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看着這幾名錦衣道人,目光最後集中在了爲首之人的身上。
“大師認得此人?”
“不錯,”信仁和尚點頭說着,“這人名爲敬同子,乃是那位福德掌教的親傳弟子,傳聞中,此人的上位過程,頗有傳奇底色,最初乃是一外門弟子,步步高升,最後被福德宗掌教收爲弟子,幾年前,那福德宗原本的二代首席焦同子忽的被邊緣化了,這人于是趁勢而起。”
“福德宗掌教的親傳弟子,還是從外門一點一點打拼出來的,确實不得了!”陳錯點點頭。
他自是知道,與太華山雲霄宗的大貓小貓兩三隻不同,福德宗家大業大,内門人數衆多,外門産業如雲,依附于此門的人口,怕是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且多是層層遴選出來的,能從中脫穎而出,不知要經曆多少曆練磨難、勾心鬥角。
想着想着,他忽然道:“想不到,大師連福德宗内部的事都這般知曉,”忽然話鋒一轉,道:“既能認得此人,或許也能認得出我。”
“認不出。”信仁和尚搖搖頭,雙手合十,“這世間之人皆有其特點,又有諸多風聞,貧僧結合種種傳聞,以及其人所在之範圍,才能辨認出來,但于上仙你,卻有諸多矛盾,因此辨認不出。”
陳錯笑了笑,不置可否。
倒是老僧忽然指着場上幾位掌門,道:“福德宗在北方勢力很大,潤物無聲,但影響方方面面,能認出其門人的,不止貧僧一人。”
正像和尚所言,之前與人交手的白須老者正領着一衆門人,給那來者行禮,口稱“福德宗仙長”。
那爲首的錦衣道人敬同子腳踏實地,目光掃過衆人,淡淡說着:“吾等如今已不是福德宗門人,而是在齊國的供奉樓中當差,這一點,還請各位記牢,不要胡亂言語,傳出去影響不好。”
“嗯?”
一時之間,在場衆人都是一驚,跟着面面相觑。
就連信仁和尚、北山之虎都滿臉意外。
北山之虎更道:“和尚,聽你的意思,這人是好不容易才爬上去的,本不該輕易舍棄身份,但大庭廣衆之下這般宣揚,就是假的,也要變成真的,着實是讓人看不明白。”
“貧僧自也不明。”信仁和尚搖搖頭,看向陳錯。
注意到身邊幾人的目光,陳錯笑道:“脫離了門派,當是以退爲進的手段,是爲了規避一些制約,也算是豪賭,一旦成事,自然能重歸門庭,甚至收獲巨大!能有如此決斷,算是有膽有識,确實是個人物!不過……”
頓了頓,他又搖了搖頭。
“說到底,福德宗的底色是褪不去的,眼下不過是将齊國供奉的畫皮貼在身上……嗯?”
忽然,他眼中精芒一閃,似有發現,于是凝神細查起來。
“幾位上仙……”明樓道主驚訝之後,很快就調整了心态,先是瞥了與自己對敵的少年宋子凡一眼,然後上前拱手道:“既是朝廷的供奉,此來莫非是因朝廷之故?又爲何不讓這宋子凡離去?”
明樓道發源于福德宗,其根子就在北齊境内,對這齊國朝廷當然格外着緊。
“不用搞這些借刀殺人的手段。”敬同子微微一笑,一眼就看穿了這位掌教的心思,“這個宋子凡修的是昆侖之法,或許有些來曆,但無論他是何背景,我都不關心,也不過問,因爲不光此人,今天誰都别想離開。”
他收斂笑容,對衆人道:“這國土之内,萬物皆歸于上,泰山縱有神異,那也不是你等可以染指的,既然敢動這個念頭,就該猜到,是要付出代價的!”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結果,不等這些人回過神來,那敬同子就掐動印訣,那袖中飛出一把傘!
這傘似是精鐵所鑄,通體閃爍寒光,猛地一開,那傘面上就浮現出一枚枚字符,跳躍出來,朝四面八方擴散,轉眼就将整個山頭都給扣住了!
瞬間,在場衆人都能感到,一頂巨大的無形之傘,将這整個太平頂籠罩,隔絕了内外。
“這是做什麽?”
“上仙,我等并無他意,若是冒犯了朝廷,或者沖撞了仙家,離去便是,爲何要禁锢我等?”
“是啊,算起來,咱們都是爲朝廷辦事……”
……
“聒噪!”
在這亂糟糟的話語聲,敬同子冷哼一聲,其聲有如驚雷,在衆人耳邊炸裂,無論修爲高低,盡數都被炸了個頭暈眼花!
那些個功力低微的武人,甚至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就算是明樓道主這般的江湖高手,同樣感到氣血沸騰,慌忙安坐下來,屏氣調息,心中已是駭然!
“這定然是一個長生修士!長生久視,氣壓當世,非吾等所能測度啊!”
