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失去黎後的日子,雍德帝始終沒有因此生了半點堕落的心思,多年來總是獨善其身,依舊過着花葉不沾身的日子守着北雍,也是因此使得北雍免過了子嗣之亂,他也是以一己之力令這些意圖謀朝篡位的臣子們全都落敗。
“本以爲掌握了決勝關鍵,沒想到竟隻是給别人鋪了條寬廣道路,他對你的一切了若指掌,就連相貌都一般無二,使得府裏沒有任何人懷疑他的身份,就連你平時最寵愛的妻妾都無法分辨,是不是傷心得你根本不願意面對?”
“倒了楣,總會有其他事兒來補償你眼前的遺憾。”顔娧唇際勾勒了一抹意味深遠的淺笑,聽似安慰地笑道,“忠勇侯府如若願意當個忠臣的臣子,該有的相信聖上不會缺了你們。”
提起筆杆又在紙張上寫下了幾個字,令李煥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那反應令顔娧綻出滿意的笑容。
“怎麽?不相信我說的話?”見他倉皇地搖頭,顔娧又接着說道,“該你兒子的絕對跑不掉。”
聞言,李煥智微微一愣,按李澤那殘忍的心性,怎麽可能留他的子嗣一條活路?看着眼前的女子唇際那令人狐疑的淺笑,不禁半信半疑地凝起眉宇,隻見她又取來一張紙,不急不徐地寫下了粘字。
“李澤以爲尋到了南國的能人,偏偏這個人也無法挽救他的身體,加上寒氣入體多年,他還能像妳疼愛芯艾那番樣?”
李煥智張了張嘴,猛然想起隻是徒勞又閉上,不禁懷疑她到底知道多少?
按着她的年紀,不該知道二十年前之事,即便聽說也不可能那麽詳盡,更何況還是他與芯艾的私事.
知道她去過織雲島,然而島上那些關上門的私事怎能那麽清楚?
李澤當年的一念之仁損了身子,造成計劃延宕,北雍之事隻有單珩與他操控,到了最近年終于買通了勤昶,吐露關于承鳳殿内事與她的相關行蹤,雖然不盡如人意也多數按着計劃行。
如今看來,究竟誰被誰玩弄在鼓掌之間?
“李澤傷了根本的問題無法可解,該你兒子的永遠跑不了。”顔娧淡定地再次提醒。
再次聽到這句話,李煥智猛然一驚,原來她真不是來給他一個痛快,而是要繼續看着他,披着這副殘破的身軀了卻此生……
“李澤這輩子到現在已經到頭了,此生終究無法再想如何求得任何改變,他害你是事實,但是你們兄弟倆害了北雍皇族也是事實,沒理由他受了懲罰,你就能逍遙法外。”
話畢,顔娧看清了他眼底的不甘心,似乎覺得自身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不該讓他拖着這樣的身軀,繼續看着李澤披着他的名字在外快活,令她忍俊不禁地說道:“你們兄弟如何阋牆,與在下何幹?”
她淡漠的眸光閃過一絲譏笑,狼毫筆輕靠在粉腮旁,噙着可人的淺笑說着最殘忍的話語。
“在下給李澤的懲罰,在離開織雲島那日已經給了,此時此刻開始,才是在下贈與你的新年賀禮。”
随後,她拿起最後書寫的那張紙箋丢入一旁的熏籠裏,見它緩緩地引來火炙直到化爲灰燼,才将其餘的紙張全數遞與李煥智,散漫地說着。
“忠勇侯府究竟如何過這個年,交與你決定了,是爲了你的孩子忍下眼前的慘事,還是揭開他的身份,讓侯府陷入嫡庶争奪裏的選擇權,交給你了。”
這才是她要給的懲罰,看着妻兒安好的欣慰,在眼睜睜看着李澤意氣風發,見他不舍得破壞爲妻兒忍讓而受盡折磨,一輩子活不知該不該撕破臉的糾結裏,光想心裏就覺得痛快!
如若他忍不下滿腔怨恨而揭破一切,忠勇侯世子之位拱手讓人,那才更是大快人心!
然而,她喜歡将這種事的選擇權交與他,看着他在希望與絕望幽谷中徘徊,進一步退一步都是無法言喻的痛苦,唯一的解套竟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如此才能讓他也體會黎瑩一家當初求助無門的萬念俱灰。
“生不如死嗎?”他眼裏那痛苦的眼神,顔娧不禁笑了出來,“你們當初加諸給雍德帝一家的,又豈止于此?”
他眸光裏盡是絕望,顫抖着的長臂摸上這些日子以來最整齊發髻,拔下雕琢着祥雲的發簪,指在頸項因克制而不停搏動的脈搏上,又惹來顔娧肆無忌憚地不停輕笑,就在他即将動手前,又接着緩緩說着。
“死,是種解脫,如果你沒了命,我還沒嘗夠報複後的快意,你覺得我會如何報複李家?”
顔娧纖長的玉指在安放紙張的小幾上不停輕敲,聽似雲淡風輕的語調裏滿是令人擔憂的威脅,李煥智也沒有傻到以爲将桌上的紙張也入籠火,這一切即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她要的,從來都不是索命,而是要他一輩子活在痛苦裏,更将李家的未來交付在他的手上,隻爲親眼見他在苦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掙紮。
“隻要你不是安安穩穩的壽終正寝,這些東西就會立即出現在那些等着出頭的庶子手裏,你覺得整個府邸裏想取代你的人多不多?”
顔娧笑意暖人,話意卻冷入心扉,冷得李煥智拿不了手上的發簪,玉質發簪落得滿地碎片。
“挺好的!你的手也廢得差不多了,能寫下這些自白也不容易,在下會替你好好保管的。”
李煥智:不是我寫的啊!
顔娧小心翼翼地收起紙張逐一收入前襟,再看向除了滿臉無奈又加上否認與嫌棄的臉色,令她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這些半輩子都執筆寫字的世家子弟,是看不起她寫的字?
氣不過地将狼毫筆推給滿臉嫌惡的李煥智,“你行你來寫。”
李煥智:要是能寫還會被這樣關在這?
都已經認命了,還需要這樣折磨他嗎?
她最喜歡看着恨她又動不了的不服氣,這個月做牛做馬的辛苦都值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