虧你是讀聖賢書的。已經說了,血緣關系斷不了。我媽始終都是你妹妹。”
“有些狼心狗肺的人,有血緣關系又如何?當年她爲了私會情郎,把攔她外出的奶奶給推進了河裏,看着奶奶在河裏掙紮也不回頭的人,明家可沒有。
你也說了,我是讀聖賢書的,這種不忠不孝的東西,明家就是養條狗都好過她。”
跟張遠航一起的小混混不高興了,連忙出主意。
“張哥,這一看就是塊硬骨頭,跟他說什麽都是廢話,不如來點兄弟手裏的東西?”
張遠航當然知道他手裏所謂的東西,可一想到那東西賊貴,老不死的要是上瘾了還不得造手裏的錢,那可是留給他的,他可舍不得。
“閉嘴,你就不能想點好的?沒用的東西。”
“那張哥,這要咋辦呢?”
張遠航思索了幾分鍾,道:“老頭,你外甥我今天也不跟你兜圈子,聽說你雙橋街的那個小院子要拆遷,ZF要在那蓋一座藝術中心,給你拆遷款你不要,你選了五套房子?
老頭,我呢!怎麽說也是你外甥,這樣……房子都給我,積蓄也都給我,你外甥我給你養老送終,如何?”
明校長早就被悲哀給籠罩了整個身體,他倒是沒有想到,去明城過着逍遙日子的妹妹一家,聽說父母離世,他們不回來看一眼,大哥離世,同樣沒來送行,如今倒是指使兒子回來跟他要家産了。
那種悲涼,沒有經曆過的人,是根本體會不了的。
如果老爺子還在世的話,估計也會一樣的心境。
教書育人一輩子,卻沒能教好家裏人。
“好,都給你。”突然的,明校長點頭答應。
這反而讓張遠航不信了,張着嘴看明校長好半天。
“你,你真的願意給我?”
“你也說了,你是我外甥,我現在除了你一個親人外,沒有其他人,不給你給誰?”
張遠航還是不信,總覺得這老頭有詐。
“張哥,讓他簽協議按手印,到時候自然跑不脫。”
張遠航一拍大腿,“是啊!他不是讀聖賢書的嗎?到時候我把協議一拿出來,他有嘴也說不清。”
“去找紙和筆來。”
都是一群混混,不學個好,哪裏會有紙筆,又是這麽大半夜。
“張哥,要不明天吧。現在到處關門,我們怕是翻遍整個縣城也買不到。”
“行行行,先這樣吧,老狼,狗子,你倆今晚看着他,其他人跟我回去休息。
老狼狗子,我倒是醜話先擺這兒,你們倆要是看個人都看不住,以後也别跟我混了。”
“哪能呢?他不過是個讀書的幹癟老頭,兄弟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哪能讓他逃了?”
看着不孝外甥帶着人離開,留下的兩人也隻守在門口,明老總算能舒口氣了。
都怪他,着了這幫人的道。
而清水村這邊,睡下去的安伊伊因爲太累了,才碰枕頭就睡沉了過去。
安北本來是來抓妹妹一起去縣城的,明校去縣城,他總有不好的預感,可敲門也得不到妹妹回應,而靳逸又有事出去了,安北于是推開了門,果然看到睡沉了的妹妹。
歎了口氣,看來今晚自己要孤孤單單當夜行俠了。
隻是下了樓,卻發現樓下有手電筒光,等看清那人是誰時,安北愣了。
“快些,還愣着做什麽?”邱疏一把把人拉到過來塞進車裏。
“媳婦,你這是?”
“我看你這是傻了!”
安北明白了,媳婦這是知道他要去哪,陪他去呢!心裏暖暖的。
“媳婦對我真好,不過你不是睡着了嗎?”
邱疏懶得解釋,狠狠瞪了安北一眼。
她早就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他沒睡,她哪裏會真睡着?
