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灑落下來。
山林之中,雲霧聚散。
春雨新落,雷鳴陣陣。
一道華光驅散雷雲。
山巅之上,飛舟穿行。
“乙木之精散落在這山脈各處?”舟上,已然是少女模樣的奚然,正好奇的打量山澗,“我記得,當年,四師兄曾想拿着乙木之精去找小師弟,要直接給他,以示誠意。”
“那是要請師父、師叔出手,抽取一些乙木之精凝成結晶,拿去給小師弟吸納,”略顯穩重的垂雲子坐在船尾,“但這般吸納,哪裏比得上親自在這蒼龍嶺走一遭?這一走,不光能吸納乙木之精,更能參悟長青之謎,畢竟此處不僅有古神遺蛻,更有建木斷節。”
“我聽師叔說,乙木之精極難凝聚,一次吸納,至少要沉澱三十年才能恢複。”奚然扒着舟邊,朝遠處眺望,“這蒼龍嶺上光秃秃的,一點迹象都沒有,那截斷木真的在下面?”
垂雲子點點頭,笑道:“是在山體之中,說是被應龍神蛻攬着,不得落根成長,散溢的乙木之精隻能融入周圍,催生草木之精,山中幾個小妖也是因此入道,隻是它們終是異類,不得人身,不好修行。”
說話間,飛舟緩緩下降。
奚然還在看着,忽然蹙眉:“那猢狲又來了!”
“驅趕了便是,”垂雲子不以爲意,“那隻猴妖被點化之後,宛如人中孩童,難免貪玩,小師弟煉化乙木之精,有濃郁生機散溢出來,自然吸引一些精怪。”
話語落下,飛舟停在山頂,他一步邁出。
奚然也一步跳下來,随後揮手一擡,就有光暈成圈,掃過周圍。
頓時,地上的塵土、落葉都被驅散幹淨。
“叽叽叽叽……”
不遠處有一頭小猴,趴在一堆碧綠樹叢上,結果被那道光暈一掃,當即露出驚恐之意,匆忙轉頭,瞅着過來的兩個人,立刻慌亂翻身,一躍落地,手腳并用的奔跑,但跑的不遠,攀上了旁邊一根從峭壁中長出的樹枝,躲在樹葉後面,小心打量着兩人。
“叽叽!”奚然學着猴子叫聲,沖那猴頭叫了幾下,便收回目光,随後不知從哪取出一把大剪刀,在那堆樹叢上修剪起來。
咔咔咔!
一根根枝葉被剪落地,都會有一縷淡淡綠光升起,融入樹叢。
垂雲子在旁邊看着。
他的眼中綻放着光芒,微微點頭,道:“靈脈平穩,不會再擾亂到小師弟的參悟了。”
“這就好。”奚然動作很快,已将那樹叢修剪了一遍,随即停下動作,“這半年來靈脈時常紊亂,若因此讓小師弟功虧一篑,可就不好了。”
“待他吸納了乙木之精,自然就能出關,”垂雲子看了奚然一眼,“師妹真正擔心的,是那星羅榜中的一品位置被旁人搶走吧?那些都是外物……”
奚然瞥了他一眼,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半年前邁入四品,興奮的整宿睡不着。”
“……”
“其實也不光咱們在意,”奚然跟着又道:“前幾日,那焦同子一出關,就放出話來,說此番定能重歸一品,還有他那個師弟,出身齊國宗室的處連子,每月都要沖擊一次一品,都是欺負小師弟閉關不理外事!”
垂雲子聽到這,忽然道:“你先說終南山,其實真正擔憂的,還是昆侖吧?”
奚然果然露出了擔憂之色,她道:“旁人沖擊一品之列,往往半途就會跌落回去,但那偕同子之名,之前都落到了一品之列,過了好一會,才被重新掃落下去的,更不要說……”
“不光是昆侖、終南山……垂雲子主動說了起來,“崆峒、東海、黃山、清微教等,一樣惦記着一品,他們的弟子,之前底蘊不夠,所以安居二品、三品,但幾年下來,不少人已有沖擊資格,就連最近簽名上榜的小門都有不少三品人物,這些人是想要争一争的。”
說着,師兄妹二人的目光落到了那一堆樹叢之上。
“小師弟到底何時才能出關?”
