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無邊血海驟然沸騰!
恐怖的威壓,直接破碎虛空!
陳錯的那一縷意識,也瞬間破碎!
太華秘境,扶搖峰中。
陳錯的本尊悶哼一聲,随即睜開眼睛,身上忽有血色顯化,像是突然炸裂的漣漪,要朝着四周奔湧!但被陳錯一抓,盡數籠了回來,鎮于掌心。
随即,他低頭看了看掌中,隐隐勾勒出一張血色鬼面,不由沉思。
“當年的畫皮一文,難道另有隐秘?不,眼下之鬼面,與昔日的大有不同,也許不是畫皮有隐秘,而是畫皮惡鬼藏有玄機!不過,這背後牽扯不小,血海中那雙眼睛的主人,身份非同小可,輕易不可再試探了,好在最後時刻,還是有一點收獲,從冥冥之中截取了一點天機,知道在背後算計的,除了這血海還有佛門……”
隻是回憶血海中的景象,陳錯周身就又有血光浮現,甚至在他的心靈深處,還有一抹血色流淌,仿佛有什麽意識要從中鑽出!
他當即慧劍斬念,斷掉思緒與念想。
“這不是當下該思索的問題。”
做完這些,這具本尊已然犯困、乏力。
“本尊到底不曾真個凝聚,不可持久。”察覺到身軀變化,陳錯也不意外,“還是得盡快布局西行之事,局勢越發複雜,靠着現在不完整的身軀,雖能鎮壓凡塵,可随着世外之人不斷入場,會越發捉襟見肘!”
這麽想着,他的本尊緩緩閉上了眼睛,注意力重新歸于東海。
東海上空,血嬰破碎。
卻還有一點血色精華,被五色神光與灰霧包裹着,落到了陳錯的手裏,其中雖無真靈,卻截留了一點記憶。
“這人藏于海眼中多年,必有圖謀,若能探查一二,也算有得,即便不能,留待日後借機窺視那背後之人,也是個伏筆。”
說罷,他籠袖收起,卻沒有收入夢澤。
緊跟着,陳錯也不理會聚集于此的視線,徑直落下,重新走向海眼!
海眼還被巨山封堵着,似乎沒有一絲縫隙,但絲毫不能阻攔陳錯的身影,他身若無形,在衆人的矚目下,穿山而過。
一步邁出,落下深淵,仿佛沒有盡頭,但他忽然手捏印訣,身上灰霧纏繞。
幾息之後,邊上就有莫名氣息傳來,尋着氣息看過去,卻是片曠闊、空曠的空間。
幾道身影被半黑半紅的鎖鏈纏繞着,像是懸挂在半空中一樣,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一縷縷霧氣飄散,散發出雜亂、多變的氣息。
“天吳的氣息。”
隻是一眼,陳錯就認出了霧氣來源,而且并不感到陌生。
“這位古神,對東海的滲透不可謂不深……”
正想着,卻有兩道身影迎來,正是老龍王與黃袍神祇,後者身上還有一點血色殘留,深入神軀,似乎一時難以根除。
此時,陳錯也搞清楚了這位神祇的來曆。
竟是天上星宿神之一,奎木狼。
“這是個原本西遊上,就有戲份的人物。”
這麽想着,陳錯對兩人點點頭,方才他入得此處,發現血嬰之後就追殺出去,讓兩人守在這裏。
二人自然不會拒絕,但身在海眼之中,難免有些擔憂,尤其是老龍王,明顯還有其他顧慮,而奎木狼血光侵染,同樣心思不定。
這會見着陳錯歸來,二人松了一口氣。
而陳錯則徑直來到一人跟前。
那人閉目不語,半邊身子被霧氣籠罩,散發出詭異氣息。
“海玄道長……”
看着那張宛如熟睡的面孔,陳錯的心裏閃過了道隐子的面容,不由默然。
大河行舟,浪花不絕。
船隊在大運河上日夜兼程,配合着在陸地趕路、收斂錢糧的幾支兵馬,而今已至齊地。
浩蕩船隊所過之處,兩岸之人紛紛駐足觀看、感慨,懾于其規模,多露出畏懼、嫉妒、怨恨之色。
“此處乃是故齊之地,齊國既滅,雖歸于周,複受于隋,但幾十年下來,還是這般困苦。”
中央大船上,疤面僧人自船艙中走出,看了一眼兩岸的圍觀之人,見着那一個個衣着褴褛、滿臉驚慌的身影,不由低聲念了一聲佛号,歎息道:“世間多愚輩,苦海無邊際,若無我佛法,如何得安康?”
說完,他卻也不再看這些人,邁步一走,身若幻影,竟是轉眼之間,就到了另外一艘大船上,迎面兩僧走了過來。
“師兄,此番宇文化及可曾說了什麽?”
