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開了一個小會，小組成員就那倆位病患做了個讨論。</p>
十八床的患者是位中年婦女，家庭條件普通，跟丈夫離婚後就帶着女兒住到了父母家裏。</p>
住院也是父母送過來的，隻是醫科大附屬醫院這邊不允許病人家屬陪床。</p>
平時也就隻有白天的時候偶爾能見到那對老人。</p>
安伊伊聽了各自的想法後，也沒有急着評論，因爲她腦海裏有個大膽的想法。</p>
“像這樣，再給病人做個膽道鏡。”</p>
宋博超一驚，“你懷疑？”</p>
安伊伊沒回答，“明天一來就讓她先去做。”</p>
宋博超連忙應聲，如果安主任懷疑的對的話，那就是普外那邊漏診了。</p>
這事情就大條了，當然，要擔心的是普外那邊的人。</p>
“行了，今天就到這裏，大家早點回去早點休息，明天早上見。”</p>
從醫院出來，經過一個小吃攤時，聞着那股香味，安伊伊突然就覺得餓了。</p>
安南看看小攤販那雙手，根本不可能讓妹妹吃。</p>
“要是餓了就去對面的巷子裏買盒小酥肉，還有油炸排骨之類的先墊墊底。”</p>
安伊伊覺得三哥說的好有道理。</p>
于是兄妹二人便穿過馬路，去了對面的巷子。</p>
隻是不湊巧，天空飛起了細雨。</p>
“完了，傘在車上。”安伊伊嘴上這麽說，卻并不放在心上。</p>
可安南去不幹了，把自己外套給脫了給妹妹頂着。</p>
安伊伊很想拒絕，可對上自家三哥不容置喙的表情，也就隻得作罷。</p>
“這樣，你先去奶茶店裏坐着，我去給你買小酥肉。”</p>
“好吧！”這個時候她可不敢忤逆三哥。</p>
乖巧的進了奶茶店，奶茶店門口有張桌子，可以遮風擋雨，安伊伊不想看不見三哥，就坐到了外面。</p>
點了兩杯熱飲，很快上了來，安伊伊插了吸管喝了起來。</p>
熱熱甜甜的東西下肚，肚子立馬舒服了起來。</p>
安伊伊瞅了瞅三哥所在的方向，突然，看到一個八歲左右的小男孩從攤子那邊沖了過來，而酥肉攤子的老闆則在後面追。</p>
這是發生什麽了？</p>
到底是大人腿長，老闆很快追上了小孩，并被摁在了濕哒哒的地上，裹了一身髒。</p>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還敢偷！看你還敢偷！”</p>
安伊伊蹙眉，起身擡腳過去，直接拽住了老闆的手。</p>
“幹什麽？”</p>
“不要打小孩。”</p>
“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嗎？偷東西。”</p>
原來是小男孩偷了老闆的小酥肉。</p>
安伊伊這才注意到，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跟個乞丐似的。</p>
這是餓了啊！</p>
“他偷你東西吃是不對，但你一個大男人摁着一個小孩子往死裏打就對了？你就不怕把他打死了到時候你也要坐牢？”</p>
酥肉攤子的老闆愣了下，顯然沒想到那種後果，剛剛他也隻是一時氣憤，就像殺雞儆猴，讓别的孩子不要試圖來偷他東西。</p>
“你一盒酥肉多少錢？”</p>
老闆伸出一個指頭，安伊伊從包裏撈出十塊錢給老闆。</p>
“這個抵他吃了的，夠了吧？”</p>
老闆看到錢，連連說夠了，接了錢也就不追究了。</p>
回頭看小男孩。</p>
“你爸爸媽媽呢？”</p>
沒有開口就是問“你爲什麽要偷？”</p>
這讓小男孩很是意外。</p>
但小家夥隻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在安伊伊身上轉，似乎在判斷她是好人還是壞人。</p>
這是一種本能，安伊伊内心湧起一股心酸，她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但對眼前的小孩卻不一樣。</p>
他一定吃了許多苦吧！</p>
可能是确定了眼前的姐姐是個好人，小家夥這才垂頭看腳尖，小聲道。</p>
“他們都死了。”</p>
這個答案讓安伊伊意外也不意外。</p>
正要說什麽，就見身後的垃圾桶有什麽響動，一個小身影跟個小獵豹似的蹿了出去。</p>
然後，安伊伊就看到廢汽油桶拿來裝垃圾的垃圾堆裏，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p>
“哥哥……”</p>
