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看着掌中頭箍。
頭箍震顫不休,不斷散發出道道的漣漪,不過,陳錯揮手之間便将之散去。
隻是,這看似揮手可破的漣漪波動,其中所蘊含着的狂暴之力,一旦釋放出去,至少小半個洞天都要被波及,乃至因此殘破。
“毒尊居然是真身來此,即便是被封印之中,尚有這等威能。”
感慨之中,陳錯反手就将這頂頭箍收入袖中。
他手中的這一頂頭箍,可不是實物,而是自虛幻中衍生出來,取了一點道标之意,聯系着曆史長河,加上陳錯以神通法力加持,才能将一位人世頂尖大能鎮壓下來。
“陳小子,”庭衣這時淩空而來,看了一眼陳錯的左袖,“奢比屍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到底是古神一脈的遺孤,本身也牽扯不少因果,四十年前的立道之戰中,祂更得了玄女的種聖之法,這又牽扯了不少因緣,若貿然令祂湮滅,實有後患。”
“此人既來太華造次,總該付出代價,不過……”陳錯笑道:“祂的背後或許還有人推動,否則時間上不會這麽巧,正好借此人投石問路。”
庭衣已明其意,笑道:“最好是留一點真靈,省得再生波瀾。”
陳錯笑道:“奢比屍困于自身之念,難以掙脫出來,長此以往,必然陷入困頓,倒不如遭受些許磨難,才有脫身出去的機會。”
“看來,你是要将他教化一番啊……”庭衣目光一轉,看向了正在靠近過來的南冥子,“不耽誤你們師兄弟團聚了。”話落,她的身形慢慢消散,很快就沒了蹤迹。
陳錯看着庭衣消失之處,露出思索之色。
另一邊,南冥子見得庭衣離開,也不去追究此人身份,隻是靠近過來,看着面露沉思之色的陳錯,又停下腳步,欲言又止。
陳錯回過神來,笑道:“師兄,你我可是有些年頭沒見了。”
見着陳錯的笑容,南冥子暗中松了一口氣,才道:“師弟能及時出關,實是解了山門之厄,否則任憑那人施展,太華之名怕是要蒙塵。”
“我爲太華弟子,出手義不容辭,”陳錯搖搖頭,“何況,此人此番來咱們山門,其實是因我之故,真要是論起來,反而是我給師門招來了災禍。”
南冥子也搖了搖頭,說道:“太華複興,歸根到底乃是師弟之故,既得盛名,當然也要承擔其責,世間沒有光占好處,卻不用付出代價之事,如果有,那隻不過是一時的便宜,遲早是要加倍付出的。”
陳錯聞言,細細品味,笑道:“師兄言之有理,受教了。”
南冥子笑着擺擺手,說道:“以師弟道行,哪裏需要爲兄……”
“你們二人這般客氣,看得我都有幾分不耐了。”
這個時候,頂着锃亮腦門的窮發子亦乘着霞光,自遠處而來。
他人還未到,話已先至:“這知道的,說你們乃是師兄弟,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好友重逢,隻是間隔太久,所以生分了呢。”
此言一出,南冥子與陳錯對視一眼,齊齊大笑。
“師兄說的是。”陳錯跟着就對窮發子拱拱手。
“你能出關,那是再好不過了。”窮發子到了兩人跟前,也是滿臉笑意,“有了小師弟你坐鎮,咱們太華山算是真的有了鎮山之人,看哪個還敢算計咱們!”
陳錯聞言,笑了笑,點頭稱是。
倒是南冥子看着陳錯身上的漆黑道袍,神色微微一變,道:“師弟,你當初舍棄肉身,取的乃是不破不立之法,閉關四十年,可是梳理順暢了?”
陳錯心知自家這四師兄看出了端倪,便也不瞞着,坦白說道:“師兄放心,如今存身于此的,雖然隻是一道化身,但論神通修爲,在世間該是罕有敵手的。”
南冥子卻道:“師弟的本事,爲兄當然是知道的,但你若是因爲師門危難,不得不中斷閉關,分化這一道化身出來解圍,因此影響了修行,那師兄可就是咱們太華山的罪人了!”說着,面露憂愁之色。
這下子,連窮發子都收起笑容,正色道:“掌教師兄說的不錯,對太華山來說,你的名号、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保障!這些年,吾等按着你當年的吩咐,既不刻意宣揚你的生死,也不去分辯與你相關的流言,以至于這外界之人,對于你的生死一直滿是懷疑,就是因爲難以确定,所以他們都對咱們太華山顧忌連連,由此可見一斑,你萬不可因一時之事,而亂了自身的根基!”