咔嚓!
話音落下,忽有一道清脆的聲響傳來,似是有什麽東西斷裂了。
兩人聽着,不由一愣,随即就朝聲音的來源看去,見着那一團樹叢震顫起來,随後處處斷裂,一根一根的樹枝跌落下來,尚未落地,便先萎縮,最後砸在地上,化作粉末。
很快,那樹叢崩潰大半,露出了裏面的人。
這人約摸十七八歲,長發及腰,一身玄色道袍已有不少破損、古舊,他盤坐在那裏,身上萦繞着樹藤、花朵。
淡淡的漣漪波動散發開來,掃過周遭,泥土中生出一根根嫩芽。
奚然和垂雲子感到血肉之中,生出一點暖意。
他們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驚訝和驚喜。
“師兄?還有……”
陳錯睜開眼睛,散溢出去的漣漪迅速回返,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的眼中,一點綠光閃過,随即又有一道紅光浮現。
他盯着奚然,有些詫異。
“你是小師姐?怎的這般模樣了?好像是突然大了好些歲數。”
奚然一聽,哭笑不得。
“我可不就是長大了嗎?”
“我不過是睡了一場,居然就過去了三年,果然是山中無歲月,修仙不知年。”
山溪之中,陳錯緩緩走出,身上的水滴迅速蒸騰,一招手,玄色道袍落在身上,又将長發随意束起。
他赤腳前行,一根根嫩綠小草從泥土中冒出,聚成碧色地毯,一路延伸,看得奚然、垂雲子不由咋舌,暗道小師弟這次不知道又領悟了什麽神通。
等陳錯穿戴完畢,奚然就忍不住問了起來。
她的模樣比三年前有了不小變化,卻還是穿着紅襖。
“并非神通,無非一點元氣運轉,”陳錯一笑,擡手在身邊樹枝上一點,就有一朵花綻放開來,“真正展現玄妙的,是這枝葉本身,我無非是借此感悟生長之意,參得一點生生不息之玄妙。”
奚然卻不管各種緣由,隻是稱贊。
垂雲子也贊歎了幾句,才道:“師弟既然出關,先去見見師父,他吩咐過,若你醒來,就帶你去見他。”
“有勞師兄、師姐這些年來的照料了。”陳錯點點頭,也不遲疑,跟着二人乘坐飛舟離去。
他人一走,四周就安靜下來。
突然,一點聲息傳來,先前那頭小猴子冒出頭來,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到了陳錯盤坐的那堆樹叢邊上,左嗅嗅,右聞聞,最後趴在其中。
穿過了一道隔膜,在淡淡漣漪中,陳錯已經回到了太華秘境。
“……小師弟,你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本來我還擔心着呢,現在你出關了,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千萬别讓其他幾宗陰謀得逞!對了,我如今也入了八品!”
