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闊天空,萬裏無雲。
尤其是在狂風罡氣盡數散去之後,更顯視野寬廣。
分開海面的層層碧綠光輝中,一枚珠子脫離而出,當空一轉,就将四方碧綠之光、連綿玉帶盡數收攏其中,而後澎湃的威壓從中蔓延出來。
下一息,風急雲怒!
天地之間一股浩大之力蔓延過來,聚集于珠子之中,要将此物排斥出去!
這珠子卻不抵抗,反而順勢而爲,在天地之力的排斥下,漸漸沒于虛空,最終不見蹤影。
慢慢的,充斥蒼穹的雲霧逐漸平息。
這一幕,落到了不少人眼中。
即便陳光蕊、老妪,以及狼豪等三妖是站在桃源演變的叢林之中,依舊能看得清那大海之上的變化。
而且,他們這群人皆有修爲在身,哪怕是未曾真正修行過的陳光蕊,因着天賦異禀,五感也是異于常人,看得極遠,所以也将海上的情況看了個分明。
正因如此,才顯格外震撼。
畢竟,眼睜睜的看着陳錯隻是輕輕揮手,便讓兩個淩空而至、有如真仙一般的修士,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完,直接墜落下來。
緊跟着,更是輕輕擡手,又擒拿了一位仙子一般的人物,換成是誰,都要震撼。
但驚訝過後,衆人的心思就變化起來。
狼豪自然不必多說,當年他就見識過陳錯的神威,現在最多是感慨一句,這位君侯還是如此變态。
但那位黑熊精熊罴就不同了,被陳錯輕而易舉擒拿的幾人之中,他是認得一個的,正是那位碧血真君!
這時,看得這位六十多年前,在東海地界攪動風雲、名震一方,甚至連官府衙門都不得不退避的妖中霸主,一臉委頓、氣息衰敗的被陳錯從袖中甩出,心頭震撼可想而知!
要知道,這位大妖不僅是長生有術,甚至靠着對生死道神通的鑽研,奪舍人身,褪去了異類身軀,堪稱一時傳奇!
但就是這樣一個傳奇大妖,卻被眼前的黑衣道人反掌鎮壓,輕易擒拿,如今更是一臉衰敗的跌落在地,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這其中強烈的沖擊,終于讓熊罴震撼了。
更不要說作爲蛇妖的白衣秀士了,他本就提心吊膽,這時見得同族傳奇碧血蛇妖都是這般下場,更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忍不住瑟瑟發抖。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名老妪最爲鎮定,眼中滿是狂熱與狂喜之色,卻還努力抑制着激蕩的念頭。
她的這副模樣,落在陳光蕊的眼中,卻越發讓他肯定,自家嬷嬷認得這位大神通者,而且此人明顯還與自己有關聯。
想到他自小時起,就對自家身世來曆疑惑,可無論是問母親,還是問嬷嬷,又或者問那幾位侍女姐姐,皆不願意多說,興許這一次,就是一個探究身世的機會。
不過,當下氣氛凝重,幾位神通之士跌落凡塵,陳光蕊就算不是修行之人,也知道不是詢問的時候,隻能按耐着心中的疑惑與驚訝,小心的打量着陳錯。
陳錯這個時候,正好也看向了陳光蕊,見其表情,笑道:“此刻時候尚早,諸位興許還未用過午餐……”
話音落下,陳錯一揮袖,周遭光影扭曲,幾張矮桌在幾人身前成型,上面擺放着瓜果餐點,精緻新鮮,透露着香甜氣息。
但看着這一幕,流浣島主、碧血真君、海曦仙子等人,皆是眼皮子直跳,看向陳錯的目光中,滿是驚恐之意。
“爲何……”流浣島主終究是忍不住出言,“爲何閣下這般肆意動用桃源之力,卻不被天地之力排斥?”
陳錯看了他一眼,道:“你怎知不被排斥?”
流浣島主還待再問,卻聽陳錯搖搖頭道:“隻是其中緣故,無需與你說明,将你請到此處,是我來問你,而不是聽你問詢。”
“不知閣下想要知道什麽?”流浣島主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念想,随即低聲道:“閣下神通蓋世,吾等不是對手,你既要問,我等也隻能聽着,但說與不說,卻不是強權能決定的,無論你對流浣島有何企圖……”
“在此之前,我甚至未曾聽過流浣之名,你們海外諸島的事,我本也不關注,隻是……”陳錯卻指着陳光蕊道:“你來到此處,該是爲了他吧?有關他的消息,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話,陳錯轉而看向老妪:“你既認得我,又與這小子親善,應該能猜出我此來的目的,不妨将你知道的說出來,他一個陳氏後裔,爲何會淪落至此,聽這意思,還是被你撫養長大?他的父母親人呢?”
“你知道我的身世?”