陳錯就道:“兩位師兄放心,化身顯化本就在此事之前。”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南冥子與窮發子看陳錯的神态,知道不是作僞,這才放下心來。
窮發子跟着就對南冥子道:“師兄,還不是松口氣的時候,咱們太華山被人來襲,波及整個洞天,正好碰上了大典之事,此刻正是八方來人,将剛才的一幕,都看在了眼中,這後續的影響……”
說着,他看向了陳錯。
陳錯已然會意,就道:“我既然出手,就是要昭告天下,讓世人知曉太華扶搖子已然歸來,也好打消宵小之輩的妄念心思。”
“如此最好!”窮發子笑了起來,“有師弟你這句話,事情就好辦了。”
南冥子也點點頭,目光掃過下方,見幾座城鎮中的混亂之相,已然逐漸恢複,不過被桃花瘴氣波及之人、之地,多多少少還有殘留。
一念至此,他不由感慨,道:“還要有一番忙碌。”
陳錯卻笑道:“師弟我既已出關,怎還能讓師兄勞心勞力?”
一顆紫色星辰從他身後升騰起來,其大如鬥,光輝照耀世間,直達鄉裏村頭,滲透叢林河川。
頓時,這洞天之中的人也好,飛禽走獸也罷,心頭都多了一點靈光。
這靈光泛着紫色,先是傳遞了一道意志,安撫萬物生靈心中的繁雜念頭,随即又爆發出一股吸攝之力,将衆人心底的一點惶恐、畏懼盡數收攏,随即又返回天上,重新聚集于紫色星辰之上。
随即,陳錯睜開眼睛,對南冥子道:“師兄這四十年來當真是煞費苦心,将原本紛擾混亂的洞天百姓編戶齊民,分列鄉裏之職,才能有今日之興盛。”
南冥子卻道:“此非爲兄之功,全賴師弟之威名!”
陳錯笑道:“師兄何必推功?我的名号不過威懾,能令人顧忌而不敢幹涉,但這洞天如何治理,卻不在此列,山門得以複興,師兄當屬頭功!”
見南冥子還待再說,陳錯當先出言:“這洞天之中的凡俗生靈,其心念已被我撫平,些許雜念亦是收攏過來,不過那些身具修爲,甚至身懷濃厚氣運之人,卻不會受到影響,這些人,師兄難免還要勞累一番,省得再生波瀾,不過……”
他還是不等南冥子開口,接着就道:“這些人裏面,有一個與師兄你還有些淵源,你不妨和他見上一面。”
“恩?”南冥子心中一動,“師弟的意思,該是我世俗家族中的後裔,但師弟你也是知道的,我與凡塵因果也算了結,你現在刻意提起,莫非裏面有什麽緣故?”
陳錯笑而不答,話鋒一轉:“師兄還是自己去探究吧,”他舉起左袖,“我這邊還有些事要處置,就先行告辭了。”
南冥子見他不說,歎了口氣,也不追問,點頭道:“師弟先去忙碌吧,被你封鎮的這人定然非同小可,疏忽不得。”
拜别了兩位師兄,陳錯一步邁出,就已經到了自家的扶搖峰上。
他看着山上山下忙碌着的少年道童,微微一笑,卻也不驚動他們,再次邁步,就到了幽暗的靜室之中。
而後,他一揮袖,那頭箍飛出,一道血光從裏面奔湧而出,淩空一轉,就化作了一名光頭僧人,正是毒尊!
“奇恥大辱!”
隻是這位古神尊者方要再次興風作浪,那頭箍卻已經落在了他的頭頂,猛地一收!
霎時間,毒尊的種種狂暴念頭、怨毒心思,就像是被缰繩勒着,全數都被封禁在心底!
祂悶哼一聲,跌坐在地,随即對陳錯怒目而視。
“陳方慶!你莫非是存心要羞辱本尊,須知……”這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而後毒尊瞪大了眼睛,看着黑袍陳錯身後的那道模糊身影,神色猛然變化。
“你……”
“你既來此處,存着亂我洞天之心,若不給你留下一點教訓,不讓你知道厲害,怕是不利于化解你我之間的仇恨!”
黑袍陳錯哈哈一笑,一手抓出,那毒尊如何能躲,怒吼一聲過後,便眼睜睜的看着一輪殘月從體内被生生攝取出去,落入那道模糊身影之中。
“陳氏,果然未亡。”
與此同時。
鳥語花香、芳草遍地的園林中,石亭坐落于菩提樹下。
一人顯化身形,坐了下來。
這人身形高大,但被雲霧遮擋,似真似幻。
他的身前擺放着一張石桌,桌上刻印着一張棋盤。
突然,石桌的周圍,先後又有三道朦胧身影接連顯化出來。
其中一道,婀娜多姿,歎息着道:“何止是未死,簡直是呂氏再世!他再次出山,差點将妾身的性命給拿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