“還能有什麽?”疤面僧人微微一笑,“他起先還将我當做原本那僧人,卻不知内裏已然不同,倒是花費了些許功夫才令他相信降聖之說,否則,他還将咱們當做先前三個野僧,置于陳氏之下,很多事就不好做了。”
兩僧一聽,微微點頭。
其中一僧又道:“宇文化及利欲熏心,一心隻想着權柄,怕是不可依仗,既然将他說通了,還是盡快動手,省得夜長夢多。畢竟,自從抵達此處,搜集了情報,才知那陳氏并非隻是神通驚人,堪比世外,還早有香火祭祀,而且縱跨南北各方!”
“是啊!”疤面僧竟生感慨,“他在南朝是夢中仙,在南北分界之地爲淮地之主,到了故齊之地,被稱爲大河水君,更不要說在河東關内有着太華真仙的名号了!你說一個人,天南地北皆有香火,确實令人佩服!”
先前那僧人則憂道:“寄托了這麽多民願,這是紮根于百姓群衆之中了,如果不能斬斷這一層聯系,縱能将他一時鎮壓,甚至毀了肉身,終究能從香火傳說中歸來!”
疤臉僧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正因爲如此,東海那邊的消息一來,這邊就會立刻動手,要鎮陳氏,不能隻從其人着手,否則到了這裏,就可以動手了,又何必等候血海傳人?有些事得他們出面才能順暢。”
這時,第三名僧人卻欲言又止。
巴連鎖看着他,笑問:“三師弟,有話直說,咱們雖降臨肉身凡胎,受這血肉意識幹涉,但心境超脫,沒有那麽多的避諱?”
那三師弟就道:“先前不是說,陳氏或許分身兩地麽?東海那邊忽生變化,說不定真是他親自前往。”
“起先,我也有這般顧慮,但先前見得那陳氏,曾以世尊所贈佛光爲憑,推算其跟腳,确确實實是源于南陳陳氏、南康王一脈。”
說到這裏,見三師弟還待再言,疤面僧人話鋒一轉:“爲了防止消息出入,我也神遊佛國,請教了坐鎮凡間的幾位活佛,這才确定,南康王一系,在世的隻有兩人修行,其中一個是女的,爲崆峒門人,曾于昆侖閉關,三十多年前出關後,知曉了南朝事,似與某人有了争執,最後被鎮壓于一處,生死不知。”
輕笑一聲,他補充道:“估計,若不是陳氏那時閉關不出,這位南陳女修士,斷然不至于被鎮,而若不是當時不知陳氏生死,那位女修士也難得活命,說到底,如今這凡間之事,多數系于一人,”說着說着,他轉頭朝着東邊看去,目光穿過舷窗,延伸到遙遠的天際,“算算時間,血海後裔也該要到了,就是不知……”
“别等了,不會來了。”
幾個僧人話到一半,忽然就有一個聲音插進來!
頓時,三個僧人齊齊住口,緊跟着面露警惕之色。
疤面僧随即輕笑一聲,朝窗外看去:“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兩家既已說好,貧僧等人不會違逆世尊之意的!”
他話音落下,就聽汩汩流水之聲自窗外傳來,随即一道血水從舷窗外滲透進來,跌落在地,卻沒有染紅地闆,反而有如湧泉一般噴湧,最後化作一人。
這人與血嬰不同,面色潔白,穿着襦裙,神色端莊秀美,頭上插着朱钗,竟是個女子,珠圓玉潤,渾身散發着藥香。
她朝着三位僧人微微一福,随即低語道:“妾身瑤丹,乃是老祖座下再傳弟子,與南柯師兄一同坐鎮東海,隻不過他居于内,妾身居于外。可惜,妾身那師兄,已經命喪陳氏之手,難以過來與幾位大師彙合了。”
“你說什麽?”疤面僧神色微變。
瑤丹也不啰嗦,直接傳念過去,将東海上發生的事,一一訴說。
疤面僧得之,先是臉色一變,面色陰沉許多:“你都能知曉,沒理由貧僧的同門不知,他竟不通報!”
“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瑤丹目光一轉,看向一個方向,“此處的情況妾身已知,也有一位陳氏坐鎮,但以妾身的見識來看,東海那位才是貨真價實,畢竟手段通天!此處的,要麽隻是一具化身,要麽就是個假的,幾位法師之前的謀劃,怕是要成一場空了,對付那船上的陳氏,怕是沒有多大用處。”
她話音剛落,卻見對面的疤面僧忽然笑了起來。
“假的最好!”說着說着,他雙手合十,“未窺心神,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見真佛,假亦真時真亦假,說不定能借此誅了民衆的心中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