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眼前幾人,或者以神光覆面,或者以靈光隔絕,但陳錯依舊是洞若觀火,目光一掃,就将眼前幾人的根底看了個分明。
與之相對的。
看着一身漆黑道袍的陳錯,從石亭中緩緩走出,衆人幾乎都露出了如臨大敵的神色。
“陳君,”那身上星辰閃爍之人此時開口,“吾等與你并無仇怨……”
陳錯搖搖頭,淡淡說道:“在旁窺伺不說,先是慫恿奢比屍,又将陸樂當做棋子,要來算計于我,這都能說不算仇怨?”
那人一時語塞,歎了口氣,便道:“陳君,今日我等不過是意念降臨,你若因此覺得有了可乘之機,就此結怨,豈不是因小失大?”
“哦?你等是意念降臨,陳某就是本體親至?”陳錯笑了起來,“再說了,你們如果覺得我是趁人之危,挑着你等意念虛弱的時候出手,那也好辦,陳某就站在這等着,等你們本體前來。”
“……”身披星光之人一時無言以對。
“你我也算有一面之緣,我記得在呂氏立道的時候就吃過虧,今日爲何還要再蹚渾水?不怕一身道行,盡付東流?也罷,待擒了爾等意念,自然知曉前因後果!”
陳錯搖搖頭,身後紫氣湧動,朝着幾人呼嘯而去,宛如一根根繩索,要将他們盡數捆縛!
衆人見狀,紛紛退避、躲閃!
“好個興衰之主!好個南陳君侯!”
虬須男子卻是咆哮一聲,鼓蕩氣血!
就見他全身上下,爆發出一百零八處濃郁的氣旋,瘋狂的吸攝周遭的靈氣、靈光,連帶着之前被他爆發出去的一道道氣血,都被重新收攏回來!
陳錯看到這一幕,眼中頓時一亮。
“竅穴凝練之法?”
這邊,他念頭落下,那邊虬須男子身上已是精氣燃火,一頭宛如自洪荒而來的狂暴虬龍虛影,在此人身上環繞顯化,最後彙聚于手臂之中,被他一掌拍出!
霎時間,虎嘯龍吟之聲從其掌中爆發出來,狂暴的氣血沖擊過來,化作赤血彗星!
滔滔氣血!
壓制神通!限制超凡!灼燒念頭!蒸發異象!
那種近乎于純粹武道的力量,令陳錯都不免意外起來,但他不慌不忙,手中五铢錢一轉,身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紅面老者!
那老者先是一愣,旋即臉色大變。
“虬髯!速速住手!”
同時,他手捏印訣,身形頓時如虛如幻、如雲如霧,仿佛萬事萬物皆可透體而過,不過被那赤血彗星一沖擊,依舊像是烈日下的積雪,有了蒸發趨勢,連蘊含在投影之内的本質念頭,都暴露出幾分!
好在那虬須男子到底是及時反應過來,強行收手。
霎時間,滾滾氣血浪潮,自中間而分,擦着那紅面老者的身軀,朝他身後奔湧而去!
沿途,種種花草土木盡數崩毀,化作虛無!
“這陳氏當真狡猾,手段變幻莫測,雖不見得能壓制吾等,卻能擾亂我等……”
虬須男子話還未說完,心中忽然警兆大爆!
“本來以巧破拙,亦顯手段,但如果不将爾等壓服,恐怕反生仇怨,最後鬧得如那奢比屍一般,令爾等白白送葬,所以,還是先将爾等打醒了再說吧!”
随即,便見陳錯居于天上,同樣揮動手掌,朝下一拍!
頓時,通天徹地的銅人,自長河之中顯化!
銅人揮動手臂,順着陳錯的手掌拍落下來!
這一掌遮天蔽日,其中更有無窮厮殺之聲!
破滅!瘋狂!血腥!暴力!
興于戰争,毀于戰争!
整個石亭桃源之景,都在這一刻處處顯露裂痕,有要支離破碎、崩解坍塌的迹象!
虬須男子心頭大駭,卻兀自不後退,也無處可退,隻得奮起抵擋。
但他本就是一縷意念投影,所攜之力本就有限,先前驚天一擊,也是很大程度上借用了石亭夢境的力量,但現在,整個桃源夢境都被撼動、封鎮,他根本無從借力!
所以,他所釋放出的氣血狼煙,瞬間就土崩瓦解!
不光如此,這漢子随即注意到,自身的那堅韌的道心意念,居然也受到了沖擊,開始有退避、挫敗之念!
“他這一手,不光是打散神通、打壓意念投影,還要動搖道心!?”
一念至此,虬須男子再也顧不上其他了,立刻守住心靈,斬滅雜念!
投影破碎、意念被擒,也不過是損失一時、留下隐患罷了,但若是道心動搖,别說是投影,他的本體都要元氣大傷!
他如此一守心,自是無從主持神通,加上本就弱于陳錯,登時節節敗退!
