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娧趁着下一陣的酸麻還沒來襲,檢找了車上所有的備用物什,抽出了所需的被褥與襦裙,将百烈塞到安全的馬車角落背對着,叫她能趁隙抽換下被羊水濡濕的被褥與襦裙。
她要求的不多,爲自個兒掙得最後的乾淨舒适,隻求倘若真過不去了,也仍有最後的體面。
抓着錦被又挨過一陣綿長的酸麻,再睜眼直覺眼前一陣天昏地暗,窩在馬車角落的百烈抿了抿唇瓣,也取來一旁乾淨的帕子,主動爲她拭去額際的汗水,心裏也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小崽子是生真的還是生假的?
趁着緩和的空檔,顔娧終於忍不住地挪了位置,靠在車前簾幔旁,探出葇荑握住了男人的長臂。
承昀心頭猛然一震,順勢單手操控缰繩,覆住了葇荑,久久無法吐出任何話語,深怕一開口就無法維持強忍的淡然,心裏的澎湃如若在此刻傾巢而出,接下來的路又該如何走得下去?
她的害怕與他的擔心,甚至百烈的心知肚明,都不能在此時共同羅織恐懼,北雍的界碑已近在眼前,他隻能給她最堅強的支持,給她能支撐下去的動力。
在此之前,他們僅能盡最大的努力,改變所有的可能。
“再等等,過了北雍地界,我們找個安全的林子,把小崽子解決了再說。”承昀忍下所有哽在心頭的心疼,長指輕輕摩挲着用盡氣力抓在長臂上的葇荑。
離北雍愈近,随之而來的酸麻也愈來愈密集,顔娧又挨過一陣不适,才松了力道,又氣又笑地喘息道:“你那口氣比較像要宰了他。”
承昀回過身,透過簾幔内看着她因汗水而沾在頰邊的發絲,臉上慘白得吓人,一向玫紅的菱唇也沒了血色,眼裏的那份倔強依舊不願示弱,至今仍沒有吐露半句産痛帶給她的不适,連喊出一聲也沒有。
如若可以,此時的他直想将她擁入懷中,陪她渡過爲人母最難的那道關隘,然而眼前的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手握缰繩不停地驅策着馬兒……
“昀郎,我的世子爺,謝謝你陪我瘋了這麽多年……”
顔娧本想再移動一步,期望能擁上他健碩的肩背,沒料想一動作,即刻被百烈與他,一推一拉的給扯回車駕裏。
與此同時,官道兩旁林蔭裏埋伏的弓箭手,竟在此時朝着馬車數箭齊發,承昀單手攔住缰繩,左手瞬展骨扇,承風轉勢,在羽箭即将命中車駕前,旋即折風回返,箭矢有大半落在兩旁來不及閃躲的弓箭手身上。
果真如他們所料,即便再怎麽小心翼翼,所有折返北雍的道路,全都被設下了埋伏。
镖師與楊曦遲遲未能追上來,不正是最好的證明?
早先出發的車隊,也全都受到相同的攻擊,隻爲攔下任何有可能承載顔娧的車駕,梁王與奕王鐵了心,舉全國之力也要攔下他們。
隻爲能保下顔娧平安返家,裴家也幾乎釋出了所有的明衛與暗探,所幸有清家與镖局的人手協助,否則哪有辦法能安排這麽多條路線,混淆兩王的追兵!
他擰起劍眉,數度準确無誤地折返箭矢,無懼漫天而來的羽箭,面對襲來的羽箭,也隻能再次蓄力,以風破扇數度破敵。
至此他此生第一次感謝父王,爲他打下極好的武學基礎,兩手皆能準确無誤地駕馭風破心法,讓他能爲他的妻兒殺出一條血路。
車内的顔娧隻能死咬着唇瓣,度過每一次磨人的酸麻,她察覺小崽子在前幾次強烈的宮體收縮時,完全失去原本即如馬蹄聲響的心跳。
望着帷幔外正爲他們的去路拼搏的男人,因爲指尖失去他的撫觸,失望的溫度也在此刻緩緩在掌心四散。
倆人近在咫尺卻猶若千裏之遠,伸手無法觸及的傷悲,如同又是一陣撕心鑽骨的酸麻湧上胸臆,發作越來越密集的産程,令顔娧直覺意識逐漸渙散,僅能再次咬住菱唇,藉着口中的血腥之氣驅趕迷茫。
“胡鬧!”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她想的居然是道别?
氣急敗壞的男人沒停下馭扇的動作,幾次震扇騰轉,翻轉氣流,再配合飛扇騰轉,驅離所有羽箭。
“丫頭,看清楚了嗎?這些追着妳來的羽箭,難道不要我擋了?”承昀凝重的提醒着裏頭,幾乎數度沒了呼吸的女人。
是!她以命相偕,他自然也以命相挾,如若沒了她,那麽他這些年來的作爲又是爲了什麽?
“妳要是敢撒手而去,我就能收手與妳同去。”
她顧忌生前的最後一絲體面打點了一切,來到帷幔旁打算不聲不響的告别,他能不懂?
她曾說過,回了北雍,行了大婚之禮才能喊出口的名,竟在此時喊了他……
她以爲這樣,他能開心?
她是沒了遺憾,他呢?
他清潤低啞的嗓音,透着風勢傳來顔娧耳畔,那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過往笑鬧,她從來都不當回事,如今再次從他口中說出,頓時潤濕了她的眼眶。
“你才胡鬧。”顔娧強撐起精神,沒有溢出口的嘶吼,化做了兩行清淚,緩緩落下,氣若遊絲地回應道,“你必須帶我回家啊.”
“好,我們回家。”車外的承昀聽得她的應答,不禁又加重了力道,風轉收箭,攬下了十數隻羽箭,以肘騰空,骨扇借風,送還各方。
待車駕再次加速跨越界碑所在,所有追兵們不敢橫跨疆界停在原處,唯有不斷飛馳而來的羽箭落在車軌之後。
一連疾馳了十數裏路,承昀見追兵不再,不遠處已能見到北雍設在豫州的關隘,他緩下馬兒徐徐前行,眸光四處尋找個僻靜的小路。
一停下馬車,立即心急火燎地掀起簾幔沖入車駕内,顔娧面若死灰,了無生息地以錦被爲靠,似乎氣絕已久……
她換上了鮮少挑揀的绯紅襦裙,遮掩身下早被一片猩紅淹沒的錦被,看向百烈時,他終於明白了……
在最後那段路程裏,不知何時,百烈被早被她禁锢在馬車的最角落,頭也不能回,話也不能說,因此當他竭盡所能地拼搏出路時,全然不知車内實際狀況。
早上好!随玉上工去,即将恢複努力修努力碼的周末……
什麽?不關心周末?那關心什麽?放心~安心~不用擔心~
這幾章的沉悶,已經是極限了,不喜歡凄苦劇情的随玉,不敢把阿娧娧弄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