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揚着興味淺笑緩步走向岩塔,也思忖着厲耿此行想要的是什麽?
這可是厲耿頭一回來到此,也正好帶他瞧瞧顔娧爲這曉夷城奉獻了多少心力,向來都是她空手套别人的白狼,厲耿想套她這麽一回?
如若不是她自願,誰能套得了她?
衆人皆知爲保曉夷茶山周全,如今的茶山進出都得從鳄軍駐地出入沒錯,但走的并非未對外公開的岩山樓塔。
抱着長劍頗有護衛之姿的晁煥,雖不明究理也仍跟着大搖大擺地走進軍營,走在沿山壁開鑿的石階小路下山。
外觀壯闊綿延的岩山,在莫紹的神工般的磨造下,建成數個五樓層樓高的環形高的岩中樓台,每個樓台皆爲寬敞亭台,棧道借光以晶石映射各層,塔内光燦如白晝,作爲操演将士之用。
借岩山隐匿數千精銳軍士,如若非親臨,根本無法得知究竟藏了多少精銳于此,多數以爲僅有外在靠近大澤的數十軍帳。
水月觀音莊嚴聖像,自在落坐于新月之上,岩塔間至高處藉由聖像連結,層層岩台的各級将士們正執戟演練,震天喝地的吶喊聲也未能影響祂的自在喜樂。
每行經一處将士們全都停下演練,執戟捶胸作禮以示恭敬,承昀眼底盡是看不出深意的沉着,回望難掩吃驚的厲耿,從未有過這番震撼的男人,正訝然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擡起右手。”承昀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提醒着。
厲耿佯裝冷靜地擡手應和,将士們遂後又接着未完成的演練,沿途多做了幾回也終于找到了自信,心中有掩不住的亢奮,走得愈加有幾番傲氣。
他的兵将啊!
面色凝重地望着面前人的背影,厲耿心裏揚起的不是感激,而是該如何讓這個人消失的沖動!
想讓所有知道他被取代之事的人,全都消失殆盡!
能理解當初要了他臉面返回東越的用意,就是擔心會有今日的結果。
但他還是忍不住生出了這樣的念頭,因爲真正的秘密,隻有死人!
即便他貴爲西堯攝政王世子又如何?身處東越,又在他的轄管之内,要他的命不也是甕中捉鼈?
撮了撮袖袋裏的小磁瓶,那是離開京城前厲煊交與他,專門用來對付承昀的植萃。
厲煊在西堯呆了數年,自然清楚普通蒙汗藥物對承昀全無用處,梁王這幾年也不是全然沒有心思的。
南楚蠱毒他便借着相家的手找來了蟲降應對,西堯魅術他便借皇家特有的植物,以水石榴果實萃取高濃度的汁液來迷惑西堯來使。
京城此行雖不知單珩用意爲何,也叫他更加明白梁王并非那番與世無争,不說也能明白梁王已經知曉,在曉夷大澤翻手爲雲覆手雨的人不是他,否則怎會交與他對付西堯王室的秘藥?
手裏的秘藥不正在提醒他選擇敵友?
看着眼前男人已經快走出岩塔,厲耿倏地追上前去,揚着客氣淺笑道:“要不世子多留兩日,讓本王好生款待?”
承昀唇際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地瞟了身後晁煥一眼,俨然對于這一攔沒點也不意外,想也沒想地就應了。
“好。”
這麽飛快的答應,反倒應得厲耿一愣,差點忘記該怎麽回話。
“看樣子世子答應得太利索,王爺還沒想好在哪兒宴請。”晁煥恣意笑出了聲音,笑聲回蕩在塔樓内,猛地招來了衆人停下演練,驚訝得頻頻側目。
那眸光裏的神情不是不适宜的憎惡,而是打從骨子裏散發的崇敬眼色,厲耿回望得猛然一驚,連忙尋回扼在喉際的聲音說道:“怎麽可能沒想好,自然是請了府裏最好的廚子。”
才想着晁煥在鳄軍裏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這一笑笑得将士們明白,領着他們在曉夷大澤沖鋒陷陣,領着衆人屠戮巨鳄,厮殺惡匪、重新屯墾茶山、整頓周遭莊子的晁将軍竟已回歸布衣!
這一笑也笑得什麽答案都有了,即便他有什麽心思也不能再軍營裏辦!
“好。”承昀星眸如墨色深沈,笑不及眼底的再次勾着淺笑應答。
厲耿再次擡手示意将士們回歸演練,這次回複的聲響來得起起落落,聽得三人心思各異。
“靖王爺有群好将士。”晁煥别有用心地立于塔樓門口,聲若洪鍾般的贊譽回蕩在塔樓裏,引來了更加熱切地演練之聲。
厲耿的臉色爲此更爲凝重,不禁懷疑他真能全然掌控這些兵将?
瓷瓶緊緊握得掌中直直發疼,也疼得他更加确信想除去面前人的決心,引着倆人走向備好在營外的車駕,交代車夫道:“好生招待兩位貴客。”
“告辭。”
上馬車前的最後一次視線相會,三人拱手揖禮依序上了車駕。
待馬車遠去,晁煥掀起車簾确信沒人跟上,這才蹙起眉宇不解問道:“怎麽這麽挑釁他?”
承昀揚起劍眉,也佯裝納悶問道:“師兄不也是?”
“我什麽性子?挑釁是我的家常便飯,你不一樣?”晁煥不相信面前心思比海深的男人沒半點打算。
“哪不一樣?他不是說了?我吃錯藥,吃抽了?不信你把把?”承昀擡起手,一副打算請脈地遞到晁煥面前。
晁煥:……
要是他有臭道士那門功夫,還需要落草爲寇?
氣不打一處來地揮走礙眼的長臂,哼聲問道:“都離開多久了?這回打算回王府作甚?”
撩起車簾瞧了天色,承昀斂了斂衣袖,拿出厲耿給的徽印抛了抛,揚着淺笑問道:“師兄覺着這塊令牌能走多遠?”
青玉徽印。
在東越不多見,雖不如舒赫手上的紫金禦令罕見,卻多數是爲狙殺發出的追緝令,收下厲煊在西堯雖有諸多不便,對于越國風物也是借機了解了不少。
是要等着被殺,還是要去殺了誰?難道厲耿給錯了不成?
晁煥:……
接過令牌審視了幾遍,也沒瞧出半點端倪,被承昀這麽一問,也想起了老道士拿到紫金禦令時,顯擺得不行的說明。
也被問得心塞許久,同樣都是幫助東越皇族,老道士拿的就是能橫着走的紫金禦令,怎麽輪到他頭上竟會是狙殺令?
(本章完)