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轉眼就過。
一大清早,上座老和尚立于後山丘頂,眼觀全寺。
很快,他眼皮子一跳,便見着一座座雄偉大殿上,佛光雲霞宛如風中蘆葦一般搖擺着,朝着那佛寺後院彙聚。
“每日皆有異樣,是那位君侯在修行。”
寺主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老和尚起身行禮,道:“爲兄去看過幾次,但門窗緊閉,君侯身有迷霧,又無從探究,隻是能遙遙感應,因此有幾分疑惑。”
“貧僧知道師兄疑惑,”寺主微微一笑,“貧僧多少看出一點,那位君侯該是得過指點,所以彙聚了人望,如今在嘗試觀想。”
“該是如此。”老和尚說着,欲言又止。
寺主看他一眼,道:“師兄有話,還有什麽不能對貧僧說的?”
老和尚就道:“爲兄倒是覺得,那位君侯觀想行法是其一,但觀這兩日佛光變化,倒是有幾分古之韻味。”
“哦?”寺主神色微變,“師兄追随上師兩百多年,見多識廣,既有發現,不妨說說,所謂古之韻味,是何意思?”
老和尚遲疑了一下,吐出三個字:“煉氣士!”
寺主眉頭一皺,沉思片刻,點頭道:“并非沒有可能。”他沉吟片刻,又道,“臨汝縣侯若是觀想,隻要不是心中坐佛,該是不會驚動寺中金身的。”
老和尚點頭道:“不錯,其人身上乃是凡俗文章之念,不涉佛門,寺中觀想,也該是無聲無息,與佛光井水不犯河水。而那古之煉氣之法,本就是朝吞晨露,暮吸晚霞,其中最爲頂尖的法門,甚至能吞雲吐霧,今在寺中,吐納之餘,動搖佛光,亦是可能!”
“那該是最爲上等的吐納之法。”寺主點點頭,眉頭緊鎖。
老和尚又道:“轉世之仙當有宿慧,心中存留煉氣之法也是正常,其中出身正統的、乃至成仙甚早的,本就以煉氣爲道基,轉世之後,宿慧漸醒,本能的吐納,都是說得通的,更加證明了這位君侯的身份!”
“話雖如此,但祖龍第二次絕地天通後,修行元始道的煉氣士,已然凋零……”想到此處,寺主忽然搖頭失笑,“這當是那位君侯的本能,等仙門之人找到其人,自然有所安排,無需我等置喙。”
老和尚見狀,道:“師兄終于承認了臨汝縣侯的身份,那接下來,該如何對待?”
“找個契機,貧僧親自與那位君侯聊一聊。”
老和尚便道:“爲兄這就去安排。”
寺主笑道:“師兄不用費心,貧僧自有安排。”
陳錯的院子外面,三名小沙彌端着收拾好的碗筷菜碟,邊走邊聊。
“那位臨汝縣侯,可真是個大肚客!今日又是吃了五六人份。”
“可不是麽,該不會是家中食糧不夠,特意跑過來吃的吧?”
“那是不至于,聽說他給寺中捐了好大一筆錢,連上座都對他很是客氣,還借了好些個佛經看呢。”
“這位君侯,好幾日都不見出院,可能真是來學佛的。”
“那倒是挺好的,就是太能吃了。”
幾人嘀嘀咕咕,忽然見着前面正在領人行走的知客僧慧智,趕緊停嘴。
他們可是知道的,這慧智對那臨汝縣侯最是敬重,幾乎有求必應。
不過,幾人雖然住嘴,話還是被慧智聽到,領着幾位客人在寺中轉了一圈之後,便又尋着上座老和尚,說了幾個小沙彌的事。
末了,他道:“這般胡亂言語,萬一沖撞了君侯,反是禍患。”
“無妨,無需禁言。”
老和尚還未說話,寺主的聲音就從後方傳來。
慧智趕忙轉身行禮。
寺主面帶笑容,徐徐走來,看着知客僧,點頭道:“幾日不見,你佛法不見精深多少,修爲倒有幾分精進。”
慧智一驚,慌忙道:“弟子定當放下修行法術,專習佛法、佛經!”
“無需這般,”寺主搖搖頭,“重術不重法,雖有偏頗,但那術本就是自法中衍出,隻要有心,一樣能從其中悟法。”
慧智這才稍微放心。
寺主又道:“你于術法上有所建樹,這是好的,日後可再接再厲,除此之外,貧僧也聽說了,臨汝縣侯能留下,你功勞甚大……”
慧智就要謙虛。
“是你的,就該是你的,無需推辭,”寺主微微一笑,“這爲人處世,也是磨砺人心的一環,你如今居職知客,一樣能從中領悟精要。”
慧智點頭受教,然後又趁機請教起來,要如何把握機會。
寺主就道:“眼下不正是機會?”
慧智心頭一動,道:“臨汝縣侯?”
“臨汝縣侯來曆莫測,本質超凡脫俗,但表面卻如同凡俗,想來自己亦是有心改變的,這幾日就在院中探究,你若能爲之指點迷津,當有收獲。”寺主意有所指,“慧智,你之升華就源自這位君侯,若想再有進境,亦不能遠離其人。”
“莫非是要助其複起?可我修爲低微,如何能助轉世仙人?”慧智滿心不解,“況且,若是君侯所需,涉及寺中隐秘,又該如何?”
老和尚已然明白寺主意思,這時在旁點醒:“慧智,你所學之術,其實并無不可言之處。”
慧智若有所思,見寺主不再多言,盡管心頭還有疑惑,還是行禮退下。
等知客僧一走,老和尚便上前道:“寺主,你是想以這修行法門爲契機,介入事中不成?這怕是要沾染因果!那天師道便因布局陸憂,被昆侖修士一番鎮壓,如今已然暫時退出建康,咱們……”
“若是之前,貧僧自然不會如此,但既然君侯自行摸索觀想,又疑似煉氣,局面就不同了。”寺主雙手合十,“此番涉入,乃是順勢而爲,自當不同。”
老和尚又道:“若是昆侖也看出臨汝縣侯的跟腳,那難免又是一場波折。”
“昆侖勢大,但既已經占了一個轉世仙人,還想再伸手,怕是仙門其他宗派該有怨言了!”寺主說到此處,忽而一笑,“況且,貧僧若傳了君侯觀想之法,對其他仙門而言,說不定反而是個理由,能用來抵禦昆侖再伸手!”
老和尚明白過來,他道:“原來如此,給陸憂一人洗身,已然耗費不小,短時間内,昆侖怕是難以再給另一人洗身了,正好堵住了他們的口!”
“到底如何,還要看那位君侯。”寺主眼中忽有金光閃爍,“他該是很快,就會需要貧僧指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