倒是那少年宋子凡,雖然面色也微微潮紅,但意念一轉,就将體内蠢蠢欲動的真氣壓了下去,不過他同樣意識到,自己和這個道人之間的鴻溝。
“一言鎮群雄!這就是修仙之人的實力嗎?當真是令人驚歎,我這一點修爲,原本還沾沾自喜,但現在才知道,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般想着,他與身邊的女子對視一眼,眼神堅毅。
我必也有這麽一天!
那女子感應到其人心意,伸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不過,衆人的心思、動作,卻都被敬同子看在眼中,他表面看着倨傲,卻沒有放過任何細節,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點點頭。
身後,一名年輕道人上前,看着衆人,輕笑一聲,道:“他們這些人,以爲自己稱霸江湖,号稱什麽六派九宗十二家,仿佛天大的人物一樣,殊不知,不過是幾枚棋子,被人推到前台,戴着臉譜,登台唱戲……”
旁邊,一名中年道人也走了過來,低語道:“師叔,既已鎮住這些人,咱們也該走了……”
“不急。”敬同子搖搖頭,“這泰山霧氣來的詭異突兀,門中多有疑慮,今日既然奉命來此,正好一探,若能有所收獲,于門中也有好處!畢竟,這齊國的供奉,本來都被收服,卻忽然冒出一夥海外散修,在朝中異軍突起,已然威脅到咱們,總要多做一些準備。”
這般說着,他心中一動,轉頭朝頂峰一角看去,眉頭一皺,旋即搖搖頭。
“這人如此厲害,居然都沒有發現吾等!他方才看過來,我還以爲是發現了咱們!”
在那一角處,龔橙面露驚色。
他們幾人也見着這道人一哼之威,隐隐感到了那股威勢,見明樓道主這等人物都受影響,自己卻毫發無損!細思極恐!
而且,他們明明就安坐于此,目光一轉就能看到幾個道人,但後者幾人偏偏無從發現,頓時知道了陳錯的厲害,越發敬畏!
“這幾個道士,尤其是那個帶頭的,是個長生之人吧,”北山之虎的語氣都謹慎了許多,“閣下的隐匿之法,連他都能瞞住……”他看向陳錯的目光中,越發驚駭。
“這幾人看着厲害,其實也是棋子,卻不自知。”陳錯卻搖搖頭,朝着山下看了過去,臉色也嚴肅了許多,“這個局,真是越來越大了。”
“什麽?”
信仁和尚與北山之虎對視一眼,滿心疑惑。
另一邊,敬同子等人在山頂中探查了一會,除了發現此處霧氣彌漫,其他并無收獲,正自思量。
忽然!
山下傳來陣陣聲響,濃郁的血勇之氣慢慢從遠方聚集過來。
“兵馬至!”敬同子一看,就知是那蘭陵王所率之兵馬抵達,于是歎了口氣,“那咱們也該走了,省得被牽扯其中,那幾個海外散修很是邪門詭異,他們布下的陣,還是不要摻和的好,走!”
說着,敬同子與幾人就要駕鶴而去,結果那一頭頭仙鶴忽的哀鳴,緊跟着直接倒地!
“不對!”
敬同子臉色一變,捏動印訣,催起遁光,結果周圍迷霧忽濃,将種種神通光輝蓋住!
這霧氣一濃,将江湖衆人,連同幾個道人一同遮蓋淹沒,人人目光難及周邊,擡起手甚至看不清五指!
敬同子勃然大怒,已然明白了幾分,于是揚聲呵斥道:“爾等海外邪修,竟敢暗算我等?”
他這聲音猶如洪鍾大呂,遠遠傳出,像是陣陣奔雷,回蕩山間。
很快,一陣得意笑聲傳回,有個聲音道:“敬同子,怎麽能說是暗算呢?陛下派你來,便說清楚了,是爲了祭陣以禮至尊,你,自然也要是被祭的!”
“呂伯命!是你!你并未南去!”敬同子深吸一口氣,先是一怒,繼而壓下怒火,面上竟有幾分迷茫之色,“我竟入了他人之甕?”
随即,他深吸一口氣。
“這不可能!”
敬同子一咬牙,手捏印訣,想要破開迷霧籠罩。
奈何這霧氣很是詭異,不斷吞噬靈力、法力、靈光,連念頭一離體,落入其中,都如泥石入海。
“别白費心思了,”那聲音又道,“今天這山頂上的,一個都跑不了!如何?你這一舉一動,有如提線木偶,皆操之于吾等之手!”
那聲音狂笑起來,得意至極!
敬同子臉色鐵青,手腳冰涼。
“我視江湖之人爲棋子,結果自己其實也爲人拿捏、被人算計……”
旁邊,信仁和尚、北山之虎等人看的目瞪口呆,他們着實沒有想到,突然之間能有這般變化!
剛剛還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轉眼急轉直下,竟被人算計了!
看着這漫山遍野的霧氣,龔橙結結巴巴的問道:“上仙,我等……是否也落入其中?”
這章沒寫完,但脖子受不了了,加上時間不夠,便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