老妪尚未開口,陳光蕊就忍不住出言了,他語氣急切:“你說的這個陳氏後裔,是哪家陳氏?”
“看來你等對他,也有所隐瞞。”陳錯看了老妪一眼,旋即就對陳光蕊道:“後生,你對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可知道父母名姓?”
“家慈姓蘇,單諱一個嬰字。”陳光蕊滿臉遺憾的道:“我自小随娘親長于海邊,未曾見過父親,也不曾見過其他親族,每次問起父親親族,娘親就說不到時候,日後自有知曉之時,但一直到今日,也不曾真個知道。”
“蘇嬰?”
陳錯咀嚼着這個名字,并無什麽印象,就想着或是陳氏族人在外面的露水情緣,蓋因陳氏多少算是宗室,哪怕國破家亡,自有族志族譜紀錄,但凡是正統族人,沒有被開革出去的,總歸會登記造冊,似這般毫無印象的名姓,十有八九是不便入冊,連帶着留下的血脈,也就不被承認。
不過,這些世家做派,自然不會影響陳錯,他本不是靠着什麽氏族血緣來認親疏,畢竟嚴格算起來,他都不能算是南陳陳氏之人,此番過來,也是循着血脈因果,預備西行要事,又哪裏會橫生枝節?
更不要說,這個陳光蕊長得一表人才,言語得當,彬彬有禮,雖因先前逃難,而顯幾分狼狽,亦不減氣度,讓他一見就有一股天生的好感,所以這些個事提也不提,隻是問:“你既随着母親長大,那你母親何在?”
說着,看向老妪。
他自然不會将這人看做是陳光蕊之母,卻看得出來,此人與陳光蕊之母關系不淺。
“十二年前,娘親說要爲我去尋個老師,自此便未曾歸來。”陳光蕊說到這裏,語氣略顯低沉,但旋即話鋒一轉,“不過,娘親與我有過約定,很快便能見面。”
“蘇嬰,到底是何來曆?”陳錯這次看得是老妪。
“我家小姐,乃是青丘一脈嫡傳!”老妪雖是低頭恭聲,但話中的那一股傲氣,卻還是溢于言表,“乃是三大娲皇嫡系血脈之一!”
“娲皇血脈?青丘一脈?”陳錯尚未回應,狼豪已是眼睛一瞪,“那豈不也是妖脈傳人?這小子是半妖半人?”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盯着陳光蕊看,後者已是愣在當場!
“我……妖?”
“你身上半點妖氣都沒有,血脈純正,氣運綿長。”陳錯搖了搖頭,“你這血脈之中,蘊含陳氏之血,與我乃是同族,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看錯的。”
“那是自然,君侯之血本就高貴,如今功參造化,堪稱陸地真仙!而我家小姐的血脈更是源于上古!”老妪昂起頭,看着陳光蕊一臉的驕傲之色,“娲皇聖尊乃是人道之祖!捏泥造人、采石補天的傳說流傳萬古,如何能是妖類?”
叮!
陳錯聽着其人言語,尤其是“捏泥造人、采石補天”之時,忽的心頭一動,而後與自身相連的十二枚道标微微震顫,長河中泛起波瀾。
立刻,陳錯心有所感。
“傳說,傳說,傳說塑造神話,那位妖中之聖的傳說,是不是也是爲了修行,便如我如今謀劃的九九八十一道竅穴的西行釋厄法?”
不過,這般念頭隻在他的心頭生出一瞬,便被斬斷,旋即他看向流浣島主與白衣秀士。
“說吧,你等如何與陳光蕊牽扯上的?”他的眼中閃過寒芒,“你們一個乃是群妖之一,在陳光蕊拜師求學的途中當先出手,還是偷襲伏擊,而後糾纏不休;另一個,是海外真修,身上功法也算正道,有崆峒宗的氣息,何以要令弟子擒拿生人,要煉人爲丹?這可是邪門之法!而且,你們是怎麽得知他的消息的?”
流浣島主神色微變,但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并不開口,隻是他看向陳錯的目光中,滿是忌憚之色,因爲先前那些對話,隐隐将陳錯的身份透露了出來。
“小的……小的……”白衣秀士卻已是戰戰兢兢、哆哆嗦嗦,被陳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猛地跪倒在地,“小的不過隻是山寨中的軍師,是大當家的得了一位好友的消息,才知道陳家公子的事,小的當時也勸了!但他不聽啊,最終鑄就大錯!”
“好友?那人是誰?”陳錯眯起眼睛。
“小的真個不知他的名姓,但那人年歲不小,身形佝偻,很瘦,很瘦,哦,對了!”白衣秀士見陳錯不爲所動,生怕被降罪,便奮力回憶,急道:“大當家的稱其爲……尊者!”
“嗯?”
陳錯眉頭一挑!
就在這時。
轟隆!
西方天際,忽有一道銳利電光閃過,而後一顆黃色星鬥墜落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