車子發動,很快上了去縣城的公路。
自從那年父親拿錢出來給村裏修了路,這條路就是寬敞的水泥路,根本不用擔心什麽。
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夫妻二人到了縣城明校的老宅,如他們所料,明校并沒有在家。
這讓二人犯難了。
半夜三更的,想找個人問問都不行。
“怎麽辦,北?”邱疏也懵圈了。
安北沒有答,撈出手機撥了出去。
“我給我舅媽打個電話。”
也是安北運氣不錯,今晚正巧出了個突發事件,驚動了市局上上下下,昨晚局長,甯南芝自然坐鎮局裏,剛辦完事準備在休息室将就一晚,就接到了安北的電話。
本能的意外是某個在外的同事,隻是接起來才知道是安北,着實愣住了。
印象中,幾個外甥可不會跟她聯系,除了小外甥女。
她跟小外甥女,那是天定的緣分,後來成爲她舅媽就說明了這點。
就是這個點打來,也不知是發生什麽事了。
在警局幹了這麽多年,她已經處變不驚了,心緒很快就平複過來。
等知道是什麽事後,甯南芝松了口氣的同時,立馬給縣城之前在的所上打了電話。
也是巧了,今晚值班的正是她以前帶的徒弟。
小徒弟一聽說有事交代他辦,哪裏還有瞌睡,瞬間像打了雞血一樣,說保證完成任務。
有了派出所内部人員的介入,那幫人有什麽動靜很快就被查出來。
原因是巡邏的早就盯上這幫人了,一大幫子人整日在縣城遊蕩,一看就不是好人,自然一下子被人盯上,畢竟幹這行見多識廣,這點眼力勁一定要有。
得到确切消息的安北連連道謝:“今晚實在是麻煩各位了,等事情辦完,我請大家出來喝酒。”
不想甯蘭芝的小徒弟湯武俊顔害羞的擺擺手:“不用不用,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如果……但如果偶像你一定要感謝的話,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這話讓安北一愣:終于想起來他之前好歹也是頂流,大概是結婚後的低調日子過久了,平時出門又包裹嚴實,他都要忘記被人追捧的日子了。
“好說好說……那我們就到這裏分開,我得趕緊去把明校長尋回來。”
湯武則是自告奮勇:“一起一起,再說有我們事情也更要方便些。”
安北想想也是:“那就麻煩兄弟們了,等會兒請你們吃宵夜。”
湯武暗自竊喜:偶像真是親民,今晚這夜班換的簡直太值了。
有湯武一行人帶頭,很快尋到了那棟爛尾樓,到的時候,那倆個看守的都喝醉了,成功把明校救出來,那倆醉鬼直接被澆了冷水,等清醒過來,倆醉鬼吓得直接尿褲子。
引得一幫人嫌棄得皺眉,還好明校沒什麽外傷,否則安北真要踹上他幾腳。
“校長,我現在送你去醫院檢查檢查?”
明校擺手:“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我,不用去。”
于是夫妻二人陪着明校去派出所做筆錄,在那之前,安北就已經打電話給顧偉,讓他送宵夜過來。
已經摟着媳婦正睡得香的人,突然被電話吵醒可想而知,可等一聽是偶像的聲音,瞬間跟打了雞血似的。
立馬給酒店今晚值班的餐飲部經理打電話過去,那邊一聽是安氏四公子點宵夜,激動得跟什麽似的,瞌睡沒了,所有人立即忙碌了起來。
這邊,明校做完筆錄,兩個小混混也供出了同夥,無疑這是一樁綁架要挾案,張遠航很快就被抓來派出所,明校這邊不接受和解,走法律途徑希望懲治張遠航。
這些事前後不過半小時解決完,這個時候,宵夜也送來了。
安北招呼着一幫人吃宵夜。
“來來來,大家今晚辛苦了。我點了些熱的,也點了些點心,大家可以先吃熱的。”
值班的人有十多個,這會兒個個又累又餓,聞到香味,那簡直就是幸福得一批,對這個湯武的偶寫越發的和顔悅色。
不但長的好,還上道,不錯不錯!