“嗯，我先抱你出來。”</p>
三歲左右的小女孩，除了看得出她的小麻花辮外，真就隻看出是麻黑的一團。</p>
衣服爛得跟穿布條似的，連黑漆漆的小身子的遮不住了。</p>
這個時候，三哥也尋過來了。</p>
看到眼前的場景也是無聲的愣住了，安伊伊把事情大緻說了一下。</p>
“你們住哪裏？”</p>
安伊伊準備去他們的家裏看看。</p>
可是等二人到了的時候，那裏早就是一片廢墟。</p>
看着這個前段時間新聞報出來過的北山滑坡地帶，安伊伊蹙眉的厲害。</p>
這一問，才知道兄妹二人父母是從外地來的，父親給工地搬磚，母親給工地做飯，但去年父親在工地出事，被高空墜物當場砸死，他們的母親也被工地一并趕出工地。</p>
當時工地負責人以小孩父親不戴安全帽，不遵守工地規則爲由拒付賠償費。</p>
隻給了父親和母親之前的工資。</p>
沒有去處，母親聽老鄉說北山這裏可以搭棚子住，便帶着他們兄妹過來。</p>
還有一個原因，母親病了，幹不了活也就掙不了錢。</p>
住北山可以省下房租不說，他還可以跟着幾個嬸嬸們去挖野菜充饑。</p>
安南安伊伊兄妹不是不知道這個年代依然有吃不飽飯的人家，但真正看到還是難以接受。</p>
這讓他們都想到了小時候，尤其是安南。</p>
妹妹沒有來家裏那幾年，母親又病着，他們兄弟幾個真就是經常餓肚子，大哥二哥要讀書，他們一對雙胞胎留在村子裏。</p>
就經常去河裏摸魚摸泥鳅，去山上挖野菜吃，可即便這樣也經常餓得頭暈眼花，身上的衣服更是破得跟乞丐似的。</p>
安伊伊不用看也知道自家三哥想到了小時候，這是一種兄妹之間的默契。</p>
安伊伊伸手去握住了三哥的手：都過去了！往後餘生，你都不會再受那樣的苦了。</p>
安南回望自家妹妹：我們幫幫他們吧。</p>
嗯！是要幫，必須的。</p>
跟着，兄妹二人也通過關正祥确認了孩子的身世。</p>
父親恒大水因爲家鄉遭大災，親人全部不在了，他一路乞讨到周鄉。</p>
因爲長途跋涉，再加上連日來的饑餓，一頭栽在了周老三家門口。</p>
後被周老三的閨女一碗野菜粥給救活，從此恒大水就留在周老三家。</p>
後來周老三見恒大水老實肯幹，自家又都是閨女，就把恒大水收做二女兒的女婿。</p>
後來生了周燦周珠，隻是周老三夫妻也在前年因爲狂犬病而死，後來日子一年不如一年，這才被同鄉帶出山窩窩。</p>
隻是不曾想出了山窩窩，日子依然不好，如今還命喪他鄉。</p>
從關正祥那裏得知不但是周煥英，還有一同在北山搭棚過日子的老鄉，也都在這次山體滑坡中喪生。</p>
領走骨灰盒，征求了周燦的意見，把周煥英葬在了京郊的陵園中。</p>
帶着兄妹二人給母親上了香後，安伊伊暫時把人領回了家。</p>
在家裏住了一周，全家人都對倆小兄妹關愛有加，吃的穿的變着花樣的弄。</p>
隻是安伊伊還沒想好要如何安置倆兄妹時，姑姑的電話也來了。</p>
“大嫂，你就讓我和鴻文領養他們吧。放心，我一定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來看待。”</p>
何香雲不好答應她，“小岚，你見過孩子再說，更何況我們也要尊重孩子的意見對不對？”</p>
安岚一聽這話就明白了，挂了電話，琢磨了下，第二天就買了飛機票飛過來。</p>
“大嫂，我無論如何也要領養走他們兄妹二人，你幫幫我，你都不知道，鴻文他……”</p>
何香雲也是現在才知道，曾經對安岚一往情深的葉鴻文，在子嗣問題上也違背了當初的承諾。</p>
“明明當初我都跟他講過，我的身體不能再懷孩子了，連小侄女都無法調理好的身體，那時他葉鴻文還說他并不在意，隻在意我這個人。</p>
可一轉眼就變了，我看他是生意越做越大，擔心無人繼承。”</p>
何香雲幫安岚分析，“你是親眼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亂搞？”</p>
安岚搖頭，“這倒沒有。可總會聽到他身邊有打扮好看的女人想陪，大嫂，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有那些年輕的姑娘在身邊，我這個糟糠之妻他又如何看得在眼裏？”</p>
回到自己房間，何香雲給安青竹打了個電話。</p>
很快，那邊接了起來。</p>
“喂，阿香，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p>
