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與某打賭?”
言隐子一挑眉毛,被勾起了賭蟲,将那手中酒壺一晃,便化實爲虛,旋即打量着陳錯,搖頭道:“雖然有些古怪,卻也不足爲奇,你可知道這仙家秘境有多少禁制,豈是凡俗人等可輕易進出、踏足的?”
“哦?真個如此?”陳錯笑了笑,也不拆穿對方。在他接手秘境之前,太華秘境确實是四處漏風,連尋常的樵夫、獵人都有誤入其中,然後落地生根的,何況是修道之人?
再說了,他執掌秘境也已經有許多年了,雖說分潤了許多權柄給南冥子這位太華掌教,但論對秘境的了解,卻是旁人難及的,自是知道原本那秘境說一句年久失修都有幾分美化,實在是一個四處漏風的房子。
若不是想正大光明的與師尊見上一面,陳錯至少有九種方法能踏足秘境。不過,當着自家師門長輩的面,他自是不會拆台,最終也隻是笑笑,并不深入。
“看你這模樣,莫非不信……”倒是言隐子見着他的笑容,心裏有幾分不快,正待再說,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既有道友遠來拜訪,我等又豈能避而不見?師弟,令人過來吧。”
聽着這個聲音,陳錯的眼神不由一跳,心底湧出許多久遠的記憶,更有幾分懷念、追憶,不過到了他這般修爲境界,道心堅韌,所以雖是心有感觸,但并未被對面的言隐子察覺。
“讓人進去?”言隐子再次打量了一下陳錯,笑道:“也好,這位陳道友,請吧!”說着,便讓開道。
陳錯見他的模樣,知道自家師叔這心中笃定,一旦踏足秘境,便無人是師尊道隐子的對手,畢竟陳錯也很清楚,他家師尊,實際上已是第六境福地的修爲,隻不過爲了維持秘境不墜,所以将自家福地與秘境相合,以至于境界不全罷了。
但換句話來說,當今之世,能毫無保留指導陳錯有關福地之境要點的,恐怕也隻有自己這位師尊了。哪怕,他當下并未收下自己這個弟子,但陳錯很清楚,既爲福地之主,有些事自是能觸類旁通,看人所不能看。
“多謝。”于是,他拱了拱手,也不啰嗦,便邁步走入前方的山洞。
言隐子見他這般模樣,暗自好笑,心想:伱走這般快,又不知如何入得秘境,到最後不還是要等我來動手。
結果這邊念頭剛落,就見那邊的陳錯熟悉的擡起手,在一處光滑的石牆上一抹。那牆上立刻漣漪蕩漾,宛如迷離鏡面。而後,陳錯腳步不停,直接走入其中,看得言隐子目瞪口呆。
難道我太華秘境,真個這麽容易便能進入?
這念頭剛起,便被他一下子否決,而後心裏就警惕起來。
“此人對進入太華秘境的法子這般熟稔,難保不是處心積慮想要入侵我山門的!而且其人身上處處透着古怪,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門派出來的!不行,等會我得提醒一下師兄,定要警惕此人!”
帶着這般念頭,言隐子亦步亦趨的跟上,也穿過漣漪鏡面,到了太華秘境之中。
嗡!
在他踏入秘境的瞬間,便察覺到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秘境似乎有幾分變化,仿佛多了些活絡氣息!
“錯覺?還是說,師兄正施法關注此處?”
前面,陳錯的感觸與他又截然不同,在他踏足此地的瞬間,便感到一股血脈相連的奇異之感降臨在身上,這方小天地内的一切,在這一刻仿佛都要融入其身!那種水乳交融之感,令他意識到,隻要自己一個念頭傳遞出去,便可将這龐大秘境化爲己用,如臂使指,一如他在現世中所爲!
“這當真是奇妙感應,原本太華秘境因被我心月照耀,算是被我煉化掌控,但那是在正常的曆史中。我現在算是回到過去,但此處秘境,依舊仿佛與我呼吸與共,隻要一個念頭過去便能煉化,到底是因我境界到了福地之故,還是時空玄妙之故?”
想到這裏,他忽然心頭一跳。
“說起來,既是時光回朔,連師尊都還在世,不知那漫天神佛、諸多大能,是否都一一在位,若是在,那他們與現世之間可有聯系,如果沒有,那便是說在不同時空,存在着多個大能?果然是不能深思,越想這裏面越是複雜!”
