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榜周圍,光影交纏。
每一道光影中,都存在着一道意志,個個沉浸其中,靈識感知之内,除了榜單與競争對手,再無旁物。
“傳聞竟是真的!”
“長生榜果有神異之能,身懷準道,立于長安,就能以意化神,争奪排名!”
“吾身負德奧之道,即便不能得入三甲,但這前十之名,必須要拿一個在手!”
……
綠榜上下四方,衆念碰撞,将内心深處最爲真實的渴望、念頭呈現出來。而他們身懷的殘道之力,也在瑩瑩綠光的照耀下,一點一點的展現出來,或具象成某種法器,或凝聚成神光,彼此鬥法,一點一點的靠近榜單。
技高一籌的能夠壓住旁人、頂住圍攻,最終落入榜中,化作一枚枚篆字道韻,而被人壓下去的,即便與人聯手,往往也是徒勞無功,慢慢的就被邊緣化了。
随着一枚枚篆字道韻浮現,長生榜上的空白之處越來越少,略通推算之道的,已然能看出端倪。
“這長生榜上,隻能承載三十六枚符篆道韻,這天下自古以來的諸多殘道缺法,就隻有三十六道能位列其中,其中殘酷,可想而知。”天策上将府中,道人淡淡說着。
英武男子微微點頭,正待再說,忽然就見得皇宮之中,劍光沖霄而起,頓時眼中一亮。
“此榜出自大神通者之手,前後經曆諸多博弈,三個月來因爲此榜之故,長安暗潮洶湧,不知多少能人異士隕落、重傷、逃遁,本以爲今日榜起,天下已無勇士還敢揮劍,不料,還是有這般人物!”
他話音剛落,就見綻放着金色光輝的十二品蓮台顯化于空中,當空一轉,陣陣佛光、層層梵音,便将那劍光困住。
道人搖頭道:“有西牛賀洲的覺者出手,這道劍光,終不成氣候。”
“嗯?”
空中,一聲輕咦響起,似是有幾分疑惑,而後就見那劍光驟然分散,化作一百零八道,更有陣陣劍鳴之音傳出,有音律之法相随,铮铮作響,急切如玉珠落盤,仿佛大将入陣!
刹那間,佛光寸寸崩裂,梵音散腔走調!
“好手段!難怪敢在此時出手。”
金裝僧人淩空顯化,腳踩蓮台,擡起手輕輕一捏!
那劍光便被生生凝聚起來,被他拿在兩指之間,輕輕一撮。
啪!
僧人的兩根手指驟然炸裂,泛着金色光芒的血液迸射而出!
他一怔,竟是愣在原地。
莫說是他,就連那宮中的德妃、天策府中的男子、東宮中的太子與垂雲子,以及這長安各處在明、在暗關注變化之人,在這一刻,居然是心神一震,思緒各有變化。
那德妃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纖細潔白的手指輕輕彈動之後,美豔面容已是色變!
“梵如來!速速歸來!來者不善,不可力敵!”
但她的話不僅不見作用,反而令僧人從驚訝中恢複過來。
這梵如來甩袖之間,将血液盡數灑落,再次顯露出來的時候,手指已經完好如初,潔白如玉、有琉璃光影在指尖流轉!
那些鮮血四散開來,化作濃郁的佛光靈氣,引得長生榜周圍的幾道意念投影聚集過來,争奪厮殺!
僧人也不理會,反而哈哈一笑,淩空踏步,朝着劍光源頭走了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實地之上,帶來陣陣漣漪,周遭越發凝重!
長生榜的争奪一下子就停滞下來,原本酣戰着的意念投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瞬間都定在遠處,再也難以動彈!
連帶着,這些意念位于地上的本體,也在同一時間遭受重創,有的吐血,有的慘叫,有的悶哼,有的幹脆就兩眼一翻,昏迷過去!
随後,僧人随手一抓,這些人身軀搖晃,心中光明飛出,落入其手。
“衆生皆有如來智慧!諸法一如爲如,不來而來爲來!顯!”
話落,他再一揮灑,智慧光芒四散開來,像是濛濛細雨,充斥天地之間!
一道身影自皇宮之中走出,黑色道袍飛舞,漆黑長發飄揚,右手捧着一顆紫色星辰,左手拿着一本薄薄書冊,正是陳錯。
他的身上籠罩着一層灰霧,正在緩緩消散、
他邊走邊道:“你将他人智慧搬運過來,還這般涸澤而漁,用起來倒是得心應手!”
“中土有言,一人智短,貧僧将衆生智慧聚集起來,揮灑乾坤,方能開辟前路,掃清迷惘,待得智慧回返,他們亦将受用,此乃福報,施主莫非不懂,不對,你是……”
那僧人梵如來話說到了一半,終于看清了陳錯的模樣,跟着眼皮子一跳,立刻收攏雙手,雙手合十,而後渾身金光暴漲,腦後日輪升起,那紅日漸漸泛金,将他整個身軀吞沒,無窮光明,朝着四面八方瘋狂蔓延!
“萬法虛妄!非陰、非陽、非有、非空、非多、非少、非一切!大日普照!離一切相!”
“竟是陳氏!”皇宮之中,德妃亦神色陡變,随即眼中神色變幻,有驚疑,有敬畏,有貪婪,有矛盾。“是殘魂,還是投影?又或是轉世後的真身?”
動念之間,她緩緩擡手,手捏印訣,神通卻隐而不發,心中浮現出四十年前的一幕,清淨通徹的道心竟升起一絲猶豫!
“不對!”
忽然,她猛然驚醒!