何香雲就很氣，“非要家裏出事才能給你打電話？”</p>
安青竹讪讪的笑了，“當然不是，我這不是緊張你和家裏幾個孩子嗎？”</p>
何香雲知道他工作忙，也沒跟他繞山繞水。</p>
“青竹，晚上你早些回來吧，安岚到家了。我覺得我們該跟安岚好好談談。”</p>
聽了媳婦如此凝重的口氣，安青竹哪裏還等得到晚上，跟着就跑了回來。</p>
“跟我說說，阿香，安岚怎麽了？”</p>
何香雲欲言又止，最後甩一句話，“你見了她就知道了。”</p>
換了身家居服，安青竹去見安岚。</p>
見到自家大哥的那一瞬，安岚連忙就湊上來。</p>
“哥，你總算回來了，剛剛我不敢跟嫂子說。”</p>
如今倒是敢跟他說了。</p>
“嗯”</p>
“哥，你想個辦法，不要讓鴻文跟其他的女人來往，好不好？</p>
還有，你能不能讓你生意上的夥伴，暗地裏動手……”</p>
安青竹終于明白自家媳婦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p>
這……是那個獨自美麗的安岚？</p>
安青竹眼神從溫和轉而淩厲了起來。</p>
這個妹妹讓他絕對陌生，甚至……甚至看到了安老太的影子。</p>
“安岚，你确定讓我找人毀了葉鴻文的事業？他可是你丈夫啊！”同床共枕的人。</p>
如果哪一天阿香也在背地裏對他動手，想都不敢想，這簡直就是毀天滅地的慘劇。</p>
“哥，你幫幫我吧。你要是真爲我好，就幫幫你妹妹。</p>
我愛鴻文，我也知道他是個好男人。</p>
可生意做大了就要繼承人，我生不出來。</p>
他身邊那麽多的女人，都是些愛慕虛榮的，要是誰給他生個兒子，那葉家的一切都是對方的了。</p>
那我甯願他什麽都沒有。</p>
我現在是An明城店分部的負責人，我的年收入足夠養活我們的小家了，不需要他幹事業。”</p>
安青竹看着這個有些瘋狂的妹妹，覺得怎麽就這麽陌生呢？</p>
“安岚，你說的他身邊有女人的事我會讓人去查，但你說的毀他事業的話，我建議你收回。</p>
當然，我也不可能去做那樣的事。”</p>
安岚一臉驚恐，“哥，你還是我哥嗎？還是說，覺得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就不想管我？</p>
想一腳踢開？”</p>
安青竹扶額：這個妹妹的确得了失心瘋了。</p>
“安岚，如果你繼續像這樣跟我說話，我立即解了你在明城的職，你哪來的回哪去，今生咱們兄妹到此爲止。”</p>
安岚沒有一點反悔的樣子，反而變換了一副模樣，咄咄逼人。</p>
“哥，你怎麽也學得别人一樣這麽冷血？</p>
你忘記了小時候我媽磋磨你，我是如何幫你的？</p>
又是誰偷偷給你去柴房送玉米餅的？”</p>
“安岚，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如果記不得，我就不會這麽一路拉拔你倒如今。</p>
可既然你提了，那咱們就一道算算這筆賬。</p>
是，我承認，當年我吃了你送的玉米餅。</p>
可我給你吃虧了？哪一次不是後面給你掏蜂蜜，掏鳥蛋？</p>
如果說一個玉米餅抵十窩蜂蜜，那也有了。</p>
還有，你幫我在安老太面前說話，你的确說話了，可有用嗎？反倒每次都讓我傷上加傷。”</p>
安岚：“……我……”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大哥，安岚有些後悔了。</p>
“大哥，你别生氣，我錯了！剛剛是我自己頭腦不清楚，我還不是因爲被鴻文給害的，哥，你就原諒我吧？”</p>
外面貓着腰蹲在門邊的安南安伊伊，互相看了眼。</p>
心想，倒是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家也出這麽個玩意兒。</p>
輕手輕腳的走到樓梯口。</p>
“妹妹，姑姑這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基因還真是能隐藏。”</p>
安伊伊不知道如何回答，聽三哥的口氣是很氣的。</p>
“三哥，我先讓憶南閣去查查姑姑在明城這幾年的事。”</p>
隻能是這樣了。</p>
吃晚飯的時候，安岚沒有出現，不過聽吳嬸說，安岚已經見過了周燦和周珠，看樣子非常喜歡。</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