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王府,後宅。
發絲泛白的陳母坐于後宅,看着面前行禮的張舉,笑着點頭,道:“你來了,來人呐,看座。”
張舉順勢坐下來,動作娴熟。
緊接着,陳母就讓人送上點心和瓜果,随即歎了口氣。
張舉一看,也在心裏暗歎一聲,跟着就熟練的問道:“不知這次府上又出了什麽事?是王上那邊鬧出了事端,還是王世子又有什麽事了?”
“都不是,”陳母搖搖頭,“老身的長子、孫子固然讓人不省心,但今日的事,卻非他們,而是老身的二子。”
“君侯?”張舉一愣,竟是直接站起來,對着北邊拱拱手,“君侯已是仙家中人,又怎麽牽扯進來的?”
陳母搖了搖頭,就道:“上午,老身得宣,入了宮中,這才知曉,方慶吾兒已經下山,眼下正在淮南!”
“淮南?那豈不是和王上碰了面?難道兄弟二人有了龃龉?”張舉說着,壓低了聲音,“王上如今的名聲,可是有一大半,都是朝中幾位重臣,看在‘夢中仙’的份上,才能勉強維持。”
“不是兄弟龃龉,聽說牽扯到了周國的兵馬……”
隻是這話還沒有說完,院子裏忽然雞飛狗跳,随後陳河匆忙而來。
“成何體統!”陳母訓斥了一聲,接着便歎了口氣,道:“說吧,巒兒又闖什麽禍了!”
“世子,世子他,他當街殺了人!”
“秦舞陽十三歲就能殺人,震懾群雄,爲太子丹稱贊!這小厮辱我父王,還敢辱我,我陳巒當街殺之,你可服氣!”
鬧哄哄的大道上,一名錦衣少年橫刀立馬,器宇軒昂!
他約莫十歲,一手持短刀,刀身閃爍寒光,有鮮血滴落。
在他的腳下,躺着一名青衣小厮。
對面,站着兩個公子,看着也頗爲富貴,現在卻是又怒又懼,被對面的陳巒氣勢所迫,一時之間,居然不敢多言。
陳巒見狀,哈哈一笑,很是得意,環視四周,揚聲道:“再敢說我家不是的,都小心點,否則都有如此人……”
街頭聚集着看熱鬧的人,此時一個個表情各異,有的興奮,有的憤怒,有的漠然……
“君子!不可去!”
人群深處,正有個書童,拽住了一個青衫少年,奮力勸說:“這陳巒可是南康王世子,他家的權勢你又不是不知道,惹惱了他,那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青衫少年身子瘦削,卻還在掙紮着,口中道:“他當街殺人,目無王法,旁人聽聞,以訛傳訛,說不定要玷污仙人的名号,我虞世南如何能見之不管?”
書童苦笑着,道:“滿街之人,都不敢管,君子就是出去,又有何用?”
少年卻道:“人皆不言,才需我言!”
不過,話音剛落,忽然有一個聲音在陳巒身後響起——
“秦舞陽十三歲敢當街殺人,是因爲他祖父乃是國相,家世顯赫,冠絕燕國!他年少輕狂,仗着家勢鮮衣怒馬,腦子一熱殺了人,殺得還是布衣黔首,自有人幫着善後,結果等他身負使命、面見秦王時,需要他血濺五步的時候,反倒慫了,露了本性!”
頂着聶峥嵘面龐的陳錯,一邊說着,一邊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嘴裏還道:“莫說古代,就是再過個一千多年,那些個十三四歲的、心智不全的,憑着一腔熱勇,靠着律法庇護,也有橫行無狀的,卻不知,真正的勇,不在搏命,而是在知曉險阻,依舊敢于前行!”
“你是何人?也敢來教我?”陳巒聽得此話,面露怒意,順着聲音看過去,将手中的長刀一甩,惡狠狠地道:“我看你是嫌命長了!”
看着那張與自己三分相似的稚嫩面孔,陳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果然是山中方一日,世間已三年,滄海桑田啊。”
感慨過後,他看着陳巒,道:“你這動手也有一段時間了,隔着兩條街的福臨樓都知道了,還無人來過問,才幾年,陳朝的律法竟已敗壞至此!當初王府次子,便是嫡出,隻因有爵無權,不被生母所喜,就得夾着尾巴做人,連仆從都敢陽奉陰違,被陳律一壓,都隻能忍耐……”
陳巒張口就斥:“還敢非議朝政!”可這話剛說出口來,他忽然眼前一花,原本還在十丈開外的陳錯已經到了跟前!
他吓了一跳,連連後退,手中的短刀下意識的揮舞出去。
陳錯伸手一抓,将那刀刃直接捏碎,另一隻手提起了滿臉驚駭的陳巒。
忽的,陳錯心頭微動,順着一道虔誠香火煙氣的聯系,朝着人群中的青衫少年看去一眼,跟着便不停留,腳下一踏,人影如幻,便消失在原地,留下了一衆看熱鬧之人。
待得一聲尖叫從人群中響起,衆人才回過神來,旋即人群炸開,議論紛紛中,有不少人知曉事情鬧大,根本不敢停留,紛紛快步離去!
“壯哉!路見不平便出手!”那青衫少年卻是目露異色,“這位壯士身手不凡,若能結交……”
那書童卻急道:“别想着結交了,君子,咱們趕緊走吧,省得惹火燒身!”
果然,沒過多久一隊兵卒趕來!
爲首的正是南康王府的第四子,陳方曠!
他到了地方,一揮手,衆兵卒立刻散開,将留在原地的衆人控制住。
“一個個盤問!”
“我問你,你爲何要動手?先前可曾有人慫恿?”
陳錯已經回到了福臨樓,而且半點也不避諱,将陳巒按在椅子上,笑着詢問。
“哼!”陳巒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和畏懼,偏偏被陳錯一抓之後,渾身癱軟,現在坐在椅子上,卻是半點力氣皆無,于是滿臉怒意的道:“我勸你速速放了我,不然這後果,你擔待不起!”
“既然如此,那我也隻好不客氣了。”陳錯根本不答,伸手在陳巒頭上一摸,就得了一點念頭。
陳巒渾身一震,昏厥過去。
陳錯将那念頭一撮,便皺起眉頭。
“巧合?那未免有些太巧了,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動手的人,還算是我的侄子……”
吱呀!
他這邊想着,房門忽然被人急急推開。
“你抓了南康王的世子?”蘇定沉着臉問道:“你可知道南康王府的根底?那太華山的扶搖子,正是出于此家!如今福臨樓已經被人圍住了,馬上就要有人上門了,吾等雖不懼凡人,但在這凡俗地界,惡了世俗的朝廷,也是寸步難行,更何況……”他加重了語氣,“佛門的人,已經有動靜了!”
“再熟悉不過了。”陳錯回頭一看,不急不緩的道:“我帶他過來,就是等人上門!”
準時半點,不到四十!
臨時有事,先發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