不僅僅是他,其他幾人幾乎都在這一刻選擇抵抗,但下場卻也是一般無二,轉眼之間紛紛跌落,臉上滿是驚駭之色,身上神光暗淡、身形投影模糊,偏偏投影中的意志念頭無從逃脫,被生生困在此處!
不僅如此,這般強勢、強橫的手段,直接将衆人的神通術法破滅,将他們的念頭鎮壓,還要侵蝕道心!
如此手段,就是他們本體在這裏,以多對一,都未必能在對方手上讨得好來!
陳錯收回手掌,重新落在地上,看着頗爲狼狽的衆人,輕輕搖頭。
“阿彌陀佛……”
衆人之中,唯有那梵如來,在逃遁不成,被強行勸歸之後,他便一直不曾出手,冷眼旁觀,此時見着衆人狼狽模樣,他終于挺身而出,雙手合十,向陳錯行禮:“見過陳君。此番,貧僧與幾位道友在此處聚會,本意是探讨當今局勢,陳君而今身負準道,神通蓋世,若談論當世英雄、時局,是怎麽都繞不開的。恰巧太華山忽有異樣,不免便留神注意,若陳君因此惱怒,那确實是吾等之過。”
這話,無疑是當衆低頭、認錯,而且不光是他梵如來一人,還隐隐代表了其他幾人,自是讓他們心中不忿。
不過,他們剛剛被人強勢壓下,道心震顫,就算想要反駁,都開不了口。
隻是,他們着實不明白,這位沙門活佛,手段資曆都不淺,四十年前更曾在立道之戰中出手,雖然最終敗亡,亦足見雄心,怎的這時會說出如此示弱之言來?
唯有那德妃,對梵如來的舉動未感到半點意外,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同樣的,她亦關注着陳錯。
陳錯對此不置可否,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幾人,笑道:“陳某相信大師是沒有這個心思了,畢竟不久前,你我才照過面……”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在德妃的身上停頓了一下,後者立刻下意識的偏移了目光,“隻是其他人,就未必如此了。”
說到最後,他目光遊走,視線落到了紅面老者的身上,後者頓時身影震顫,周邊的景象都開始崩潰!
梵如來趕緊就道:“世間煩惱,多因誤解,有時候将話說開,也就省去了紛争,貧僧見君侯對此處桃源夢境也有幾分欣賞,不如留下意念烙印,便能與吾等時常碰面、溝通有無,你看如何?”
“你要與陳某結盟?”
此言一出,莫說是虬須男子等人,就連陳錯都不由一怔。
那虬須男子等人更是眼中一亮,自以爲明白了這和尚的用意,不由暗自稱妙。
現階段,無論他們對陳方慶這位殘道之主存着什麽樣的心思、有着怎樣的算計,但今日之戰過後,有件事他們卻不得不承認——
單獨動手,他們都不是陳錯的對手,甚至聯合在一起,都未必能奈何得了其人!
這種情況下,如果能暫時穩住其人,甚至有個辦法能時常保持溝通,了解其人動向,無疑是上佳選擇。
一時之間,他們剛剛對梵如來生出的幾分不滿立刻煙消雲散,覺得這活佛果然佛心通透,一下子就抓住了要點,能忍辱負重、暗度陳倉,在極端不利的條件下,說不定還能獲得不小的收獲!
德妃注意到其他幾人的眼神,也猜到了幾分,但旋即眉頭一皺,暗自搖頭,覺得事情恐怕沒有那麽複雜,那和尚未必是這般籌謀遠慮……
“可以。”
正當幾人心思起伏之際,陳錯卻是幹脆的應了下來。
頓時,幾人精神大振。
可不等他們再有動作,陳錯揮手間,寒芒如雨,肆虐八方,不光将他們的投影攪碎,将一道道意志念頭攝取出來,更是連那石亭與花草樹木盡數破滅,留下一片殘缺碎片。
整個桃源近乎支離破碎!
“過些時日,再降臨一些念頭過來吧,現在這些便當做今日窺視、算計我的代價!”陳錯攤開手掌,将幾道意念在掌中凝結成幾顆丹丸,“既要結盟,總得有些誠意,這些便當做個試金石吧。”
話音落下,陳錯的手中顯化一根戒尺,揮動之間,将五顆丹丸斬斷!
頓時,五人意念破滅,卻有殘缺的記憶與神通碎片留下。
陳錯屈指一彈,小葫蘆淩空一繞,便将這些碎片盡數吸納進去!
陳錯眯眼感受片刻,點了點頭。
“虬須之人所修的确實是竅穴凝練之法,但這神通碎片殘缺不全,隻能作爲參考,嗯?”
他正想着,忽見支離破碎的桃源,在千萬道念頭的簇擁和推動下,再次恢複成型。
不僅如此,陳錯還從裏面捕捉到了一點熟悉的氣息。
“怎麽有股世外氣息,還有一股熟悉之感……”他一點額頭,額間豎目張開,有水流之聲傳出,四周景象随之共鳴震顫,“這片桃源夢境,居然有幾分世外河境的韻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