陳錯聽着,卻道:“這榜單已非重點,也不該将修行眼界局限于此,日後……”但見着奚然模樣,搖搖頭,知道現在說還不是時候,今後再說吧。
期間,他放眼看去,靈識擴展,那好大一片區域中的綠植隐隐震顫,與之共鳴,反饋信息,讓他知曉不少。
旋即,陳錯便感到這秘境之中幾乎沒有變化,那秘境人間更是一如從前。若不是時光在奚然身上留下了痕迹,恐怕他根本意識不到,已經過去了三年。
“不過,仙門三年幾無變幻,人間就不一樣了,當初感悟乙木之精之前,小妹也拜入了一家山門,不知現在如何了。”
帶着這般疑問,他到了竹居,一眼就瞧見了那張碧玉榜單。
看到自己的名字,還是挂在最上面。
道隐子坐在屋中,見着陳錯過來,露出笑容。
“你來了。”
“見過師父。”陳錯躬身行禮。
“不錯。”道隐子打量着陳錯,露出笑容,“五行已全其二,此番你凝聚了乙木之精,煉成一口長青氣,連綿不息,木雖生火,但你掌三火,能抑制心火,這壽元更是足足增加了百年有餘,暫時不用擔心壽元不足了。”
“全靠師門成全。”陳錯誠心說着。
他一夢三年,煉化乙木之精,如今五氣有其二,雖無本質提升,但壽命提升,自身的恢複力亦更上一層樓,長生有望。
“木行既成,那第三行該去着手準備了,神藏之前,該全了五行才好,”道隐子說到這裏,歎了口氣,“除此之外,有一件事得說與你知,兩年前,你四師兄得了一點消息,與五行之寶有關,于是外出搜尋,但在兩個月前,卻是失了聯系……”
“扶搖子于三年前上榜,直入一品之列,掃落旁人,獨霸魁首,早就有不少人心有挑戰之念,尤其是幾位轉世仙人,更是虎視眈眈!說白了,他獨占一品,過去彰顯其能,如今已成負擔,師兄等人三年未歸一品,旁人都見怪不怪,但他若是跌落,這三年積累成空,也要生出心結!”
終南山上,焦同子面帶笑容,聽着灰鴿子介紹。
末了,他才問了一句:“聽說扶搖子這三年來,也在閉關參悟?”
“正是。”
灰鴿子鳥眼微眯,聞道:“看師兄模樣,該是十拿九穩了?”
“三年閉關,算是在性修之道上更進一步了,算不得大成就,但用來重歸一品,沒有多大問題。”
灰鴿子笑着抱起翅膀,道:“恭賀師兄了!”
随即,他試探性的問道:“以師兄過往根基,如今該是長生有望了吧?”
“還要幾年沉澱和蘊養,”焦同子擺擺手,表情淡然,“更何況,還有一點心結,待我重歸一品,這心結才能纾解。”
灰鴿子笑道:“原來如此,這就是真的隻差最後幾步了,難怪師兄要先通報太華,原是要有儀式,定下律令,方好去了心結,也對,若是連師兄你都難以長生,旁人就更難了。”
話語中,滿是敬佩之意。
焦同子卻道:“不光是我,那昆侖的稻業子,應該也是一般情況。”
灰鴿子就道:“稻業子新晉出關,便在蜀地斬殺了三百年的老妖,而偕同子雖不見行走人間,但聽昆侖之人談及,都說他威勢日盛,越發高深莫測了。”
“師弟還是這般消息靈通,”焦同子微微一笑,“那你定也知道昆侖兩個轉世仙的動向了。”
灰鴿子扇動翅膀,落到另外一處,才道:“那兩位轉世仙人亦是風頭正盛,青相子三年就步入道基,聽說他原本根基深厚,隻是走了歧路,廢功重修;而那典雲子就更厲害了,半年前下山遊曆,就在齊國境内,一劍破五怪,在江北留下名頭,民間有人稱之爲青鋒仙!”
“如此看來,這幾位都在準備,要一舉入一品!”焦同子點點頭,“這樣也好,待得一同出手,才能引來一點興緻,不至于讓我一人寂寞。”
灰鴿子見着自家師兄的模樣,就問:“師兄打算挑在什麽時候重歸一品?”
“便在這兩日。”焦同子的聲音中有一點感慨,“稻業子既然也出關了,該也在等我出手,算是我和那稻業子再次隔空交手,倒要看看誰人更勝一籌。”
灰鴿子一聽,仿佛看到了一場龍争虎鬥,又似乎看到了群雄并起,不由生出些許感慨,道:“如此看來,這星羅榜又要翻開新的篇章了。”
焦同子也生出幾縷豪邁,于是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也不好耽擱了,待得此心結解開,也好全心修行,道基終究隻是神通顯聖,唯有長生,才是吾輩所求!”
趕在零點前,先發後改,可能會大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