湯武則是不忘索要他的簽名,安北好脾氣的簽上名,這才帶着明校連夜回了清水村。
這個時候,正是大家睡得香甜的時候,安北怕吵醒家人,就把車停在了門外。
邱疏則是一路扶着明校,老人家經過這一遭,似乎精氣神都差了些。
邱疏生怕他一個不注意就摔了,老人家可摔不得,很多病都是因爲摔倒而引爆的。
不過,正要撈鑰匙串,門卻從裏邊打開了。
“是小北回來了嗎?”
衆人了然。
原來是林阿婆的聲音。
不出意外的,林阿婆看到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去了的老頭子。
驚呼:“明老頭,你這是咋啦?”
明校長艱難的擺擺手,安北替明校長回答。
“林阿婆,咱先别問,還麻煩林阿婆給他打盆熱水過來洗洗臉燙燙腳,等睡一覺醒來估計就好了。”
林阿婆自然不會再問,連忙去廚房。
“暖水瓶裏有熱水,馬上就好了。”
安北和邱疏,硬是看着明校長洗漱完躺下,熄滅了燈,這才離開。
也是在這個時候,村子裏的打鳴雞叫了。
安北揉着媳婦的手:“看來天要亮了,今晚辛苦媳婦了。”
邱疏笑着搖搖頭:“你都說我是你媳婦了,媳婦不就是該跟男人同甘共苦?”
安北知道說不過媳婦,也就不說了,心想等睡醒裏就好好報答媳婦,就是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他這麽努力了,咋還不見自家媳婦肚子鼓起來。
大哥的孩子比他家的大理所應當,可現在搞得靳逸那個便宜妹夫的孩子都比他家的大,這就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邱疏并不知道自家男人這個時候還能天馬行空的想些,她現在是真的困得很,拉着安北快步回房間,直接踢掉鞋子鑽被窩了。
安北見狀,也沒多糾結,跟着媳婦一起鑽被窩,當然,他不會忘記把媳婦抱懷裏。
安伊伊第二天早早的就被何女士叫醒。
翻了個身,還想睡。
何女士卻是直接把窗簾給拉開了。
刺目的光打進來,安伊伊蹙了蹙眉頭。
“媽,我還困。”
“困也得起來,快些,大雙還等着你給她化妝呢!”
這下子,安伊伊清醒過來了,一骨碌坐了起來。
何女士已經把閨女今天要穿的衣服給拿了出來,是一條香槟色刺繡撒花裙,她親手設計親手做的。
“媽,今天我可不是新娘。”
何女士嗔了一眼閨女:“新娘就穿紅色了。你是娘家人,可不得把大雙的門面給裝上去。”
安伊伊:“……”
安伊伊一聽,配合的洗漱化妝穿衣,一整套下來也沒花多少時間。
期間,何女士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跟安伊伊講了講。
“你說你四哥是不是缺根筋?你都懷孕了還來喊你一起出去,也幸好沒喊醒,否則我第一個拿他試問。”
安伊伊對這事一點印象也沒有,倒是關注點落到明校長那外甥身上。
“這麽些年,就算逢年過節也不見這個外甥過來看看明校長,如今聽說有拆遷的好處,馬上就跑了過來,能養出這樣兒子的母親,估計也不是好人。”
安伊伊現在擔心的是,那張遠航被抓,那明校長幾十年沒見的妹妹怕是要找上門來了。
“管他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有我們在明校長背後撐着,他們母子再強勢霸道也要掂量掂量,放心吧。”
去給林大雙化妝前,安伊伊去看了下明校長。
他正在睡覺,但眉蹙着,時不時翻個身,一看這睡着了也沒多香。
安伊伊把袖子裏的一根熏香給點上。
“行了,這下可以睡安穩了。”
“女鵝,我的安神香也快完了。”
“是,回頭我就給你做。”
“我閨女真好。”
林大雙這邊,林阿婆已經幫孫女換好了大紅的喜服,長長的黑發披散着,就等安伊伊這邊來幫忙了。
“接下來就麻煩伊伊了。”
“阿婆可别這樣說,大雙也算跟我從小一起長大,做這些沒什麽的。”
安伊伊手腳麻利,很快就把新娘發型妝容給搞定,一個笑顔如花的新嫁娘就出現在大家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