就在陳錯思索的同時。
竹居之内。
面如白玉、雙眉入鬓的道隐子,緩緩睜開眼睛,将手中拂塵一甩,露出幾分詫異之色:“怎的來人,竟與我太華秘境如此契合,近乎同源。若他不是流落在外的太華遺珠,恐怕就是與我雲霄宗一脈淵源甚深啊。又是在我參悟福地補全之法的關鍵時到來,于情于理,都要見一面才是。”
他站起身,邁步走出竹居。
幾步之後,便見着迎面走來之人——
那雖還是個少年,穿着錦衣,看着家世不凡,但行走間仿佛與這一方天地融爲一體,恍惚間,道隐子的視野中,那少年的身影模糊起來,變成一名黑衣道人——
身着漆黑道袍,長發飛舞,赤腳淩空!
見此情景,他不由一驚,暗道,莫非是仙人轉世?
殊不知,對面的陳錯,見到那張面孔後,已是心神震顫,哪怕道心堅韌若鋼鐵,在這一刻亦有了幾分顫抖。
轟隆!
虛空雷霆驟然炸裂!
其聲上達星空,下抵幽冥!
驚得無數人側目,紛紛推算,偏又不得要領,隻察覺到天機迷蒙,仿佛爲人所遮蔽,便有許多人猜測是大劫已起,三界将有劇變!
“這等動靜,也是陳氏鬧出來的?”
虛空之中,拜别了燃燈道人的英俊男子,看着那道在虛空中貫穿的雷光,感受到其中所蘊含的偉力,察覺到在某個層面上,眼前的一切景象,似乎都在動搖、搖曳,不由失笑:“當真是會折騰,本以爲被放逐到了長河縫隙之中,會迷失在過往,甚至墜入虛無。不曾想,他倒别開生面的開辟道路,連自身存在都毫不在意!隻是,不成星宿,終究是過江之卿,無法在長河中永恒,就算一時仗着殘道道标護佑,可真要是掀翻了過去,重塑曆史,其中的巨大變遷,也不是殘道能抵擋的,必然會化作粉碎!畢竟,亘古長存的,除了星辰,便隻有天道!”
想着想着,他腳步不停,每一步落下,便有生靈誕生。
“連天宮與佛門想要扭曲曆史,都要從現世着手,通過扭曲人念來塑造虛假共識,你倒是好,直接跑到過去,如今局面已顯,若不能最終自洽,那長河修正之下,怕是要将你那小小殘道徹底碾碎!”
前方,虛空已盡,露出一派紅塵人間的景象,似乎是一處大院。
“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不得不走上這一遭。現在靠着世人認知與諸多傳說,還能維持當世原型,但時間長了就不好說了,要将他所造成的曆史紛亂降到最低,防止波及世外,亂了各方的算計。”
這男子走出虛空,踏足一處高院,院中花團錦簇,芬芳陣陣,有一名名纖細身影在院中嬉戲,一個個或明眸皓齒,或美豔如花、或小家碧玉,當真是一副秀色可餐的畫卷。
但待得這男子一露面,群女皆是一驚。
“你是何人?”
旋即,就有道道妖氣顯現。
“莫要擔心,若以造化教主的位格、名分來算,爾等也是本座的子嗣後裔,何必這般慌亂?”男子打了一個響指,諸多狐族便皆陷入迷醉,落入美夢,甚至難以維持人形,顯化出諸多狐族身影,或白或青或紅。
“什麽人!來我院中放肆!”
突然,一聲嬌吒從深院中傳出。
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郁至極的妖氣!
“不要這般驚慌。”面對撲面而來的妖氣,男子卻不疾不徐,一指點出,“本座亦不想打破爾等平靜,奈何那長河之隙中有無數過往截面,便是本座去找,也要耗費許多時光,不如找個與他因果重的子嗣,直接循迹而往!”
呼呼呼……
随着他話音落下,疾風前吹,将那院門、屋門、窗戶盡數吹開,直往庭院深處,最終破開一座靜室,露出了正在其中盤坐的美豔女子!
這女子豔若桃花,冰肌玉骨,此刻正一臉驚容,卻是我見猶憐。在她身後,九條尾巴當空飛舞!
“被封鎮于此多年,未料你還修爲大進了,該也是順勢而起吧,到底是改命之人。”
英俊男子輕歎一聲,卻已到了女子跟前,在後者反應過來之前,他那一指已點在女子額頭上,而後身子一晃,化作虛影,被風一吹,便就無形。
待得女子回過神來,卻是心神恍惚,幾疑方才乃是一夢,但旋即她察覺到血脈震顫,隐約感覺到了遠在長安的骨血,不由一驚。
“不好!我被封于此處已是多年,與外界近乎失去聯系,現在卻能憑着血脈感應到吾兒,莫非是有人要借父子人倫之脈絡,不利于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