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此人,陳錯微微眯眼,并未露出驚訝之色,但心裏卻是警惕到了極點!
他對眼前這人的身份,已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反倒是居于府邸之内,兩座獨院之中的玉虛教主、清虛道人,急急沖出了各自的屋舍,擡頭看見了那道人的身影後,都是心神震顫。
“你竟親自來到了這段時光!”
“貧道若不來,兩位道友如何脫困?”那道人輕笑一聲,指了指陳錯,“這變數又如何鎮壓?”說完,卻是好整以暇的看向陳錯,順勢行了一禮,“想來興衰道主,該是猜到了貧道的身份。”
陳錯倒也不繞圈子,就道:“道長應該就是那位引領了人族變革的黃帝之師,廣成仙人。最近這幾年,人間關于廣成道長的傳說故事,可是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想要不知都難。不過,道長雖是真仙,我卻算不得道主。”
“果是瞞不過你。在這片時光的人世間,興衰之說已然流傳,尤其是你與祖龍的一番對話,更令興衰之念深入人心,想要瞞過伱,那是千難萬難。”廣成子笑了笑,自空中走下來,落到了陳錯面前,雙手攏在袖中,“以你的資質,成就道主其實是早晚之事,畢竟那混沌之中、長河源頭上,你的道樹輪廓已經占據了第八個道果果位,你若不成道主,這第八道就又要成無主之道了。”
又?
混沌之中、長河源頭?
陳錯心中一動,心中浮現出了香火道的名号。同時,想起了那片廣袤大地上的七顆巨木。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眼前這人,見他雖然氣度不凡,身上萦繞着那股揮之不散的意境,但除此之外,既無驚天氣勢,又無那種鎮壓當世的狂霸之氣!反而有幾分舉重若輕、如同凡人一般的氣息。
返璞歸真!
意識到這點,陳錯心中一凜,心裏越發警惕,嘴上卻道:“便是真如道長所說,我未來能夠成就道主之位,但比起道長這位當世道主,也還是差得遠吧?”
廣成子卻道:“貧道确實執掌一道,但天道在威不在力,吾輩修行所求的,也不是彰顯力量于當世。況且,你既注意到貧道的傳說在人間流傳,便該知曉,即便是天道之主,想要以天道壓人,也是不易的,因爲這天道一旦樹立起來,就不再是一人之天道,而是衆人之天道,我等不過是起了個頭,占了個先機罷了。”
“嗯?”陳錯眉頭微微一皺,有些意外的看着廣成子。
實際上,從先前兩位大教教主對自己的态度來看,縱然這些天道之主間存在分歧,但在對他的問題上,卻都是本着打壓、鎮壓,乃至滅殺的念頭。沒想到,真正面對一名道主,對方卻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廣成子看出了陳錯的疑惑,笑道:“要立天道,個中艱險、困難,你我皆是親身感受,何其困難?而一旦建立起來,想要維持天道,更是十分不易,這就好像春秋時幾位鎮住了天下的霸主,耗費半生才掃平天下,建立霸業,立下法度,使得自家國度居于中心,塑造出了一套圍繞着自己國家而運行的秩序,這個時候,要維持秩序,要讓他人自覺自願的遵從秩序,首先一點,那就是自身要遵守秩序,道不可輕用,天不能假于私!”
聽得此言,陳錯念頭一震,若有所思。
廣成子見他模樣,又道:“貧道立下了修真道,本是爲修行者開辟道路,讓他們得以借道長生,要讓這個道統爲天下人所用,讓他們能放心的修行,就不能随意的将天道之力操弄于手。若真個随心所欲的去肆意揮霍天道之力,今天打壓這個,明天制裁那個,那在旁人看來,就是讓道淪爲法,乃至跌落成術,旁人嘴上不說,但心裏都會忌憚,最終漸漸遠離,這一點,在過去的曆史中,已然上演過多次。”
陳錯立刻就想到,與修真道并立的那幾個天道,尤其是早已隐沒于曆史、近乎銷聲匿迹的那幾個,再次有了感悟,旋即心念一動,那從各方面得知的天道消長、興衰變遷,迅速在心頭掃過,一個念頭從心底竄起!
于是,他便道:“據我所知,天地元氣的消長,亦是一些天道修行法門逐漸衰退、式微的緣由,比如……元始道。”
“這個自然,因爲那元始道的正統地位,正是爲貧道所奪!”廣成子微微一笑,吐出令陳錯猛然心跳的秘辛,“修行之事,本就需天時地利人和,祖龍絕地天通,天地靈氣逐漸衰退,元始道衰敗乃是應有之事,貧道無非是加快了這個過程。”
嗡!
體内的那一縷天道之力再次膨脹,旋即就被陳錯收入心靈深處,而後他詫異道:“那元始道之主,不該是你的師父嗎?你爲何要如此算計?”
他本以爲,修真道的上位,乃是爲了填補元始道的衰退,雙方本有默契,但聽對方之言,似乎并非如此,這寥寥幾句說着簡單,背後卻隐約藏着滔天巨浪!
“所謂傳說,便是流傳之說、他人之言,終究有着錯漏。”廣成子似笑非笑,将雙手緩緩從袖中抽出,“貧道實樂于讓道友成就天道,否則也不會與你說這些,未來若貧道還在此世,亦可與道友時常切磋。隻不過,你的立道不能在此時,要在未來,在後面,待一切蓋棺定論,再來塑造你的時代!”
說着說着,他擡起手,朝陳錯按去!
“貧道知道,你方才特意談及天道輪替、接續,是爲了充實興衰之道,但方才那些話,除了提點于道友,更是将天道脈絡重新展現在這段時光中,刻印到這段被隔絕的時代内,填補那曾經被擦去的空白!”
無聲中,陳錯四周的種種景觀、色彩、物質,乃至時光與感知,都迅速抽離,他整個人在瞬息之間,跌落到了無邊漆黑與虛無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