“我爲何會猶豫?這本不符合道心之念,難道已經着了道,被他的道标影響……”
這邊,德妃的念頭尚未落下。
那邊,無窮光芒籠罩之下,那些意念投影之中,卻已顯化出一道道身影,倒映前世、今生、來世……
唯有陳錯,身形不變,隻是内裏顯得通透起來。
“你這法門,莫非是效仿自三生化聖道?不過,三生化聖作用于自身,你這法門卻是強奪于外,未免有玩弄人心的嫌疑……”
和尚之聲傳出——
“君侯說笑了,三身之法乃貧僧度世之法,哪裏是玩弄人心?”
“要出世入世?好。”陳錯輕笑一聲,額間豎目睜開,一念飛出,落入手中書冊。
那書冊翻開,一念衍生,霎時間就有十界光影落下,而後分化萬千花花世界,起點三千世界轉眼遍布天空,直接将那一輪明日籠罩!
那僧人還要再說。
陳錯将手中紫日擲出,便有長河顯化,演繹金戈鐵馬、王朝興衰,瞬間壓住紅日,滲透其内,令其顯露衰敗!
梵如來的身形從中顯化,悶哼一聲,面如金紙,卻還口念咒語,催動佛光,有層層疊疊的佛寺之影在空中浮現。
陳錯屈指一彈,五铢錢淩空一轉,那佛寺之中傳出錢币崩塌之聲,瞬間消散。
梵如來面露驚訝,卻還未來得及回應,金身銅人已揮舞一把長劍,劃過其身。
下一刻。
大日崩解,無量光明潰散!
一點金光落下,被陳錯握在手中。
他低頭朝着宮中看去一眼,轉身便走,幹脆利索。
“就這麽被斬了?”
皇宮之中,德妃捏着印訣的手,微微松開。
“并非毫無收獲。”
金色的佛光從四方聚集而來,一輪紅日,自虛空中歸來。
金色與紅色交纏,梵音響徹宮舍,一道身披金色袈裟的身影,從中顯化,淩空盤坐。
正是梵如來。
他神色如常,不見沮喪,見得德妃看來,笑道:“貧僧亦煉有三身,行走人間,糾葛因果尋求超脫的,乃是渡世化身,如今既然被斬殺,過去沾染的種種因果罪孽,也就煙消雲散,心靈澄淨,修爲道行更加精進了。”
德妃無奈搖頭,道:“以那人展現出來的手段,你就算是再精進幾步,又有何用?更不要說,身在人間,受天地壓制,本身就難以寸進,面對掌控着天地道标的殘道之主,先天就有劣勢。”
“貧僧說了,并非毫無收獲。”梵如來不慌不忙,笑容依舊,“此戰收獲有三。”
德妃冷笑一聲,并不詢問。
梵如來歎了口氣,就道:“其一,知曉了陳氏果然未死,而且已然自殘魂中恢複,遠的不說,就說今後再談及此人,肯定不能再那般直呼其名,防止爲其探查。”
德妃眉頭一皺,卻也不得不點頭。
“其二,知曉了其人目的。”梵如來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長生榜本就是投石問路,成與不成,皆有收獲,能将陳氏釣出來,實乃意外之喜,比之原本的預料還要好上三分!此人既能爲了此榜特地趕來長安,甚至不惜暴露真身,可見對自身殘道格外重視!既然如此,那些身負興衰殘道之人,就可以被列爲棋子!”
“似乎有些道理。”德妃還是點頭,但不由露出了沉思之色,最後更是主動問道:“那第三呢?”
“其三,探得了其底。”梵如來意有所指,“貧僧最後時刻,以大日普照法照耀其身,此法能照耀過去、現在、未來,乃是我佛門一種大道神通的入門根基,普照之下,無論仙凡都該顯化三生之影,但那陳氏卻隻是身形通透,無半點影子顯化,說明他一身孑然,身軀雖成,但已無過去神異!”
德妃眉頭舒展,點頭道:“這個情報确實重要!須知,那陳氏原本的肉身,不僅有王朝紫氣錘煉,更是曆經神藏,乃至世外的錘煉,早已經仙膚玉骨!近乎天生道體,再輔之天地道标,真讓他找到契機,确實是難以制約!”
“不錯,現在其人既然顯露蹤迹,又暴露出緻命缺陷,那吾等下一步要做的,也就分明了。”
德妃沉吟片刻,卻道:“總還是要謹慎些的,妾身正在煉化命格的關鍵時刻,不便出手……”
“也對。”梵如來不等其人把話說完,就主動道:“還是得試探試探,正好奢比屍已去太華,不如将消息透露于他,讓他先出手。”
“甚好!”德妃迅速回應,“奢比屍身懷殘月,據說還藏着一具仙蛻,讓他出手,再好不過了,正好也能探探他的底。除此之外,還要聯絡另外一人!陳氏既歸,那之前的布局也該翻轉了,該将贊譽化作污穢,将傳說變成惡名!”
二人迅速達成一緻,很快便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
轟隆!
太華秘境之中,扶搖懸峰忽然震動起來。
在此山之上巡查的諸多少年弟子各自停手,小心觀察,但很快便發現并無其他異樣,于是再次忙碌起來。
他們卻不知曉,此山深處,幽暗密室之中,一具赤裸潔白的身體正緩緩舒展四肢。
一抹金光,從虛空中落下,被他一口吞下,咀嚼起來,竟是嘎吱作響,最終吞咽下去。
霎時間,這身軀的全身上下,浮現出一枚枚細小篆字,每一個字,似乎都蘊含着道之韻味!
“距離徹底融合仙軀又進了一步,若能再得這等資糧,說不定十年之内,就可大功告成。隻是這等對手到底難得,我這番出手之後,對方謹慎起來,未必還有機會。”
先發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