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莊襄王三年。
有星墜于成臯。
轟隆!
随着一聲巨響,整座成臯城震動起來。
這座因戰争而略顯冷清的城池,在這場異變中更增混亂,諸多黔首或者匆忙逃離,或者緊閉門戶。
城内城外,冷冷清清,隻有寥寥士人敢外出,戰亂似乎沒有影響到他們的雅興,許多人聚于茶樓酒館,談論時事。
“這是落入了什麽時間點?什麽地方?”
城北林中,星墜而成坑洞,陳錯步履蹒跚的從中走出,看了一眼身上破損的衣衫,搖了搖頭,念頭一轉,就要化虛爲實,換上嶄新衣衫。
沒曾想,待得念頭落下,那衣衫也未成型。
“咦?”
見此情景,陳錯壓下體内翻騰的氣血,凝神感應之後,這才愕然發現,自己這一身第六境巅峰的修爲,竟像是被封鎮在體内,難以釋放出來。與之相對的,是周圍那濃郁至極的天地靈氣,讓他每呼吸一口氣,便感心神通暢!
“有意思,似乎有一股奇異的法則之力,充斥着整個天地,因此法力、靈光皆不能輕易施展出來。但這股法則之力,又有别于天道之力……”灰霧自體内湧出,在身上投影出了黑色道袍,陳錯跟着便擡頭觀天,探查此處玄機,“連靈識離體,都顯得沉重無比。”
對于法則之力,他已然不再陌生,先不說之前被兩位大教教主一番追殺,親自品嘗了三清大道的天道法則之力,就說那最後關頭,他引道标入複制出來的興衰感悟,瞬息之間,将自己的境界臨時拔升到了立道層次,在短時間内掌握了興衰法則!
此時的陳錯,即使被稱爲半步道主,亦不過分。因爲隻需他将那興衰感悟心得用灰霧複制出來,再引入道标,便能自身施展興衰天道之法則!
隻不過,這也是有代價的。
“唔……”
将靈識勉強放出近百裏後,陳錯頓覺胸口一沉,跟着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面上有血色湧出。
“靈識隻能放出不到百裏,這也就罷了,那強用興衰天道之力的後遺症,着實是不小啊!我這具肉身已是仙蛻道骨,但強行容納、承載九星天道之力後,依舊是傷了根基,必須要尋個地方好生修養,緩緩恢複才是。下次再施展天道之力,得量力而行,少用幾顆星,想來在這個時代,能逼着我用天道之力的,應該不多吧。或該借此機會,想辦法真正将那興衰天道之力掌握……”
正想着,忽然聽得周遭林中傳來聲響,陳錯念頭一動,灰霧已經籠罩全身,而後他體内法力、靈光灌注雙腿,人如清風,轉瞬十裏,便離開了原地。
沙沙沙……
草叢搖晃,腳步甚急。
幾息之後,兩道人影落到了那大坑邊上,卻是一名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與一名少年。
少年盯着那大坑,不由咂舌,小心翼翼的道:“鄭師,天降星辰是何種征兆啊?”
“這或許不是星辰,而是方士之術,但多多少少會有牽扯,興許是台面下那些人在使力,要在此處動搖聯軍根基!”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擡眼看向西方,面露憂色,“此番五國攻秦之事,怕是還有波瀾!”
“怎麽會有波瀾?”少年卻不以爲然,“信陵君用兵如神,那秦将蒙骜被打得丢盔卸甲,倉皇撤退到了函谷關内,連秦國經營了幾年的三川郡都顧不上了,我看啊,這一次成周之地或許能恢複!聽說前幾日,就有韓國官吏過來,說要重新接管荥陽、成臯等城池呢。”
“這軍國大事,哪有那麽簡單?”中年男子冷笑一聲,“當初秦國幾次來攻,韓主都不敢抵擋,要麽割地求和,要麽送城求援,偌大國土,如今隻剩一隅,今日是仗着五國聯軍之勢,才敢派出官吏,若是聯軍一朝作鳥獸散,你看這些前來三川郡的官吏,又該如何自處?”
少年還是不解,說道:“聯軍連戰連捷,正圍着函谷關打呢,說不定過幾日就攻入鹹陽了,如何會散?”
中年人朝少年看去一眼,意味深長的道:“正因爲信陵君此番鋒芒畢露,所以聯軍才是将要散了。”
“信陵君領魏、趙、韓、楚、燕五國聯軍,攻打秦國?”
成臯城中,陳錯坐于茶肆,聽着寥寥幾名士人的談論,已然明白了此時的局面。
兩年之前,秦王子楚任用呂不韋爲相,而後便承先王之志,繼續了秦國兼并山東諸國的戰争。在滅掉了東周後,那秦将蒙骜領軍東進,攻占了韓國的成臯、荥陽等,連同兩周故地,一并化作一郡,名爲三川,取得是河、雒、伊三川之意。
三川既定,自然成了秦國東進的立足點。于是今年年初,秦軍再動,連克高都、汲等城,兵鋒直指魏都大梁!
魏王大駭,便使人前往趙國,要将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信陵君魏無忌召回,商議救國圖存的大計。
信陵君既然遠走趙國,托庇于他鄉,自是與魏王有着龃龉、嫌隙,但抗秦乃是當務之急,于是一番曲折後,他還是歸于魏國,擔任上将軍,令門下諸賓客爲使,往各國求援。
“信陵君是何等威望?天下各國哪個不敬?乃是如今的兵家頂尖人物!天下間,若還有人能勝秦,非信陵君莫屬!”邊上議論戰事的年輕士人高談闊論,興緻越發高漲,說到激動處,甚至站起身來,“那趙國曾得他竊符救難,于是第一個響應,有大将龐暖領軍而來!而後楚、韓、燕三國亦派出兵卒,那楚将景陽、韓将公孫穎、燕将将渠亦是名噪一時的名将!又有魏将衛慶爲班底,組成五國聯軍!那秦将蒙骜知不可抵擋,主動後退,卻還是被聯軍追上,在河外大戰,一戰而勝!”
說到這,他長舒一口氣,重新坐下來,喝了杯酒,笑道:“如今,聯軍追着蒙骜的殘兵,殺到函谷關外,震動鹹陽,關中秦人無不畏懼,可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想來秦人早晚放棄那可笑的妄想!”
“好!不愧是信陵君!”
“成臯算是擺脫了秦人魔爪,咱們也算是能松一口氣了。”
“是啊,聽說王上派了官吏過來,要接掌城池,就等着前方捷報再來了。”
邊上幾人聽着,紛紛稱贊。
陳錯聽着聽着,慢慢的從幾人的話中隐隐有所感應,冥冥之中有一種偉力,讓他遙遙感覺到,在遙遠的西邊,正有一股興盛之勢,即将走到巅峰。
頓時,他心中一動。
“莫非……”
正在這時,正好有人問道:“諸君,以諸位之見,信陵君何時能攻入關中?”
衆人正興緻勃勃的要議論,卻聽一聲輕笑。
跟着,陳錯笑道:“五家聯軍,各有歸屬,又是一路疾行,戰線綿長,中間還是三川郡這等兩國皆屬之地,難爲後繼,怕是不久之後,兵馬辎重皆要短缺。這聯軍分明是要興而衰之,不日便要鳴金收兵了。”
衆人一聽,都是大爲惱怒,對着陳錯怒目而視。
“你是何人,敢在這裏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