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我所能。”這四個字是他唯一能給溫斯年的回答。
溫斯年眸色深沉，滿載着無盡不舍凝視着她，喉結滑動幾次後，低沉的嗓音道：“一年後，我會來接她。”
話語頓住，擡眸看向他的時候滲出寒意，“你要是言而無信，我不但會殺了你，更會蕩平的昆侖丘。”
風槐序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好。”
修長的雙臂從他的懷裏接過霍青絲，輕飄飄的，好像除了點骨頭沒有其他重量了。
風槐序抱着霍青絲轉身要進死亡谷。
溫斯年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兩步，眸光黏稠的緊緊盯着霍青絲的臉龐。
雖然風槐序跟他承諾了，可是誰能保證……
這一眼不會是最後一眼？
誰能保證一年後又是什麽樣的場景！
小時候他沒有守住她，眼睜睜的看着她被綁匪抱走。
長大後他又沒保護好她，讓她死在自己的活動上……
而現在，依然沒有辦法救她，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風槐序将她帶進死亡谷。
這就是命運嗎？
一次又一次的掐住他的脖子，卻不允許他反擊，也無法反擊。
……
風槐序沒有在山下休息，直接帶着霍青絲上了山。
山洞裏九曲十八彎，風槐序抱着霍青絲往山洞最深處走。
經過一個洞口時看到駱家家主，還有幾個嬸婆。
駱老太太弓着背，握着拐杖，幽深的眸光盯着他看，“你真的要帶她去往生池？”
“這是唯一能救她的辦法了。”風槐序垂眸回答，光線昏暗的山洞裏，眼神裏濃烈的情感不再掩藏。
“你可知道你要付出什麽代價！”駱老太太沉聲問道。
風槐序擡眸，“家主，風駱兩家這幾百年過的是什麽樣子的日子，您再清楚不過。如今風家隻剩下我一個了，難道您真的想要駱家跟着一塊絕了？”
隻要霍青絲能活下來，駱家就還尚存一絲血脈在這個世間。
駱老太太複雜的眸色看向霍青絲，沉默片刻，怅然道：“一百多年了，沒有人踏足過往生池，你怎麽能确定……”
話還沒有說完，風槐序就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都準備好了。”
駱老太太一默，見他已經下定決心便不再多言了。
風槐序抱着霍青絲突然跪在她們面前，清潤的嗓音充滿懇求，“如果我失敗了，還請家主通知溫斯年來領遺體，如果我成功了，還請家主幫我保密，不要讓青絲知道。”
駱老太太聞言，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杵着拐杖步履緩慢的走到他面前，幹枯的手指宛如老樹枝一般沒有一絲水分，隻剩下皮包着骨頭，骨節突出的厲害。
“終究是駱家對不住你們風家。”
風槐序抿唇淡淡一笑，“當年祖輩們定下來的契約，我們兩家人都盡力了……”
我們都盡力了。
隻不過世代在變化，人心也會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有的隻是對命運的無奈和妥協。
風槐序抱着霍青絲不方便磕頭，隻能微微鞠躬算是給駱老太太磕頭了。
起身走向又黑又陰冷的山洞裏。
駱老太太回頭看向逐漸消失在黑暗的背影，再次沉沉的歎息。
旁邊站着的滿頭銀發的老太太不安道，“大姐，你真的要讓風家小子進入往生池，那可是一命換一命啊。”
“不然呢？”駱老太太收回眸光，看向她的時候眼神鋒利，“風家的男人絕種了，駱家的女人都得死，要是那個女娃娃能活下來……”
駱家算是在這個世界上保住一絲血脈。
老太太面露疑色，“可就算她活下來了，沒有風家男人，沒有風家血脈，她的子孫也活不了多久……”
駱家的血脈終究是要絕于此處。
駱老太太眸底的光諱莫如深，沉默良久，淡淡道，“那就看要看她的造化了。”
……
往生池，雖然帶了一個“池”字，但和水沒有一點關系。
隻因爲這個山洞是山脈裏最深的存在，溫度很低，不透光，沒有電，隻有牆壁上擺放的幾根燃燒的蠟燭發出淡淡的光線。
山洞的地勢像是一個池子，中央放着一個巨大的石床。
石床冰涼，甚至還有一些水氣在上面，因爲溫度太低，呼吸的時候氣息都變成了白霧，一點點的散開。
風槐序将霍青絲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石床上，還體貼的将她黑色的長發整理在兩旁。
溫斯年再送她過來的時候，将那兩塊玉雕也帶過來了，一直放在她的口袋裏。
此刻玉雕從口袋裏掉出來，落在石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風槐序撿起玉雕，觸感冰涼，像是握着一塊冰。
“風駱兩家這麽多年已經盡了全力想要保留血脈，但是在曆史的洪流裏我們真的做不到獨善其身，隻能被裹挾着跌跌撞撞，如今是時候給我們一個解脫了。”
風家已經絕了，那至少給駱家再留下一點希望吧。
風槐序将兩塊玉雕合在一起放進霍青絲的手心裏。
當霍青絲握住玉雕的那一瞬間，玉雕好像閃過一絲白光，然後兩塊玉雕融成一塊，連接處完整無暇，連一條細小的痕迹都沒有。
他沒有驚訝，起身走到拐角處的石桌前拿起一個古老的盒子，上面刻着複雜的花紋，油漆掉了許多，斑駁破舊。
盒子放在霍青絲的身邊，打開盒子後，無數的蜘蛛爬了出來，爬上霍青絲的身上開始吐絲結網……
風槐序又去桌子旁拿起一個紅色的小盒子，走到石床另外一邊躺下，側頭看向霍青絲……
那些蜘蛛的吐絲速度很快，霍青絲的身上已經有了一層霜白。
“青絲，幸好我先找的是你。”風槐序薄唇輕啓，聲音很輕，似乎是在喃喃自語。
如果他先找到的是暮雪，也許現在自己已經死了……
而不是躺在這裏還有一次救她的機會。
“這輩子我救了你，如果有來世，我們就不要再遇見了。”他低眸輕笑，“風家的男人不想再守着駱家的女人了，再也不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